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我每天早出晚归,朝中也好,苏府也好,好在都相安无事。
玄华自从出了上次的事情以后,一再嘱咐王成不要随便带我去别的地方,自己也每天准时送我入宫接我回府。
太子的那卷《大华经》,连着这几十日来我都奉命在英华殿中默默抄写,到昨日已经全部抄完。太子殿下近日神出鬼没,甚少与我照面。我每次要去东宫,都是三柱儿在宫门口就将我截住,直接带往英华殿。具体也不知这太子究竟在做何想,事到最后,他不来扰我,我也乐得安心,自从知道他非真傻而是乔装之后,我心里对他的恐惧和防备更深了一层。
在去宫中的路上,我忽然想到了有好几天未闻的上官华。
这个人气质沉稳,看起来亦不简单,一身武功高深莫测,且看样子在京城也相当有势力。要不然为何守城的士兵看见他都会那样恭敬有礼?
那日在英华殿抄经卷,脑中忽然冒过他的名字,上官华。心中一动,当朝皇族不也是上官氏么?太子名讳上官重英,那么上官华,会不会是和皇族有关……?
想到这里我心头大喜,放下笔就去找出那本《皇室宗卷》,现在太子对我摊了牌,暗地里我也算是东宫的人了,所以这英华殿中所有书籍我都可随意翻看。
只可惜我抱着《皇室宗卷》翻来覆去地看到最后,连前几朝的名录都没有放过,也没有找到一个名叫上官华的皇室中人。当朝除了几位外放的王爷名为上官氏外,根本没有再姓上官的人。
我悄悄地问过长生,他沉思片刻,道:“奴才在这宫里也有些年头了,对于皇族中人皆有耳闻,只是上官华这一名氏倒真没有听说过。”
我默默暗付,想到当日随征听说我是太子伴读后那不屑的模样,如若不是有更高的权势和地位,他如何会这般反应?可这皇室宗卷又根本没有上官华这一人,难道这上官华真非皇室中人,还是他有意对我隐瞒了什么?
一路想去,也不思其解。
到了宫门口,我让玄华和王成先回去,晚时再来接我便可。现在玄华天天有教习苏青漓的任务在身,不便在外久留。王成呢,我见在一人在宫门口逗留也无所事实,不如回去歇着晚些时候再来。
我举出令牌,照例是进出无碍。只是到了内宫门口,却意外地没有见到三柱儿的身影。
难道是昨日经书抄完了,今日不用我再去英华殿了?
我想了想,举步往东宫而去,还未到东宫门口,远远地便听见一阵嬉笑声。过了重门,走进去一看,果然不出我所料,正是太子那家伙在抱着一干妃嫔调笑。
真是朝廷昏庸无道,苍天无理啊!对太子情况不知晓的人看到眼前这一幕,一定会这样悲愤感叹。想想,一个大早晨的良好时光,就这样被一代东宫储君给调笑玩乐的浪费过去。有几人会不心焦,会不痛惜?
我在那一池荷塘边停下,只见身前百花拥簇的园林中,十来个美人衣衫翻飞,一个个眼波横凝,纤纤身姿,从花木林间穿过,不断地向着后面的太子娇笑着:“来呀,来呀,殿下,我在这里呢!”
原来是捉迷藏这等白痴的游戏,也只有太子这种善于深层次伪装的人才玩的出来。看那样子,真真是傻气十足,若说他不是傻子,只怕还真没有几人会信呢!
我在一棵树下停下脚步,看他们玩的那尽兴的样子,一时也懒得上前去打搅。
一边兴致勃勃地观望,一边在心中偷笑。
太子一身浅紫襦袍,头戴金冠,耳边垂绦。翩翩身姿之间果然贵气十足,只是脸上蒙着一块遮光用的黑布,让人有些忍俊不禁。
随着边上宦官们的一声开始,几声娇呼之后,美人们四下散去。太子一步一探地摸索着走过来,身后有人不断地喊着:“殿下,等等我呀!”我这才看清,原来他身后还有一位和他一样蒙着脸的美人。
美人蹒跚着走过来,伸了二只手在空中乱抓,既兴奋又好奇,口中娇呼连连。等再近些,我一看居然是当日那位被香琼等人拖出甘露殿的婉儿。
婉儿身穿着浅紫纱衣,头带金钗步摇,打扮的好不华丽。呵,竟然还能与太子着同色系服饰,且在游戏中身份也断然不同与其他妃嫔,看来这其中的恩宠是别人所不能及的了。
我正在心中游想翩翩,却觉得鼻前香风扑来,一个人影一闪,婉儿已经冲了过来。她先是一把抓在我的胸脯上。我骇了一跳,刚往后退,又被她一把将我胳膊紧紧抓住,口中娇笑着呼喊道:“殿下,殿下,我赢了,我先抓到一个啦!”
我哭笑不得,赶紧要挣脱开来,可惜婉儿指甲尖长,将我抓的死死的,只顾往那边娇喊着炫耀她的战绩,殊不知我根本就是个冒牌的。
边上赶来的几个宦官见状,都愣在原地面面相觑,一时也不好开口。
我心中暗急,虽然太子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可这看到别人眼里,毕竟我苏青墨是个货真价实的青年男子。太子的妃嫔与我这样亲密相触,无论是有意无意,传出去都会有损太子声威。
我一边拉开婉儿的手,一边赶紧低声道:“快放开,姑娘误会了,我不是。”
我声音本来就不似男子那般低沉,婉儿哪里肯听,一边紧紧搂着我的胳膊一边向太子那边高喊邀功。
人们听见了,都开始叽叽喳喳地跑了过来。我一见,心中更急,情急之下伸手便去掰婉儿的手,也许是动作过重,婉儿惊呼一声,脸色瞬变,扬起手来啪地便给了我一个耳光,口中愤骂道:“下贱坯子,抓住你是你的荣幸,竟敢抓伤本宫!”
我一时愣在原地,这女人力气真大,打的我一边耳中嗡嗡作响。
要不是我刚刚一时没有防备,哪里会轮的到你如此嚣张?我也心头火起,还未开口,婉儿已经一手狠狠地掐进我的胳膊,另一只手又举起来:“贱人!”说罢,正要再次落下,我顾不上许多,身子一避让开她挥下来的手,一伸手扯掉她脸上的蒙布,朝着她冷冷地道:“你最好看清楚再动手!”
太子在那边看到,哈哈大笑。
婉儿一时愣住,没想到眼前抓住的竟然会是个男人。周围的妃嫔们都偷偷的冷笑着,女人的嫉妒心理让她们都等着看眼前的笑话。
婉儿渐渐将我的手抓的愈紧,我咳嗽了一下,正要后退,她却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下朝我的胸前探过手来,向太子争辩到:“殿下,这不可能,刚刚明明……”
我大惊,刚刚扑过来时她不小心碰到过我的胸前,难道让她起了疑心?
然而我还未说话,太子却像脚下绊到了什么东西一窜,飞冲过来,不偏不倚,“咚”一声已经将婉儿撞得往后倒退了好几步,将她要出口的话也逼回了肚子里。还未等她娇滴滴的惊呼出口,太子站不稳的余力也将我撞得退出好大一个趔趄。
我本来确实未曾留意太子,被他这么一撞,吃不住重心一仰头便向后倒去,好心的太子连忙伸手来拉,却没来得及,结果我与他一起没站稳,碰到旁边一个人后,便重重地摔在草地上。
可怜我的小蛮腰啊!好在草地够软,并不伤筋动骨,然而当我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却发现面前那一群美人脸上的冷笑已经变成了惊讶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还没爬起来,身后传来凄厉的惨叫,接着是“扑嗵”一声,可怜的婉儿姑娘,在太子无意的“荼毒”下,英勇地掉进了荷塘之中。
众美人惊愕之后是一片此起彼伏的大笑声,婉儿俏脸吓得煞白,在湖中拼命挣扎:“救命啊,救命!殿下,快救我!”
我揉了揉生疼的腰,身边的太子继续做傻子状,装作诧异的模样左左右右看了半天,只等婉儿喝了好几口水,这才无害地问道:“啊呀,爱妃,你怎么到水里去了?当心着凉啊!”
妃嫔们和我一样,忍不住笑出声来。婉儿的白脸成了绿脸,只得拼命扑腾:“殿下……快……救我……我……”眼看她已经喝了不少水,再不救上来肯定要出事,我心有不忍,赶紧悄悄拉了一下太子的袖子。
太子摸摸脑袋,这才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对身后的几名太监们喝道:“还不拉爱妃上来,都愣着干什么!爱妃别怕,快上来,上来!”
婉儿被他们拉上岸来,薄薄的紫色纱衣沾在身上嗒嗒地滴水,曼妙身材一览无余,若我是男人只怕也会动心。再加上她此时楚楚可怜的抽噎神情,更是我见犹怜。
太子也不知是真色还是假色,见状,果然已经像饿狼一样扑了上去,刚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又像被蛰了一口一样的闪开,口中咕哝着:“怎么是湿得,不好玩,不好玩!”言下之意,自然是让人带她回去换衣服了,身后的小太监们明了,立即上来拉着她回宫中去。
婉儿神情哀怨,恨恨地抬头看了我一眼,我微微一哆嗦。
她开口:“殿下,我……”
“回去,回去!快回去换了衣服再说。”太子估计是因为美人成了滑溜溜的美人鱼,抱起来不舒服,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只不耐烦的挥挥手。脸色一阴,宫人们赶紧都识趣的拉着婉儿走开了。
他叹一口气,看了看我,突然变得更不耐烦,一下坐在草地上,对着身后的一众佳丽也喝道:“烦,好烦,你们都回去,回去!”
美人们相望几眼,都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我站在太子身边,眼睁睁地看着一场盛宴变成了冷冷清清的残席。也真正见识到了众人眼中痴颠太子的模样。
众人都走得远了,不等我开口,太子冷笑一声,折下一根草棍儿扔进湖里:“哼,这娘们儿有点意思!”
我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前,白绫还好好地束着。只是不知道刚刚那个婉儿是否真的起了疑心,眼下,太子说的“这个娘们儿”,难道是指我?
我看了看他,觉得自己像一条砧板上的鱼,突然也有些气恼,没好气地道:“殿下可是要怪罪?属下也没有办法,只是你那妃嫔自己不长眼睛……”
“你以为她真是抓错了吗?”不等我说完,太子一手支身,仰起头抬眼看我,脸上神情冷冷,嘴角挂着一丝笑。“她不过借机试探而已,你的身份想必是有人开始怀疑了。”
“我的身份?”这下轮到我吃惊了,难道除了太子外还有人也看出了我的身份不成?
太子不语,只指了指身边的草地,示意我也坐下。
我踌躇片刻,终于还是乖乖在他身边坐下。龙涎香的味道从他身上淡淡袭来,让我有些慌乱。过了片刻,我终于忍不住:“殿下是说,谁开始怀疑我了?”说着往边上悄悄挪了挪。
他手中把玩着他那块琅山药石制成的玉佩,目光盯在我脸上,目色难辨,良久才说:“你以为,婉儿姿容如何?”
“自然是沉鱼落雁之姿。”我吞了下口水,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她是朝中一位重臣送于我的。”太子伸手牵住我肩头一缕发丝,脸上带笑,“众人皆知,当朝太子痴傻好淫乐,重臣送美人其意不乏有二。一是以美色进一步迷惑太子,一是借此机刺探虚实。这位婉儿姑娘与前几任宠妃比起来,可谓是床上功夫更佳,玲珑心思有余。不光目的在我身上,近些日子许是受到他家主子指派,也将目标锁定在了你身上。”
他这话说的真叫那个直白,我听得面有些赤红。眼前的人却好像一点都不在意,也难怪乎人们称太子好淫乐了。
他手指一下一下划过我的脸颊,慢慢道:“前些日子你一直在英华殿抄经书,她就曾婉言打探颇多关于你之事,今日一见你,果然便出手一探虚实了。”原来刚刚的这一切他都看在眼里,我有些气愤,什么玩意儿,你在边上世事洞明,深明大义,却让我白白挨了那女人一巴掌,想起来就有气!
我摸摸自己的挨打的左边脸,一时有些语塞,只结巴问道:“婉儿的主人,是,是谁?”
“是谁?”他轻笑一声,没有正面答,只道:“自然是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狐狸中的老狐狸。”
狐狸中的老狐狸?我心下疑惑,难道是戚云英?这朝中被称为老狐狸的,除了他还当作谁数?
太子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一般,只淡笑道:“你且不要猜他,他眼下虽然风头正盛,却偏偏并不是他。这人,有朝一日,你终会得见。”说毕,不待我答话,手抚上我的脸,语气轻佻却又认真:“如果有朝一日,他对你动了兴趣,问我讨要你去。你说,我是给呢,还是不给呢?”
这话像一只重锤狠狠砸进我毫无准备的心里,只唬的人都险些跳了起来。
是谁?谁会想要我?以太子的脾性,这家伙说不定真会为了他的江山大业将我拱手送人。那样,自己岂不成了可怜的一件物品了?和眼前的婉儿她们这一干妃嫔比起来,又有何两样?
一时间,只觉得心里凉冰冰的,还未反应过来,身后却听得有人急急奔来,语气低促,连跪拜也顾不上了,一张口便道:“不好了,殿下,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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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二章任务完成,话说眼睛都瞅酸了。
唉,戴隐形的就是这点不好,时间一长对着电脑就酸痛。
任务完成,许诺达到,字数内容也达标,所以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多投票,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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