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茴还没来得及品味关秀话中的弦外之音,就被莲薰招手叫到了一旁。
“小茴,我之前招呼楚仙君将你送到红颜谷,可他为何没有陪你前来?”
苏茴一愣,这两个人怎么像是找楚笙的样子啊,自己不才是主角吗?
“不清楚……那老畜,呃不,楚笙将我接近桃源之后,在半路上就给我扔下了,我自己也一头雾水呢。”
莲薰深深地看了一眼苏茴,半晌后浅笑道,“楚仙君实是不懂待客之道,罢了,罢了。”说罢,她向关秀说道:“我去绯红院看看你的宝贝花儿长得怎样了,有什么事你找凤羽便好。”
“是。”冰冷的女声自远处响起,苏茴不禁好奇地向来声看去。
内室中缓缓走出一人,素色罗裙高束胸前,裙裾处绣着一枝栩栩如生的红梅,上穿夕照烟纱半臂,月白色披帛逶迤拖地,好不清雅。
仔细再看她的相貌,苏茴却倒吸一口冷气。无论如何,她也没有想到,传说中的红颜谷的二当家竟是个瞎子!
高鼻薄唇巾帼眉瓜子脸,怎么看都是一位绝色佳人,但那双本应是盈盈剪水的双目却紧紧地闭着,整个眼眶内的皮肤都泛着淡淡的肿红色。
这一幕简直让她不可置信,她做梦也没想到美人如云的红颜谷里会有这样的女人,更别提她是上百名侍女的总管了。
注意到苏茴异样的目光,关秀虽有心理准备,但眉毛仍是不留痕迹地皱了皱。
“饮酒伤身,谷主需小心才是。”凤羽淡淡的声音如冰风一般,毫无情绪。与茶叶沫的清高不同,与大铁脸的寡言少语不同,她的“冷”就好像是没有喜怒哀乐一般,空洞得很,很自然地让人敬而远之。
关秀冷笑一声,仍是自顾自地喝着酒,竟是对她视而不见。
场面变得有些怪异起来,苏茴凭直觉感到他二人之间虽为主仆,却一定有什么繁冗的陈年旧事,立马打圆场道:“那个,师父,你看你光躺在那吃喝玩乐了,我还等你教我轻功呢。”说罢,便故意挤弄了个好玩的鬼脸,想借此缓解尴尬的气氛。
关秀阴郁的脸色本没有缓和,但在他看见苏茴的丑样时,还是渐渐放松了面上紧绷的肌肉。他低下头偷吐一口闷气,再抬头时又是笑靥如花。
“我的好徒儿,看你着急成什么样子。”他飞身下座,右臂搂住苏茴的肩膀,左手折扇潇洒地摇了起来。“我先带你去个好地方,以后,只要你保持每天去那里练习,想要学有所成,绝对没有问题。”
紧接着,苏茴一阵眼花,又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还没好好欣赏沿途风景,她就被一肚子闷气的关秀在空中粗暴地东扯西扯,快要落地时,苏茴傻眼了。
映入她眼帘的是一片碧波汪洋,四周环山,唯独中间突兀地立着一座孤峰。孤峰上没有多大的空地,只有一座能容下十余人的红柱八角凉亭,朴素的很。崖边有几只野鹤倚在怪石上打盹,四周环境静谧得很。在空中看去,那座孤峰就像是偌大湖中的一个小黑点,虽高耸入云,却渺小至极。而关秀带着自己滑翔去的落脚点,十有八九就是那里。
可是,就在她已经做好缓冲造型准备落地的时候,出乎意料地,关秀对她诡异地一笑,竟然在半空中就撒开了手!
苏茴大叫着掉下山,眼见着就要向海中落去。情急之下,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猛地抽动灵力在空中使劲一踏,借力弹到了山腰处一棵歪脖长出的老树上,死命地抱住了粗糙的树干。
“变态!你在干什么!快救我上去!”苏茴又惊又吓,立刻扯着嗓子喊起来。
“别怕,好徒儿,你的第一道难题就是爬上山来,为师在银霞亭中嗑瓜子儿喝茶等你,加油噢。”关秀的声音并不大,但却清晰地传进了苏茴的耳中,让她差点晕厥的是,她竟然还真听到了他嗑瓜子的声音。
“什么?!我要没力气了!这老破树扎死我了!啊呀!蚂蚁——”话说到最后,几乎都变成了哽咽。
苏茴绿着脸看着树上爬来爬去的巨大蚂蚁,直想自暴自弃摔死自己,可怎么也松不开手,只好静静地注视着其中一只爬上她的小臂,直冲自己嫩嫩的小脸赶来。
“救我救我SOS!出人命了杀人了!”她终究是没忍住,大脑短路地瞎喊起来,杀猪般的吼叫响彻天地。
关秀俊秀绝伦的面庞不禁微微抽搐起来,这妞也实在太霸道了,这片著名的风水宝地都快被她的破锣嗓子嚷得破了阵了。
静石孤山,位于桃源之北,虽较东山南山等肥沃繁华之地荒芜许多,却是整个桃花源的灵源之地。山周绕水,源源不断,水旁聚山,毫无阙口,正将浓郁的灵气聚集在此山之顶,久久不衰。经精通五行风水之术的钱老布阵之后,更是将天地灵气圈禁于此,防止了灵气的消散浪费。于是,这座静谧的孤山便早已成为了各路神仙炼化法宝的圣地,每到黄道吉日,都会有一些头衔高一些的仙人来到这里捣鼓一番。
按理说在风水宝地生长的植被都应十分茂盛才对,这山峰上过于整齐的绿草和偌大无边的汪洋的确是单调了些,可事实上,说它荒芜是没有道理的。就是因为它是难得一见的风水宝地,才会如此简单装饰,要知道,风水格局是脆弱细致的,一旦有杂物(当然,一棵树一枝花都可能是杂物),就会影响到风水局。而若是破坏了风水局,这灵气聚集之地恐怕就会变成真正的不毛之地。
可这处性命之危中的苏茴哪有心思感受什么天地精华,只是一味地在半山腰上抱着歪脖树哭喊,样子要多惨有多惨,简直将女孩子的脸都丢尽了。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师父不是在为难你——”关秀连扇子都没心情扇了,直走到静石孤山的边缘处向下望去,语气温柔地劝导着像个倒霉的树袋熊一样的苏茴。
苏茴艰难地抬起头向上忘去,差点没吐出一口血来,破口大骂:“还说不是为难我?!我靠!变态,你还有没有良心!”她又仔细瞄了瞄陡峭笔直的山壁,霎时冒出了一头冷汗。这个抖S,莫不是刚刚与凤羽惹了火,没处撒气,拿自己出气?!
“这都快跟水面垂直了啊喂!我会摔死的!”
让她抓狂的是,在这之后的几分钟里,自己无论怎样叫嚣嘶喊,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关秀那家伙只是在崖边无声徘徊了几圈,便不见了踪影。
纵是有了百花碧环给她的源源不断的灵力,也经不起她老人家的这一番折腾。时间长了她既哑又累,终于意识到了头上的人是不会看她一眼的,于是也就慢慢停下了哭闹,渐渐冷静下来,开始寻找上山的方法。
显然,在这笔直的峭壁上,自己是不能缩地瞬移的。那么现在只有两个办法。一是抓着山体表面的岩石凸起或者无比稀少的树干树枝之类的东西爬上去,二就是凭借灵力在山峰上一路蹬踩借力冲上去。可是,若是用第一种方法,可能自己还没摔死就先饿死了;若用第二种方法,恐怕自己还没有那么强悍的续力性,踏上每一步都需要歇息,那么蹬出五米便会下落十米,自己迟早还是要飞到湖里吃螃蟹的。
不过……苏茴灵机一动,那自己就将两种方法合起来便是。仔细想想,倘若自己每一步都飞踏在山体的凸起上,也便有了时间喘息和停留,虽然方法笨了些,可道理却很实用。唯一一点需要担心的,便是每一次下脚的准确度,绝不可有一点偏差,否则,没有了足够大的落脚点,自己还得飘到湖里喂鱼的。
想到这里,苏茴深深呼吸了两口这风水宝地间的新鲜空气,便向上一蹿,正好蹲落在了这只歪脖树的树干上。
没有任何可以抓抱的物什,她只好将整个上身都平铺在了山体表面上,脸和大展开的双臂紧紧贴在冰凉的岩石上,一动也不敢动。此时此刻,她只希望她手心和脸颊上沁出的汗要一黏再黏,最好把自己像壁虎一样粘在山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