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历经千年，凡人便已经历百世，我纵是活得长久，也不过是永恒一世，虽四季交替，云霞变幻，月圆月缺，看得久了多了便没什么不同，也就腻烦了，倒不如凡人轮回转世经历万事来得有趣。”
却不想桑越几不可察地轻叹一声，抚着她的头无奈一笑：“你呀，到底还是个孩子！凡人有生老病死轮回忘却，他们短暂一世哪比得了仙道永恒，可以……永远记得那个人……”
最后一句桑越的声音忽地低了下去，近似喃喃自语，她却还是听到了。望着他眸子里瞬间弥漫的浓浓哀伤，她断定他一定有故事。
只是，到底是一个怎样凄婉动人哀怨悲伤的故事，她八卦不出来。每每婉转问起，哪怕是拐了十七八个弯，桑越也似能一眼洞悉她的小心思，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时日一久，她便渐渐忘记了这事。
而今见着桑越这般神情以及未说完的话语，她想，他的故事是否与他所说的那个人有关？
为了发扬“不懂就要问”的宝贵求知精神，更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拂玉权衡了一下氛围，觉得虽然不太适合打破沉默，但也不会惹得桑越不快，遂开口问道：“舅舅，那个人是谁？”
桑越的目光从海面移开，落在拂玉姣好的容颜上，一时心底情绪复杂。
很多年前，是个很普通的一天，风柔日暖，他立在蓬莱山巅，施法在渤海之上设下重重雾障，意图阻挡那些凡人。蓬莱是仙境之山，岂能让那些凡人轻易找到，想要寻仙求长生，总是要历尽苦难方见其心坚志诚，也需付出一些代价，比如生命。
就是在那一日，他施完雾障将将离开之际，不经意的一次眺望，让他见到了那个神情疲惫却依旧奋力驾着一叶扁舟直面风浪的娇俏女子。她是那样娇小瘦弱，仿佛一个浪头就会将她卷入海中因此丧命。
他心生一丝怜惜，也只是一丝怜惜而已，随即挥挥衣袖回了长生府。他以为，或许不久她的尸体便会被海水冲上岸，和以往许多的凡人一样的命运。
然而，那个女子终是伏跪在了长生府门前，虽蓬头垢面，神情疲惫，却掩不住如水眼眸中的流彩光芒，她说：“凡人琼雪求见仙人……”
桑越有些恍惚，光阴弹指过，那已是三万年前的旧事，他却还是清楚地记得，当琼雪抬起头看向他时，她眼眸中流转着的光芒是怎样的璀璨耀眼。而今琼雪不存于世间已近万年了，上穷碧落下黄泉，他却寻不见她的一星半点儿魂魄。她也不会知道，他已将她的女儿抚养长大，很快就要出嫁了。
良久，他的目光抽离，声音缥缈：“那个人，说了你也不认识的。”
“哦。”拂玉有些不自在地抓了抓头发，她的感觉很奇怪，她觉得桑越并不像是在看她，而像是透过她去看另一个人。
“今日，我和渤海水君议定，你生辰过后第三个月的二十八是个好日子，冯夷会在那日迎娶你。”桑越眼中流露出一丝感伤，“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想到你即将出嫁，真有些舍不得。”
“哦。”
拂玉倒是无所谓，反正她又不是真的要嫁给冯夷，等冯夷和宓妃的事情得到妥善解决，她依旧可以赖在舅舅身边。
桑越没奈何的摇头轻笑：“你呀，真是没心没肺，没看到舅舅有些难过？”
拂玉嘿嘿一笑：“渤海和蓬莱紧挨着，我就算嫁过去不还是相当于在舅舅身边嘛，一天往返长生府八趟都不是问题。”
“那怎么能一样，你到底不是在舅舅身边了，会有另外一个人疼你宠你，舅舅在你心里会变得越来越不重要的……”
拂玉肯定地说道：“不会的，舅舅永远是最疼爱我的，在我心里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比舅舅更重要。”
闻言，桑越也只是笑笑，没再说什么。他想，有些事情拂玉以后会懂的，比如此刻她所认为重要的人，也许会在她遇见和懂得爱情的那一天，在她爱着的那个人面前渐渐失去份量……
转眼到了拂玉生辰那日，一大清早蓬莱山神便送来两只烤山鸡作为生辰贺礼，呵呵笑道：“小仙知晓拂玉仙子爱吃烤山鸡，特地送来以贺生辰。”
打开包裹着山鸡的油纸，香味扑鼻而来，拂玉只觉自己的唾液腺分泌的更加旺盛了。她捏着一只鸡翅往嘴里送，一边还不忘夸赞几句：“自打山神奶奶走后，山神大人的厨艺真是长进不少，瞧这山鸡烤的外焦里嫩喷喷香……”
面前蓬莱山神黑着脸，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这都是托仙子的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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