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阆一怔，“所以你们才来找我。”
楚笙点点头，“是的，如果只是让鲁青萍恢复健康，我也有可行的方法，但是，如今事态紧迫，我们需要尽快得到答案。”
看着钱阆越来越让人参悟不透的表情，苏茴心中竟然有些忐忑，心里不住地想，这个老头为什么一个劲儿地盯着我，而不是楚笙。正在胡思乱想之时，钱阆对着她开了口。
“小姑娘，你对此事什么想法？”
“……什么什么事，当然是越快越好了……”苏茴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
“那好，那我交给你一个任务。”钱阆喝了一口仙茶，幽幽说道，“东山须臾峰的山顶有一种叫‘归鸿’的草药，能使人‘假生’，如果想要她醒，就必须有这味药。你毫无采药经验，我给了你图纸恐怕也无济于事，所以，你可以叫茶君陪你前去，你二人只需采回三株即可。”
“噫，为什么不叫他去？”苏茴面色不善地指向楚笙。
“归鸿这味药性属极阳，若男子碰它，便会因火气太旺而枯萎甚至化灰。”钱阆好笑地看着她，“楚仙君纵是天降奇才，也丝毫碰不得它。”
“我去，这药还挺傲娇啊，是公的吧。”苏茴翻了个大白眼，“话说那座山有多高，为啥叫须臾峰啊？”
楚笙嘴角突然闪现一丝坏笑，解释道，“因为那座峰极其陡峭，一旦失足，变成山下亡魂只是须臾之间的事。”
Duang。
苏茴沉默了半晌，双眼无神地开口道：“我可以找我师父帮忙吗，他虽然长得像男的，但是肉体还是个女的，对，一定可以的，我知道可以的。”
钱阆和楚笙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而后便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眼神中皆带着几分嘲弄。
苏茴硬生生被这两位诡异的盯视弄毛了，试探地问道，“这个……我有说错话吗？”她大着胆子四下看看，这关秀也没来啊，怎么他俩用这个眼神看我。
“这么多年了，在琴山之后，总算又有好戏可以看了。”楚笙啧啧道，“真是‘旗杆尖上拿大鼎——艺高人胆大’啊。”
苏茴一头雾水地看着二位，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犯了什么忌讳了，居然跟肖琴山那个蠢货扯上了联系。为了尊严，自己可得讨一个说法。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我找我师父帮忙怎么了……我知道他为人怪异，不会随便帮我，但是好歹他也是我亲师父，这点面子也得给吧。”
“小小苏，你找他帮忙，这不是什么大事，要知道你师父的轻功与行速可是神仙中都绝顶的。只是，你说要让他以女子身份协助采摘的事，恐怕是天方夜谭咯。”钱阆慢笑起来。
看见苏茴眼中的疑问，楚笙一脸好笑地解释道：“关风流来这里不久的时候，琴山在得知他身为女儿身之后便登门拜访，那日里他在风流堂中多喝了些仙果酒，不知天高地厚地流着口水上前去揩油，结果被关秀戳了眼睛劈了条腿，茶叶沫把他救回来之后，他又去风流堂扫了一个月的地，这事才罢了。关风流平日里潇洒和气，只是极不愿被作女子看待，你若以此事去求他帮忙，必定会踩他雷区……啧啧，被戳双眼的感觉可不太好受呵。”
苏茴一听，忙条件反射地捂住自己眼睛，冒了一身冷汗，幸亏自己以前没因为好奇说什么违规的话，要不然自己恐怕会被他拎着飞个两万五千里的，直直得吓破了小胆子。
“那……这事就只能我和茶叶沫去了？”她有些为难地说，“可是，我和他一直不太熟，况且他那态度完全是鄙视我的样子，要是让我们互相配合，还不如让我自己去吧。”
“茶君医药知识渊博，又身为茶树，对植物深有灵犀，凡人是不能随意就找到此药的。东山钟灵毓秀，仙草种类繁多疯狂生长，你不想自己在里面胡乱找几个月吧。”钱阆说道。
苏茴暗叹一口气，恐怕只能这样了，自己啥也不懂，要是孤身前往，肯定要吃大亏。还是学会好好跟茶叶沫相处吧，这才能一劳永逸，要知道，要是真跟他处好了，可就免费赚到了一个高级美容助理和特级个人医生了。苏茴是越想越开心，都龇牙笑出了声来，傻相毕露。
“这孩子恐怕是有点傻了，我先把她带走了，钱老，您这身体不适宜长坐，继续逛逛园子或者安稳地小憩一番吧，我们就不打扰了。”楚笙见状，站起身来，走到苏茴旁边。
苏茴也站起身，说道：“钱老您就等着我胜利的消息吧，待我采到药再回来找您！。”
钱阆看着她立正敬军礼的滑稽样子不由得会心一笑，招招手说道，“走吧走吧，我就不送了。”
二人施礼出门，由蹦蹦跳跳的尤小桃护送出了南山，这火红的小家伙到山口的时候才化作人形，一直目送二人离开，呃，或者是目送楚笙离开。
苏茴路上不禁想起和子衿的对话，渐渐皱起了眉头，心中慢慢浮现了一个疑问。她见自己走远了，踌躇了半晌，还是问向了楚笙。
“呃，楚笙，你们平常都是称呼钱阆为钱老吗？”
“钱老年长地位高又对我有恩，可以说我是敬其为师长，桃源中的众人跟风，也都与我一般称呼他。”
“那，你身边认识的人里面，有直呼他为钱阆的人吗？”
“嗯？这……我是没有见过。就连你师父甚至阎殿都称呼他为钱老，这你是知道的。一般与我们经常往来的其他上仙也都习惯了如此称呼，应该没有直呼其名的人吧。”
苏茴越想越奇怪，一个自称是小仙的人，居然称呼钱老为钱阆不说，还帮钱阆整理他那片心爱的花园，按理说，应该是和大家十分熟悉的人，但是楚笙为什么没有想到？还有，尤小贝的反应让她也颇为在意，她对自己和林子衿产生交流的事情满面警戒，那讳莫如深拒不作答的样子就好像在隐瞒什么秘密一般。
她暗自摇摇头，想到自己对林子衿一见如故甚至相见恨晚的怪异情绪，为防止楚笙误会多想，还是不要和他说了，有时间自己再慢慢解开这谜底才是正道。看着楚笙眼中的疑问，她拿一些无关痛痒的闲话，将他糊弄了过去，路上，依旧是心神不宁，心乱莫名。
——
凌云殿。
“先生，你怎么一点防备也没有，那苏姑娘已经看见了，岂不是要到处宣扬？”化成人形的尤小贝站在钱阆面前一脸怒容。
钱老用拐杖支起身体，一边假装咳嗽一边说道，“我老了，脑子不好使了。”
“先生！”尤小贝忙条件反射地上前准备扶他一把，却在看见他红润的面色之后，忿忿地撒开了手，气道，“您真是为老不尊，一边倚老卖老，一边还耍滑头！”
钱阆拿拐杖尖轻轻点了点尤小贝的美腿，摆出一张笑脸，“别生气了，跟老人摆脸色有违德行。我再去花园转转，你陪陪我吧。”
尤小贝抢过他的拐杖，一把扔在地上，赌气道：“哼！别以为我不知道，成百上千年了都没让人发现，今天却被一个黄毛丫头看个正着，你这水分放的也太多了！别说是曼陀罗花田，就算是整个南山闯进一只耗子你都知道，还说自己是老眼昏花！”
钱阆夹了她一眼，腰板倏地一下挺直，辩驳道：“你也知道我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偶尔松懈一下不是很正常吗，还有啊，我这拐棍都被你摔了多少回了，你这小暴脾气就不能改改？”
尤小贝毫不理会他，继续咬牙道：“你是不是想她了，才故意让她发现的？哟哟哟，两个人你侬我侬地在花田里拍电影似的对视，我就差飞你们头上洒花瓣了，怎么这么老了还玩年轻人的浪漫呢你个老不羞！”
尤小贝身架高，钱阆一直仰视她看得脖子直疼，说还说不过她，索性一拍大腿，口中默念了个诀，噌地一下蹿高了好几尺，低头俯视起尤小贝，顿觉自己底气慢慢回升。果然，身高是一种压制。
“哥！先生又欺负我！他做了错事还要压制我！你快来帮我评评理！”尤小贝不干了，大嗓门冲着天际喊去，吓得刚赶回来的尤小桃一个哆嗦。
“小贝，你这是又怎么了，我天天跟你说气大伤身还长皱纹，你都听狗肚子里去了？”化人形的尤小桃上来就给尤小贝一个栗暴。
“你怎么还打我！”尤小贝冲着他腿就踹了过去，“我打不了他，我还打不了你吗我！”
尤小桃眼疾手快，一把拉来钱阆挡在自己身前，果不其然，尤小贝的腿直直地停了下来，看了看前面这一脸讪笑的二人，抱着胳膊扭过头不想再说话。
钱阆用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尤小贝脑门，笑道：“调皮。”说罢便立刻闪身跑远了。
尤小桃看着钱阆远去的高大身姿，不由得不住地摇头。这件事尤小贝已经跟他说过了，自己也是一肚子心事，脑子里乱得很，实在是不好劝阻。钱阆这人他们最了解，别看他行走江湖上千年，平日里像根老油条一般，但他行事随心，不喜管束，既然他想暴露身份，那便是谁也挡不住的事，只愿那位苏小姐不将此事点破，便是最好了。
兄妹二人默声对视，心中所想一眼便知，双双长叹后，皆是满面复杂地看向门外那刚离开不远，被称作“钱老”的年轻男子。
碧草卷地，清风徐来，清溪叮咚，燕子双飞。一袭青衫月白袍的那人双手后背，身姿如玉，步态优雅，恍恍疑如画中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