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遍又一遍地警告自己不是一个歇斯底里的人。所以,当今年父母又不能回家过年的时候,没有像她还有些不懂事的弟弟一样又摔又闹,而是和去年一样买了几罐啤酒,坐在陪了她十多年的古墙下,排解这无法化解的寂寞与失望。就这样,耳朵什么也听不见,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就算有路人对这墙下的黑影指指点点,她也不会有一点点的逃避。
因为,这是她唯一能卸去压力,放松心情的地方。
苏茴的亲生父亲在她还不懂事的时候就因为工业事故死亡了,到她十岁的时候,妈妈便带回了她的继父和弟弟苏苜(苏苜是后改的名,当时继父很通融,让他随了苏家的姓。),十六岁的时候,继父突然接到通知赶去韩国分部当部长,这是一次大升迁,本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但他是个有法国情结的男人,对家里妻子很好但也很风流,所以母亲担心继父(搞外遇),丢下了两个孩子交给了自己最小的妹妹,而随他去了韩国。但她的老姨本就是个爱玩的不婚族女强人,平时时间很紧,除了安全或者学业大事,基本上所以从那时起,苏茴便开始照顾弟弟。让很多同龄人羡慕的是,这姐弟二人虽还小,却早已拥有了自己的大房子,而且父母每个月都给他们打不菲的生活费。然而多年来,父母的远走工作与弟弟的叛逆成长让苏茴这个女孩子成为了这个家里的顶梁柱,大大小小的苦头她都尝了个遍,这种父母隐遁的家庭,分分钟都让她感到极大的精神压力。这种神经总处于高度紧张的孩子大多都会有一个精神寄托,苏茴也不例外。每次情绪失落的时候,她都会来那面墙下与自己的心灵对话,让她自己被想像来的幸福感催眠净化,进而重新拾回撑起家庭的动力。
月光越来越明亮,初春季节不阴天的日子里,到了夜晚,整片天空都是让人叹为观止的美丽。望月长叹了口气,苏茴全身都卸下了力气,就在她呆呆地睁大眼睛望天的时候,一滴凉凉辣辣的液体突然滴进了她的左眼,惊得她像被戳到的鱼虫一样全身一缩。急忙低头疾速地眨起眼睛,唯恐自己漂亮的眼睛被这来路不明的液体给摧残了,但事不遂人愿,同样凉辣的水汽散发到了右眼中,打着圈圈地在她眼球上游走。
霎时间,苏茴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无数碎片似的记忆涌现在她脑中——女人的娇颜、男子的青须、嫣红的双颊、半启的唇瓣、漫天飞舞的桃花、孤冷空寂的黑夜,温暖的相拥伴随着轻笑声怒吼声抽泣声,最后是世界猛然崩漏的破碎声……灵魂渐渐清醒,模糊的双眼缓缓聚焦向上看去,是树叶上滴下的露水吗?苏茴敲了敲有些晕的头,四处张望,却发现离自己最近的树也在十步外,伸出手去感知,也没有任何雨水倾洒的迹象。颓丧地低下头,她还未从刚才的异象中完全清醒过来,只顾着呆呆地看起自己的脚尖,机械化地将冰凉的酒递至唇边。
“冬天喝这么凉的酒,姑娘好兴致。”陌生的声线硬生生冲破苏茴的心理阻隔,悠悠地飘进了耳中去。这男人声音温文尔雅中带着些许的霸气,不得不勾引起了她的兴趣。
缓缓抬头,那男子似是浑身散发着若隐若现的光芒,让她瞬间将他的一身装束看得清清楚楚:脚踏银纹精白靴,腰挂红绦苍翠玉,内着绣金宝相花月白长衫,外罩雪狐毛领象牙色大氅。再往上看去,他那过于颀长的身材让她一时间望不到那张神秘的脸。
古……古代服装?
难道,穿越了?苏茴急忙看向四周,却见小区里的楼房灯火通明,跟原来还是一个模样。
难道,他穿越了?她猛然站起来,却在起身的一瞬间看见了他手里的东西,差点一个趔趄——麦当劳购物袋。
苏茴酒意全无,使劲眨眨眼睛,双目重新聚焦,看向他的脸:面如刀削般无一分赘肉,两道不粗不细的一字眉,一双桃花眼无比水润似是含笑,高耸丰满的鼻梁,薄而不寡的一双仰月口,一头乌发尽数束进头顶镂空金冠中,使得本来就挺拔修长的他显得更加器宇轩昂。学服装设计的她一眼便估出这男人估计在1米85以上,130斤左右,肌肉线条精壮优美,绝对是特级的衣架子。她本能地低头压下了一个粗暴狂野的酒嗝,伸出手迅速地整理了一下被风吹成中分的凌乱刘海,在抬头迅速进行了一下表情管理。
不过,这人大晚上的穿成这样出来买薯条……苏茴怎么想怎么不配他那种不沾尘俗的气质。
“请问,你……为什么……”她没好意思太直接地问,轻轻地指了指他身上的衣服。
男子轻笑,“姑娘只需知道,我不是穿越来的就是了。”
苏茴噎了一下,原来是cosplay,其实这也见怪不怪了,这个地方在大学城中,动漫社汉服社经常会有各种各样的活动需要这样的穿着。
“那个,你家也住这附近?”她承认她自己不怎么会搭讪。
“嗯……算是吧,而且我认识你,十六年了。”男子翘起嘴角,“我发现你对这面墙很感兴趣,不知可否跟我分享一下其中的缘由?”
十六年?!这不是她来这里的时间么,这,这说话酸里酸气的男人看着自己长大的?苏茴一阵无措。
“是,是的,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一到这面墙下,我总感觉心里很平静,心里就像被人安抚一样,焦躁的情绪总是会被压制。”她有些难堪,“可能你会觉得我很奇怪吧。”不过没你奇怪,苏茴心里补充道。
“很正常,这面墙是有魔力的。”男子桃花眼内目光流转,俯下身凑近她道:“只告诉你一人呦。”从那漂亮的唇间喷吐出的热气在耳边拂过,心都痒了起来,苏茴克制着乱糟糟的心跳,脑袋别到一边。
“其实,你现在不应该看见我的。”他撤回身体突然正言道。
“嗯?”苏茴闻言轻轻皱起了眉头。
“可能是她吧,终于等到今天了。”男子紧盯着她的眼睛,嘴里却在自言自语。
“呃,不好意思,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苏茴突然感觉身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不要害怕,我是一直在等待你的朋友,我叫楚笙,楚国的楚,竹字头的笙。你呢?”
楚……笙……好熟悉的名字,苏茴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阵阵回声,陌生女子用甜美的嗓音一遍遍地唤道:楚笙,楚笙,楚笙……
“你呢?”楚笙看她眼神游离、精神恍惚,索性稍大些声重复了一遍。
苏茴瞬间惊醒,忙道:“哦对不起对不起,我突然头有些晕,我,我叫苏茴,苏州的苏,茴香的茴。”
“苏茴?嗯,好名字,我记住了。”楚笙笑意盈盈。
“姐!”熟悉的声音远远地从苏茴身后传来,是苏苜的声音,“你又跑这儿来喝酒了,给你打电话也不接,这么晚了你还真敢!”
她急忙转过身,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虚地直想遮住身后的怪男子,语无伦次地敷衍道:“我……我本来想回去的,不过……那个,今天……酒很好喝的……啊不是——”
“你说什么呢?喝多了吧,丢死人了。”苏苜埋怨道,过来把她的大衣好好整理了一下,扣得紧紧的,然后拉着她手准备往家走。
弟弟的反应貌似有点太平常了,苏茴心想难道是我把他隐藏得太好了?弟弟看见姐姐与比他帅十倍的美男子在一起不是应该戒心满满么?她奇怪地转过身看了一眼身后,只感到一阵小风吹过,别提人了,连个啤酒罐子都没有。她疑惑地皱了皱眉头,又向后看了好几眼,确定真是什么都没有,才踌躇着跟苏苜一起向前走。
“哎,你不是来喝酒了么?酒罐都哪去了?”苏苜问道。
“啊,我,我给扔了,哎呀走吧,回家吧,别问了。”她含糊其辞地把这个话题给推了过去。
一阵香风拂过,那是属于楚笙身上的淡淡花香,苏茴不禁想起了他的脸,和那如沐春风的笑容,心中一阵热流涌过。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楚笙的声音伴着风钻入了她的耳中。
苏茴挣开苏苜的手一个急转身,向声音来的方向望去,月光下,如画般的男子笑面依然清晰,眼神冰澈。
“这些罐子我替你收走了。”虽相隔那么远,声音却好似近在耳边,附着一声轻笑,男子骤然消失。
“姐,你发疯啊,干什么啊突然这样……”苏苜揉揉被甩到的胳膊,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破墙后抱怨道。
苏茴全然没听到弟弟的嘟囔,只是呆呆地看向楚笙消失的地方,轻轻地喃喃道:“再见,楚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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