屋里的气氛有些凝重。
看着玄华的脸色,我并不忍心让这样一个少年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所以我轻轻咳嗽了一下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随口说说。如果你不愿意也罢了,只是以后不要再以奴下自称,这样显得生疏了。”
玄华低垂着头,一直静静地听我把话说完,脸上红白交替,过了许久,才像下定了决心一样,又一个重重的叩首,在我在面跪了下来:“公子厚爱,刚刚是玄华糊涂。其实玄华早就知道自己和公子身份悬殊,也并未存过非份之想。只要此生能时时守候在公子身边便可。”
这下更轮到我吃惊了,不仅仅是因为他再一次对我行这么大的礼,而是因为他的话。
非份之想?这是指什么?难道是这原来的苏青墨是个女子,身为书童的他对其暗生情愫?还是苏青墨本是个公子,与这书童二人是断袖之辈?
一时间我心里七上八下,觉得有些头皮发炸。关于这里面的一个身份问题是越扯越让人疑惑了。可我又总不能去问他,恩,我现在是个女子,你家公子原来到底是男还是女?
正觉得头痛的时候,却听见外面有小厮在喊:“玄公子,三夫人过来看公子了。”
玄华反应相当快,站起来走到门口看了看,又回来对我说:“公子,太太来了。”
我并不知道他这样又再对我说一遍的用意是为什么,也未放在心上。想到当天那个在法场哭得惊天动地的中年妇人,心里有些后怕,也只有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话音刚落,就见外面的帘子一掀,一个年轻丫头搀着我上次见过的“娘”迈步走了进来。只见她面容惨白,钗发凌乱,头上除了一只素钗和一块白巾之外,什么也装饰也没有。短短几天,比起上次在法场见她,更显憔悴。
她进来,站在门口看着坐在榻上的我,足足盯了有半分钟。黯淡的眼里渐渐有了惊喜的光芒。呼地一下挣开丫环的搀扶便扑了过来。
果然不出我所料,又是像上次那样一个大大的,令人窒息的拥抱。
强忍着不适,我一动也不敢动。毕竟我能理解一个刚刚失去丈夫的妇人的心情。我就这样静静的被她抱着,她在我的头顶汹涌的流泪,我则只有伸出手去轻轻地拍拍她以示安慰。
过了好久,她才算是渐渐缓过劲儿来,将我放开,二手抓着我的胳膊,像是要把我上上下下看个够:“墨儿,你可算是醒了。娘这几日,这心都像是在油锅里煎一样。来,让娘看看,哪里还伤着没?”
我暗暗吸一口气,说实话,胳膊上受伤的地方被她这样抓着,简直比刚才要痛了十倍!可又实不好拒绝,正在为难,玄华已经上前一步,声音温和不失恭敬:“太太,公子还伤着呢,大夫说了要让他静躺休养。”
“啊,那快让我看看,伤在哪儿了?”妇人一听,放开了手,却要上来拉我的衣服。
我大惊,正要后退,玄华则抢在前面一步挡开了她:“太太,公子身上的伤口已无大碍,奴下刚刚伺候他喝了药,还是让公子先歇息吧!”
“这样啊!”妇人眼中露出失望的神色,似乎有些悲哀。她定定地望着我,忽然口气变得无限凄凉:“墨儿,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娘。可娘是真的担心你啊!从小到大,你都没有跟娘生活在一起。眼下,你爹爹去了,我们苏家这上上下下可就只剩下你一个能主家的人了。你可千万不要有什么三长二短,要赶快好起来。皇上既然下了特旨饶你不死,那咱们也算是有福的了。等过些日子,娘就让人到陆家去提亲。陆家那姑娘我见过,虽说门户与咱们比是差了些,可眼下你爹爹走了,咱们家也就这样了。那陆姑娘花容月貌,知书达理,上次见过你后也颇为满意,你要是能娶过来,那也是咱们家的福气了。”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篇,一边说一边用绢帕拭眼泪。我听得一身冷汗,不过心中却渐渐弄明白了。看来这原来的苏青墨,竟是个真正的男子啊。要不然他娘也不会提到要去给他提亲啊……
可我这就惨了,我不可能冒着一个男子的名去娶一名女子吧?腿软了软,发现自己心尖上都在冒汗。
“娘……”我迟疑着开口,正考虑要不要让她先把这事儿缓缓。谁知道她听到我这一声“娘”竟然一下子呆住了。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用那几乎是颤抖的声音问:“你刚刚叫我什么?你再叫一遍让娘听听,再叫一遍……”
我呆住了,难道一声娘就让她如此激动?
她双目定定地看着我,我亦看着她,正不知怎样开口时,旁边搀扶她的丫头却开了口,声音也是怯怯的,却似乎是又不得不提醒:“三太太,咱们该回去了。大太太说过,让来看公子一眼就回去继续给老爷守灵的。”
我一愣,看了看玄华,他也正一脸平静地望着我。
再看看眼前的妇人,她听了丫头的话,兴奋的神色一下子黯淡了下来。最后哀怨的看了我几眼,焉焉的在丫头的搀扶下慢慢向外走去。
我心头恍悟,呆坐在那里,一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为止,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我的这个娘,并不是苏府的主母太太,而是苏老爷的三姨太。真正的大太太,我到现在还没有见过呢!
见他们走远了,一直沉默的玄华这才上前一步:“公子,是先歇息还是先沐浴?”
我虽然感觉很累,不过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衣服,虽然没有太大的异味,可这血迹斑斑地,穿着也确实不舒服。便点了点头:“沐浴吧!”
玄华到外面去吩咐了一下,转身回来,将屋中角的屏风替我打好,然后又搭上了围帐,这才说:“公子今日身体不适,就暂且在这屋里洗吧,等你好了,玄华再伺候你去沐堂。”
我正在欣赏着他优美的背影,听见这样一说,不禁吓了一跳。
傻孩子啊,你要知道,你原来伺候的是个公子不假。可我眼下早已经李代桃僵了,我无论如何也不敢要你来伺候我啊。
我心中暗暗讪笑着,话还没说出口,就见外面已经有二个小厮抬着一个大木桶进来了。
他们毕恭毕敬地向我问安,为了保持仪态,我依然在榻上半坐着。看着玄华吩咐他们将大木桶放在了屏风后面,又往里面陆陆续续装了约大半桶热腾腾的水,这才让他们出去。
偷偷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我心渐渐有些紧张,待玄华将一包艾草和另外的几味草药似的东西放进水里,正准备开口唤我时,便马上说:“好了,剩下的我自己来,你先出去吧!”
玄华抬头看看我,清透的眸子里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轻轻揭起帘子出去了。
看着他消失在外面,我的心才终于放松下来。爬起来一步一拐地走到木桶边,看看四周围的严严实实的纱帐,这才放心的钻进去脱起衣服来。
其实得感谢我在大学那疯狂地迷恋拍古装写真,要不然现在对付起这些古代衣物,我也没有这么拿手。再加上的男子的,更简单。不过三下五除二,便脱到最后的贴身中衣,可我这时也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一直觉得胸口闷闷的不舒服呢,原来里面早就被束着遮胸的一圈白绫。硬生生地将那二个属于我的青春丰满给逼成了太平公主。唉,我一边踩着边上的木凳往桶里爬,一边暗暗好笑,看来这老天还真让我穿越成精了,从一个女人过来变身为男人,竟然连那白绫,也早就给我准备好了束在胸口上。
玄华很细心,他在这水里放了很多的草药。
经过热水一泡,微微的清苦味,随着热热的水袅袅升起,我仰面靠在桶边上,虽然背上的伤口还是有些隐隐作痛,不过这水中的药水似乎也随之浸了进去,带来一阵微微清凉的刺痛感,倒让人感觉到很舒服。
我一边洗着头发,一边轻揉着身上酸痛的地方。足足泡了有大半个时辰,感觉身子有些乏力虚脱了,这才爬起来。其实养生之道还是颇为重要的,热水澡虽好,却并不能久泡。况且这古代的一个时辰等于现在的二个小时,我这大半个时辰,也足够了。
水快凉了,我站在桶过,一边惬意地擦着身上的水渍,一边悄悄地探身过去,将玄华给我拿进来的那一套白色素衣拿过来准备穿上。
恩,素色的锦衣,既有大家公子的风范,又适合在重孝期间穿。我满意地点点头,随手打开,正要拿起里面的中衣往身上套,却发现又掉出一个白色轻纱样的东西来。
低头去拾起来随手搭在一边,不经意一看时,却仿若一个炸雷在头上暴响。
扶着桶沿,我努力使自己站得平稳些不至于仰面摔倒在地上……心头却止不住大骇,这个莫明其妙的玄华,他,他,他竟然在衣服里面,给我准备着一条束胸的白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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