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意识到刚刚下意识的动作伤到了书玉,热络道:“你不是说叫命格吗,怎么也跟着我叫。”
他笑道:“免得你动脑转换。”
我冲他做鬼脸道:“不和你瞎扯,我补功课去了。”
书玉,对不起。我只是不适应,希望你不要难过,不要心存芥蒂,仍旧把我当做好朋友。
我到孟宗轩角落里找到参考文献大类。翻看了很多书,最后从一本《亘古凡界奇异百草集》上找到了关于这种草的描述‘茎纤细,嫩绿色,似透明;叶心形,叶柄长,垂直对生,边缘有纹状齿,叶脉清晰,开白色小花,开花后,萼肥大成囊状,包围浆果,果实成熟时玲珑红润,浑圆如珠。这种草生长在高大的乔木树下,依赖树冠遮阴、蔽雨、挡风,当大树被砍伐后,它也随后萎黄枯死。其名为降珠草,又叫洛神珠、红姑娘。’
其名为降珠草,又叫洛神珠、红姑娘。降珠草,红姑娘,降珠草,红姑娘……
书玉站在我顺手扔下的书所形成的杂乱区域外笑道:“在干什么呢?你是来拆房子的。”
我说:“降珠草就是红姑娘。”
他边捡书整理边道:“恩,我知道。”
我将手中的《亘古凡界奇异百草集》递给他,他把他手中整理好的书放到架子上接过《亘古凡界奇异百草集》看了看道:“看来这红姑娘性子很随意,名字也捡现成的。”
我化作真身道:“书玉,看着我。”
书玉垂眼一看,合书蹲下拈着嫩绿的叶子一笑道:“嗯,变得和书上一模一样。”
我郑重道:“书玉,我不是变的。这是我的真身,降珠草是我的真身。”
书玉笑容僵在脸上道:“怎么回事?”
书玉这种表情,他一定知道原因。我幻为人形道:“我不知道,所以来孟宗轩查找。你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吧。”
他道:“若说真身随时间转化绝无可能,一般出现两个真身,以后者为准。依书上记载,生灵在出生时被灵力强大者封住了真身,这种封印除了封印者能解开之外,被封者在遭到重创时用于封印的灵力会自主转移护住元神,这样封印则解除了。也就是说,唯一的可能是你在天刑台上顶着滚滚天雷时,封印解除的。”
“如果没有封印,我就灰飞烟灭了?”会是谁下的封印呢?
“阿滢,现在你好好地站在这里,就不要提什么灰飞烟灭。本想劝你过好现在的日子,不要去深究真身的事情。你是什么都不重要,这丝毫不影响我们喜欢你。可惜你是一个不会过糊涂日子的人,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非要弄个水落石出。所以在不拿自己冒险的情况下放手去查吧,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谢谢你,书玉。”书玉说错了一点,我很擅长过糊涂日子,只是遇到了不能含糊的事。
我一连几天窝在潇湘苑冥思苦想。
结魂灯周围绕着的能牵动我心的丝缕红烟是红姑娘残留在天地间的气息,我们有着相似的眉眼,我们都是降珠草……太多的共同之处,我和红姑娘关系匪浅。追本溯源,这件事只能从结魂灯查起。
我先在孟宗轩里翻遍了所有文献,没找到半点关于结魂灯的记载。而后又在老头那座万年八卦炉里捣鼓,也未掏出丝毫有用的信息。老头说结魂灯是天族圣物,知内情者甚少。
内情,这事只能去太子哪里试试。上次一别,将近一月,不知他最近在忙什么?是临窗挥毫写意,红袖添香在侧;是在镜前捻眉沉思今日梳个怎样风流发髻与美人携手同游;还是在与美人闺房逗趣……
在路上一阵思量过后,觉得不可向往常一样横冲直撞,要依着正规礼节走。不然撞到哪一个都进退维谷,尴尬万分。
于是我在文华宫门口赖着当值天兵非要他给我通报一声,可以看出左边的连眉天兵很是不解,也很是执着。不管我以什么理由他始终只回答一句“姑娘你自己进去吧,就不要为难我们了”。而我恰好也很执着,在我们争执了一盏茶的时间之后,右边的小眼天兵冷面肃静而立的姿势再也保持不住,以咆哮的方式令我们停下之后,面无表情地转身进殿。
一会儿他面无表情地出来道:“姑娘请进,殿下在书房等你。”
书房,还好。
太子在案上看折子,周围空无一人。我道:“你是要把你的美人藏到什么时候,每次来都没见着。”
他道:“刚刚叫人通报,我还以为数日不见你懂礼仪了。你进来就冒出这样的话,看来我又错了。想看美人等到庆典的时候吧。请柬我择日派人给你送去。”
“好啊。你折子什么时候批完?”
他将折子一合放到一边道:“说吧,什么事?”
“你知道结魂灯吗?”
“恩。”
“我是说关于它的详情。”
“你想知道什么就问吧。”
“如果结魂灯在天地间搜集不到一个人的魂魄是什么原因?”
他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道:“有三个原因。第一人根本没有死,结魂灯不能把三魂七魄从生人体内抽离出来,只能集人死后散落的魂魄;第二在点燃结魂灯之前,人已经投胎转世了;第三人在极刑下死去,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如果红姑娘没死,我就是丢了记忆的红姑娘。但年龄明显不符;如果她灰飞烟灭了,那就没有我了;所以红姑娘死了,我是轮回转世的她。则我是我,她是她,前世的爱恨情仇与我无关,到此本该结束,可有什么东西驱使着我继续查下去。好奇心也在隐隐作祟,也许故地重游能拾回前世的记忆。“放弃之前至少该去淮安走一趟。”
太子道:“你说什么”
“我没有说话。”
“你说去淮安。巧了,我正好也有事要去淮安一趟,同行可好?”
“随你。”我顿了顿接着道:“听说结魂灯有疗伤的作用?”
太子奇怪地看着我,“你在讲笑话?”
“没有,很久以前听过的一个笑话,现在才明白可笑之处。”
我们一路驾云到了白羽山,捎带上作为指路用的君帅,去向繁华红尘。
此时人界正值夜晚,遥遥便见一片星星点点。待近了看得愈加清楚,特色各异的灯笼高高挂起,照得人头攒动的整条街亮如白昼。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其间还夹杂着小孩的嬉戏声与女子的娇笑声。这一派景象真真热闹非凡,尽管我极力克制也阻止不了那颗激动的心。要知道在天界冷冷清清且法纪严明的环境下我没被闷死的及大部分原因是由于我天生擅长自娱自乐。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回头与他们道:“晚上行动多多少少有些不便,不如我们明日一早再去查红姑娘的事。”
“我赞成,反正在天界才一打盹的工夫。”君帅显然比我更激动,不过他激动的原因可能是那些形形色色的美人儿。他喜欢在美人跟前证明自己的魅力,特别是白朱在的时候。
太子淡淡地恩了一声。
为了不吓到凡人,我们在稍微偏僻的巷子落脚,导致我们绕了许久才绕到正街上。
我很快被街边各色新奇玩意吸引了。巴掌大小的葫芦,腰身上套着红绳编织的如意结,上半部分画了一个笑脸,一只眼睁着,一只眼闭着,嘴歪着笑开,甚是讨喜。商贩见我有兴趣,苦口婆心得劝我半响,我又看中了一把檀木雕花小扇。而后我陆续把玩了一套琉璃茶具、一枚通透玉簪、一串太极佛珠……
似乎有些不对劲,我回头一瞧周围所有目光都聚拢在我们三人这边。我无奈的瞥了一旁搔首弄姿的君帅一眼,扯了一下太子的衣袖,将手放在嘴上示意他别出声,拉着太子慢慢向后退去。
人群的视线提醒我,拉上太子真是个错误的决定,他只静静的站着都比君帅有看头。
君帅很快发现了目光汇聚处准备逃跑的我们。他过来道:“要走了,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我指着热闹的地方道:“我们去那边看看,你就不必去了,免得我和太子影响你发挥。”
君帅道:“也好,还是娃了解我。去吧!”
我们在君帅的注目下向随意一指的热闹处去了。那处被大娘围得水泄不通,她们不时交耳低语,顿时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到前面,叫姐姐叫得嘴角都抽筋了。我捏着脸回头看,太子不知道被挤到什么地方去了,也许他压根就没有进来。
只见中间一排美人,她们全神贯注地盯着各自跟前案上摆着的碗。我看了半响只看出了碗里盛了水。
我问旁边一位很喜欢说话的阿婆道:“大姐,她们在看什么?”
阿婆高兴道:“姑娘真会说笑,依姑娘的年纪得叫我一声婶婶了。”
我道:“大姐看着这么年轻,我还怕叫你大姐惹你不高兴呢。”要说依年纪来讲,她还得叫我一声……凡界没有活这么长的人,也不知道该叫我什么。
阿婆与旁边其他阿婆道:“这姑娘嘴可真甜。”
另外一位缺一块牙齿的阿婆道:“长得也俊,姑娘不是本地人吧?”
“恩,我是来……看望朋友的。她们怎么一动不动的?”
喜欢说话的阿婆道“今日七月七日,相传为牛郎织女相聚之日。我们称之为乞巧节,未出阁的姑娘都可以出来玩耍,许多公子王孙也会出来物色心仪之人。因此在我们这里这是一个很热闹的节日。现在你看到的是初为人妇的女子在‘讨巧’。她们将七色彩线穿进七孔针,投入盛满水的碗中,针线漂浮在水面上,星光辉映下,碗底会生出各色针影,浮动的阴影,变化多端,依其形状来辩拙巧。”
“哦,还挺有趣。”
缺牙阿婆道:“姑娘亲事定下没有?”
“还……没。”
缺牙阿婆又道:“我与姑娘说一门亲事可好。”未等我回答她接着道:“是我们淮安首富家的公子,虽然模样配姑娘差了一点,但是可保姑娘日后荣华富贵。”她说着与我指远处高台上坐着的肉团道:“姑娘看看,可真是富得流油。”
富得流油的肉团两眼冒光得看着台下跳舞的女子,矮榻的鼻子瘫在白白胖胖的脸上,油腻的嘴啃着戴满金戒指的粗大手指抓着的鸡腿,下巴挤掉了脖子的位置,身上穿的上好绸缎已然被撑得变形。果真是肥得流油。
缺牙阿婆凑过来道:“姑娘觉得怎么样?”
“那个……阿娘说……阿娘说我还小,不着急……”
“不急着成亲可以先定亲嘛,这么好的夫家多少人想着,让别的小姑娘占了先机就迟了。走,婶婶带你过去让他瞧瞧。”缺牙阿婆和喜欢说话的阿婆一起来拉我。我手被她们死死抓住抽也抽不出,用力推怕伤着她们,使术法怕吓着她们。
我正准备尿遁,不知去向的太子突然冒了出来,巧妙地抚开她们拉着我的手,揽住我的肩。太子的出现导致四周顿时出奇地安静。只听见他凉凉的声音说:“请问二位打算带我的心上人去哪里?”
不知是谁的一句“惊为天人”点醒众人,紧接着人群像炸开锅一样沸腾,议论声此起彼伏。
“竟然有人可以长成这样,没天理啊。”
“真真是一对璧人。”
“男的更好看一点。”
“我看,女孩子好看。只不过她太过随和,没有男的身上的气势。”
……
缺牙阿婆回神道:“原来姑娘有心仪之人,是老婆子我没问清楚。姑娘为什么不和公子去湖边放鸳鸯?”
我道:“放鸳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