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然不信,又何须去惶恐,何必避及。”何须避及,他历来坦荡。
妘声隐皱眉,他面前的外孙,从前他就知道不肖外面传的那般纨绔风流,“你那性子真是不随着你娘,你娘温婉柔顺。”
妘声隐每每想起自己的女儿,料想此生落到此种地步,当真是在劫难逃!“老头子我累了,你们要留下,便自行吩咐人布置客房吧。”
看着妘声隐离去的背影,商倏璃多少觉得凄凉,这些年他一直想告诉妘声隐一件事情,却是话到嘴边不得出口。这偌大的钦天监,只有妘声隐一人守着,在守着永远不会归来的人。
对于皇家来说,最珍贵的莫过于一点亲情,父皇绝情忍性,什么父爱,还不及妘声隐之于他,不当成太子,只当做外孙疼爱!
“殿下,我们可是要留下?”
“回吧。”
商倏璃的府邸距离皇城颇远,自然离钦天监也要远一些,小厮驾马车前行,饶是没有排场,就单单是那架马车,也能让街上的平头百姓纷纷避忌,前栓的高头大马是漠狼国的名驹乌孙天马,此马外表清秀灵活,眼大眸明、头颈高昂、体格魁伟,步履稳健,全身披着闪光的枣骝色的细毛。
而对于商倏璃,此马有特别意义,征战漠狼国之时得来的,只不过他尚有一丝心结,此马的主人漠狼国的将军耶律无双突围之后,竟然逃回了漠狼,医治了一月,逐渐痊愈,此人野心勃勃,再连同那性情刚烈的轩辕昭,怕是他日必将再生战火。
商倏璃抬眼看看大街之上,如今大熠的子民活得安乐,可这安乐还有几时却不得而知,马车的案几之上,有己未在天兰节拿回的三幅墨宝。
他展开,同样一副对联,同样的几个字,他用楷书,字迹却苍劲有力,林孟秋则是用的篆书,古朴秀丽,倒真不像是一个男子能写出的清秀之笔。
不过,外公言之凿凿,与那林孟秋不会有太多干系,还不如静观其变。
商倏璃忽而身子前倾,这马车倒不知撞到何处。
“殿下,我下去看看。”己未说罢,便下去了。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你们这是怎么赶的马车。”商倏璃这么想着,就听见己未不客气地问着。
“明明是你们占了大半的路,还说我们怎么赶的车。”对方的小丫头声音也不小,看这架势还敢如此对己未说话的人,身份也不会低,商倏璃用扇子挑开内帘,透过竹帘缝隙看到一架马车,丫鬟打扮的小姑娘在同己未理论,模样有些熟悉,他最近是怎么了,第一面见的人,都觉眼熟。
“你这小丫头,人不大,说起话来底气还挺足。”
弄儿白了他一眼,“明眼人都看见了。”
己未看向众人,一副看戏的模样,“你可知我家公子是谁,这映都城里怎样的贵户才能用此车,不必我言明吧。”
以车贵主,众人了然,这金色马车中的人物不是普通人,有老者出面相劝,“小姑娘啊,还是给他们让道吧,少说为宜。”
眼瞅着己未得意的样子,弄儿气得脸都红了。
“乌孙天马乃是漠狼国至品,只是一来此马凶烈,性情易变,本就不该在这人潮闹市中出现,二来身为大熠子民,尤为权者,以他国良驹为尊,是否不当?”
弄儿身后的马车内,林孟秋悠悠数语说得己未无言以对,方才还觉得金色马车中的人不凡,却原来贵者乃是另一方。
“公子,说得好。”弄儿回到马车前,两只手叉腰,将那抹得意之色还给己未。
好个以言咄人的少年,坐在马车内的商倏璃都要为他拍手叫绝了,己未从前跟着自己在宫中吃了不少苦,性子急躁的他隐忍了心性,可如今无需再忍,只要但凡是不过之事,商倏璃也鲜少责难。
但显然,己未又怎能敌得过对面马车上之人,“不晓他国事,怎知己国衰;不精他国器,怎敌异族侵。敢问一句,大熠兵强,却被漠狼骑兵杀尽千余人,是为何故?”
商倏璃仅仅是数语,使得林孟秋愣了一会儿,而后笑言,“昔有学步于邯郸者,曾未得其仿佛,又复失其故步,遂匍匐而归耳。固步自封固然无成,可摈弃自身岂不是危害更甚!”
“哈哈,好一个固步自封啊。”商倏璃句句尖锐,却尽数化在他一句变者更危,“那么当朝汉仪公数次上荐,设立女子学堂,以求学术之变,公子以为如何呢?”彼时,他自然不知道对面马车上之人是汉仪公的公子,只不过碰巧了罢了。
如何,这方谏言是他主张的,只是爹爹和皇上提过想法,却是连朝堂之臣都不晓之事,他如何得知,林孟秋意识到马车上之人不是什么普通贵胄的纨绔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