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铛,铛……”沉闷的钟声使深夜显得格外寂静,天空上孤孤挂着的圆月周围白晕隐隐,这个世界给人不真实的错觉。
苏茴似是被钟声唤醒,缓缓睁开了双眼。
映入她眼帘的不是自己的卧室,而是一个古香古色的房间。房间虽不大,但四壁上却挂满了精美磅礴书画,明亮的烛光将房间点缀得美轮美奂。她看了一眼身上的被子,哪还是什么素色的条纹,竟变成了一朵朵肆意盛开的大红牡丹。
苏茴缓缓坐起来,手抚上木床上挂的桃粉纱帘,正赞叹绣工的精致时,却发现伸出去的并不是自己的手,那手柔软白皙,跟自己长期写字造成的关节扭曲的样子完全对不上号,顺着手向上看,左手上带着的果冻表已被两只设计繁杂的镂空金手环代替,宽大的银丝镶边广袖斜散在被子上。
苏茴一惊,忙将被子掀开,发现自己竟身着美丽得让她这个服装设计学生惊叫连连的汉服——姜黄色的抹胸与下裳,外罩绯色刺绣厚芯锦缎裁成的帏裳,海棠红色的腰封外缠绛紫色腰带,紧紧地束着她细如软柳的小蛮腰。当她看见自己被诃子和束腰拢起的胸前春光时,就算平时自己脸再大,也不禁面颊飞红一片。
看这裸露的架势,和床下的鞋子,她猜测这些应该都是唐朝时期的装束,对于她这个汉服脑残粉来说,不管现在是不是在做梦,也一定要把这一身装备熟记于心,待空闲自己好也做个两三套收藏。
踏上鞋子,站起身来,发现自己的身高似乎有些低矮了些,但她来不及去想这些,而是急于看自己的脸有没有什么变化,一个箭步冲向了梳妆台上的铜镜。可奇怪的是,不管她凑多近去看,都看不清镜子里的自己,好像这铜镜上总是蒙层雾般。也许是烛光的原因?那古人在晚上都无法照镜子吗?
胡思乱想之际,好像有人在门外低语,听声音,应是几个男子在讨论什么。好奇心作祟,苏茴轻轻地提着脚走向门边,附耳上去。
“……你务必如此做,‘他’听到此事已怒火冲天,如若再无法斩草除根,可不光是降你一人之罪!”男甲急冲冲道。
“对不住了,楚兄,我们二人也是实在没有法子才出如此下策,那个老朽的机关只有你能破。”男乙语气温柔些。
“你不用劝他,大不了我们就把这两条命搭上,反正我们也无家眷,了无牵挂,那些钱财之物更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男甲声音尖刻起来。
“闭嘴!就算楚兄——”
“我已答应铃儿陪她安度余生,”男乙的怒斥被美妙动听的嗓音制止,只是声音中透露着一种不协调的冰冷,“不想让她知道我曾喋血江湖,况且,我已向‘他’请示过——”
“但这是在你请示前未处理干净的大事!那老不死的富可敌国,只要一时不除,后患无穷!”男甲愤道。
“楚兄,命运之前,人皆无为。我们生来便为那些人卖命、杀人放火,死后必定也是天地诅咒的一捧灰。”男乙声音透着些许凄凉。
苏茴听得有些冷,缩了缩身体,继续听道。
“……好,我答应你们,剩下的事情我去处理。不过,”美嗓续道,“我要求‘他’与我同行。”
男甲乙沉默了好长时间。
“我有许多事要跟他在血前谈谈。”
依旧是沉默,但,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突然有剑出鞘的清脆声音。
“没人可以质疑‘他’。”男甲低沉坚定。
“你们只需传话给他,来不来由他决定。”美嗓仍是不温不火。
又是一小段沉默后,男乙道:“不用为难楚兄,质疑总比不出手要好。待我们回去复命,楚兄,告辞。”
袍子摩擦声骤然响起,好像是二人已离开。
苏茴听到脚步声,立马奔回了床边,假装刚醒,静静地扶着头坐着。
门缓缓开启,一高大的男子出现在苏茴眼前。那人虽修长却不干瘦,一身苍青色劲装紧紧束在身上,勾勒出优美的肌肉线条,长臂窄腰,似是一头爆发力十足的猎豹。但无论她怎么定睛去看,却终究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觉得一股熟悉又温暖的气息传入她鼻间。
“怎么?醒了?”是刚才的美嗓。
“嗯……被噩梦惊醒,头有些晕罢了。”这不是自己的声音!苏茴惊觉。
“来,给你倒些温水压压惊。”说罢,他便来扶起苏茴。被他碰触的一瞬间,不知为何,苏茴竟有一种想瘫软在他怀中的冲动。
坐在椅上,抿了一小口温水,苏茴心情却一点也没有平息,心跳得飞快。
“可好些?”
“呃,好些了。”从自己的嘴里说出别人的声音真是别扭。
美嗓手抚上苏茴的飘逸长发,亲昵的动作凝固成的唯美的画面使苏茴都忘却了呼吸。
“铃儿,你有些奇怪。”糟了,难道是偷听时,烛光投出了她的影子?
苏茴此时的心已经跳到了喉咙,四周的空气仿佛阴森冰冷了起来。
“你……”美嗓的声音变得有些模糊,“为什么没有影子……”
“啊!”低声尖叫下,苏茴疯一般从床上坐了起来,熟悉的家具,熟悉的房间,这是自己的卧室。
原来只是一场梦。
苏茴的心跳平复下来后,突然意识到四周漆黑死寂,自己的卧室竟像一副棺材一样。受害怕情绪的支使,她蹑手蹑脚地抱起自己的枕头,火箭般冲向了苏苜的房间。
苏苜显然被她如重熊的脚步声惊醒了,当他意识到时,自己已被紧紧地箍在了苏茴的怀里。
“我靠,姐,你干什么,劫色啊?”苏苜抗议道。
“做噩梦害怕了,让姐抱抱,快睡快睡,别吱声。”苏茴大言不惭。
“行行行,那你轻点,别勒我前列腺。”
闭上眼,苏茴不自主地在脑中一笔笔地勾勒美嗓的身形,他的身影和声音就像烙印一样在苏茴心里抹不去。
他是如此让她熟悉,甚至让她有一种从未有过的依赖感。
他到底是谁?
——
清晨,苏茴从没有故事的梦境中醒来,看了看挤在床边蜷缩成一团的弟弟,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缠了好几圈的被,心里不住叹息。从小到大,谁跟自己一个床睡谁倒霉,不知道是自己的潜在力量太巨大还是占有欲太强,每次醒来都发现被子全被她抢去,而且自己的身体至少占床的三分之二。若是自己一个床睡的话,踹被现象则会十分严重。对此,苏苜这个狗头军师还曾出了一个馊主意,让她把被子的四角绑在床沿上,任凭怎么翻滚,被子还是一动不动地正盖在身上。虽说嘴上一定得嘲笑苏苜的方法,到了晚上苏茴仍是偷摸地试了一回,结果第二天她发现自己躺在了地上,就再也没有用过这个招。
虽说现在是寒假期间,苏茴还是没有在饮食方面慢待自己的弟弟,就算再懒,一日三餐也必须到位,隔两天还得吃一顿大菜。我相信就她这一点,连大多数家庭主妇都做不到。至于家务活,苏苜只有脑抽的时候才能帮得上忙,而自己那个老姨呢,不知道又跟哪个网友见面去了。所以对于她来说,这玩耍的时间就像她乳沟一样,全是挤出来的。
她强行睁开粘得紧紧的眼皮,爬也似的从床上起来,跛着脚走向卫生间。
拿牙刷,挤牙膏,往嘴里一放,机械化地上下刷动,到现在,她还在半眯着眼睛打着盹。漱口,漱口,再漱口,掬起一泼自来水,往脸上一糊,再糊,这下清醒了。苏茴最觉得自己人生最美丽的时刻便是刚洗完脸时,脸上还挂着些细水珠,脸颊被凉水冻得微红的样子。这个时候看自己有种很健康的美,眼睛也显得很无辜的大,睫毛粘成一小片一小片的,又黑又亮。
像平时一样,她花痴地凑近镜子欣赏着自己最美的一面,结果,却发现了一件意外的事。
她双眼的虹膜,竟被毫无生气的青白色占据!
苏茴感觉她现在就像是瞳孔涣散的僵尸一样,散发一种非主流女生没戴好自己的浅灰色美瞳而营造出来的白内障时尚感。辣眼药水,穿汉服的妖怪还有诡异的梦她都可以接受,她可以把那些怪事都归咎于双鱼座的妄想症,但是,眼睛的异变却是真实存在的事实!
有些崩溃的苏茴一屁股瘫坐在卫生间马桶上,脑袋已经完全乱掉却还在一遍一遍地回想着所有的事,也许那滴辣辣的水,是趴在墙头的毒蛇滴下的毒液?她想叫但实在不敢叫苏苜,因为现在的自己太丑了,多年筑成的自尊墙绝对不允许她那么做。
那现在该怎么办?重重地锤了一下胸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多次深呼吸后,她重新回到镜子前,仔细地观察起自己的双瞳。就在这时,两眼的瞳孔开始忽快忽慢地反复聚焦,使得她眼前一会清晰,一会模糊。渐渐地,等聚焦平复下来,苏茴一眨眼的一瞬间,虹膜便恢复了以前的深棕色,只是边缘上有一圈纯白色咒文一样的东西正在缓慢旋转着,显得无比的诡异。
她本以为自己的眼睛要变瞎,结果恢复原状后,视物比以前更加清晰了,就像戴上了水润的隐形眼镜,就算离镜子再远,也能看清她脸上的细纹,搞得她开始怀疑这是改良版写轮眼之类的特异功能。
从卫生间出来后,苏茴去房间拿了个墨镜戴在了脸上,很自然地走入厨房准备做早餐。她本来就是个强心脏,经过这一连串发生的怪异事件后,她的承受能力似乎又上升了一个台阶,例如以下的对话——
“姐,大白天的在室内戴大黑超,你有这么潮吗?”苏苜伸手突袭她墨镜。
苏茴急忙扶回掉在鼻间的墨镜。
“不对啊姐,我怎么感觉你的眼睛很奇怪,白内障?”
“那是美瞳,要你管。”
“不过美瞳的花纹还会动吗?是我眼花了吗?”
“当然是你眼花了——哎呀,你身后有一个没有腿的人!”
“我靠姐你别吓我!”苏苜顿时在苏茴身后缩成了一团。
“那个,莎普爱思……”苏苜不死心。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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