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刻满衣衫单薄飞天仙女的影壁墙后,就可以看见风流堂的全貌。两侧花坛中大朵大朵的曼珠沙华绽放得异常鲜红靓丽,几处阳光充裕之地栽种着几棵小巧却茂盛的垂丝海棠,低下头的花苞楚楚动人。
花坛前伫立两排高耸笔直的紫金纹龙葡萄架,两三行紫藤花整齐地靠着边框垂下,犹如一片紫色瀑布。藤条与葡萄叶纠结相缠,大串大串的蜜肉葡萄挂在中央鲜翠欲滴,果实上的霜还未去,薄薄一层的包裹显得葡萄粒十分新鲜。
堂前亦有两条花路,种植着一片形态与金丝桃十分相像的花种,素色花蕊茂密又纤长,抱成团向上牵引着花体,三片白渡粉的花瓣厚实得很,一点也不似金丝桃的单薄。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花路中还隐隐藏了几枝凌霄花,钟形的花朵慢吐淡雅香气。
真正让苏茴咂舌的,是花路尽头的风流堂会客厅。
这幢古式建筑与桃林间房屋无异,但其屋体竟然是用上等白玉堆砌而成!苏茴瞪大着眼睛倒吸着凉气,从门看到窗框,从窗框看到砖瓦,却没看到一处破绽,这是何等的奢侈!
她迈进白玉门槛,踩着脚下的白玉方砖,摸了摸大厅中的白玉柱,口水都快流成小河了。这要是撬走一块……
“宝贝徒弟,你若是想要,为师给你建一所又有何妨。”关秀潇洒地摇着折扇,凑近她的耳边,故意用柔软的唇碰触她的小耳朵,“不过,以身相许才会有‘玉屋藏娇’,为师可不做赔本的买卖。”
苏茴“噌”地一缩脖子,整个人都狠狠颤栗了一阵,耳朵更是烧的通红。
“变——”态字还没说出,苏茴突然发现,本来在屋内笑眯眯地忙碌的侍女们全都恶狠狠地转头盯向她,一副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样子。如此一来,那个“态”字,便随着口水很自然地咽进了肚子里。
关秀见状,哈哈大笑道:“美人们,休得无礼。这人间的女孩儿与这里完全不同,我这徒儿骂的越狠,就代表越是喜欢。所谓‘入乡随俗’,日后你们也应习惯才是。”说罢,他袖袍一翻,顿时便落在了远处正中的雕花镂空曲爪贵妃椅上,正好张开嘴接下了莲薰递过来那粒扒完皮的蜜肉葡萄。
这笑脸本应该很欠扁,可人家明明那么美,怎么也让她骂不出口难听的话,罪过啊罪过。
“我听说‘修己以清心为要,涉世已慎言为先’,关秀君,你好像一条也没沾上吧。我是上看下看横看竖看,都看不出你是个修行者,更别提是天上的仙人了。”苏茴撇嘴说道。
“我也听说‘脾气永远不要大于本事’,徒儿,要不然跟为师露两手再让为师认错,如何?”关秀居高临下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她,嘴上却对莲薰说道,“小莲,把笔墨纸砚都准备好,让我那整天愤世嫉俗的徒儿背着写几篇心法来。”
苏茴这怂货一听,立马就软成了面条,狗腿兮兮地讪笑道:“呃,这个,师父啊,无比伟大的关师父——”
“什么关师父!”关秀嫌弃地皱眉道:“听起来就像一个修鞋的。”
莲薰“扑哧”一笑,“你这破落户一个,还好意思嘲笑那些修鞋的老大爷?人家可比你勤快多了。”
苏茴心下不爽了起来,莲薰也在数落关秀,可这帮刚刚瞪自己到眼瞎的小女人怎么却跟没事人似的,连个纠结的表情都没有?果然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关秀也不恼,一脸了然地说道:“罢了,你也是个不爱动的主儿,除了画画的时候从不爱磨墨。”随即,他笑嘻嘻地对苏茴说道:“好徒儿,托你莲姐姐的福,你就不必写了,为师口头考察你便是。”
虽然他退了一步,可苏茴并没高兴多少。她再清楚自己不过了,唯一能懂些的还是一篇最短的点穴歌诀,但也是半吊子一个。
“为师也不为难你,念个简单的点穴歌诀罢了。”关秀还真是有点爱心,没有挑难的憋死她。其实他也知道,就苏茴那个小样,回去之后能好好背的话还真就怪了。
苏茴清清嗓子,脑子里瞬间开始翻江倒海寻找之前看过的内容印记,由于底气万分不足,声音细如蚊蝇:“上止天庭二太阳,气口血海四柔膛,耳后受伤均不治,受伤鱼笠即时亡,前后一心,呃不,前后二心并外肾,鱼睛目定甚张忙,呃,呃,”她翻起白眼疯狂地回想,都快想破了头,“那个……肋稍,肋稍……”
关秀哼笑一声,摆摆手,“得得得,我且问你,经络图与穴位图看了没有?”
“看,看了一些……”苏茴自觉心虚。
“那好,你说,气海穴在何处?”
苏茴一喜,连忙用手指按住肚脐下的地方示意,嚷道:“这个我知道!脐下一寸五分!”
关秀点点头,又发问道:“那,人身上命门穴在何处?”
命门穴?胸,胸口,头后?不对,这两个虽然是致命的地方,但不是命门穴所在之地。那,是在胯下?苏茴心里猥琐一笑,不对,那地方得叫“命根穴”吧。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她突然瞟到莲薰的眼睛紧紧注视着她,而手却有意无意地向自己的背后抓去。
“啊!想起来了!”苏茴怪叫道。她记得书上说“凡背上之穴,乃生死所至。”
“从后背上数第十四节骨下就是命门穴!”她激动得无以复加,向莲薰投去多谢的目光。
这小动作关秀自然明了,只是懒得过问,摇了摇头说道:“你死记硬背是没有任何用的,需要应用到实践生活里。你家里不是有个小弟吗,上回来过的那个,你就在他身上试,玩坏了再找茶君来修就是了。”
如此狠毒的话竟然如此轻松地从他嘴里说出来,真是让苏茴不寒而栗,这关秀君已经S到一定境界了好伐?!
“这个,呃,好师父,”苏茴缩缩脖子,大着胆问道,“这些书本上的内容我自己回家再背就好了,你可不可以教我一些轻功啥的?就像你刚刚带我飞的那样,简直太酷炫屌了!”说着说着,她的眼睛里就像冒出了星星般越来越闪亮,一脸期待的样子不禁让关秀哑笑出声。
“为师理解你的心情。如今的人可是浮躁的很,做事都讲究速成。要不是你师父真有两把刷子,还真喂不饱你个小崽子。”关秀斜唇妩媚一笑,而后眯缝起漂亮的眼睛,阳光打在他又密又长的睫毛上无比唯美,“不过,有件事还真让为师疑惑。”
“诶?”苏茴一脸茫然。
他拇指抚上唇瓣,缓缓摩挲,声音就像被鲜奶润过的绸缎一般拂过苏茴的脸庞,痒痒的。
“也不知那抠门的小滑头,怎么就甘心把心肝宝贝孤零零地扔在我这里呢?”倒是像故意躲着我呢。
说罢,他很自然地望了身旁为他剥着瓜子瓤的莲薰一眼。而后,他浅色双瞳淡淡扫向苏茴,悠悠启唇戏谑道:“他难道就不担心,我会对你做出什么……什么事来?”
苏茴又一阵恶寒,忙接道:“忙呗,他老人家多忙啊——诶?小,呃,小滑头?”她表情诡异地看向他,“怎么楚笙那样的老怪物,在你嘴里竟然变成了‘小’滑头?”
关秀嗤笑一声,不以为意道:“你这小傻瓜,莫不是将这里的辈份弄乱了?”他喝下一口翡翠青凤杯中的甘露仙酒,酒液浸湿了他红润的双唇,显得更加秀色可餐。
“这里边钱老年岁最大,却对我以平辈相称,就连小莲都要比楚笙大个一百岁。”他无视苏茴的震惊,继续说道,“只是,我来自天上,不是这块地盘里的元老罢了,用你们的话说,我是来‘度假’的。哪怕这偌大的红颜谷都是最近才建成的,跟我天上的住所根本没的比。想必琴山那小子最初介绍这桃源的时候,也没将我算在内罢。”
“啥?你竟然跟钱老一个辈份?!”苏茴眼角都要崩开线了,“那,那为什么你这么年轻,他那么老?”
“哼,你看他老?”关秀冷笑一声,“对于仙人来说,皮囊就是皮囊,你们凡人是参悟不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