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蝶语对蓝亦辰的认识,除了手中乏味的情报,就是刚才那猥琐的一幕。
如今,她彻底断了准备奉旨完婚的念想。
好好地吃一顿,美美地泡个澡,努力地练轻功,乖乖地帮爹爹,这才是她目前最上心的事。
吃了花蝶语一顿暴揍的乌眉心怀恨在心,派自己的贴身侍婢影儿连夜到尚书令乌天雄那里取回几味药。
……
第二日晌午,也是花蝶语即将完婚的前一天。
花蝶语还在醉月楼中的床榻上酣睡。
没有谁敢来打扰。
在花府这三天,清怡已经彻底了解自己伺候的主人是何许人——楚国鼎鼎大名的“上京顶级废物”、即将与相爷成亲的花将军二千金——花蝶语。
原来这个废物称号有虚。
原来这个花府二小姐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
默不作声的清怡看了看日头,放下手中的抹布,准备去厨房净手备膳。
虽然主人深更半夜才回来,不过估计现在也该醒了。
“清怡。”花蝶语穿着颠三倒四、大红大绿的衣衫站在门口,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道,“你自己吃吧,不用管我,我找地方蹭饭。”
这话说的,令清怡对这个小姐既无语又喜欢,小姐太可爱了。
她点点头,只好给自己去准备饭食。
花蝶语一直知道姐姐花蝶舞对蓝相痴迷。不如,就将这对绝配撮合一下,嫁过去做正室,也算一段良缘,好歹也算一家人,肥水不流外人田嘛。这个时代男人有多少妻妾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她不满意并不代表姐姐也不满意,说不定姐姐不在乎那些,倒很乐意呢。
先和乌氏心平气和地商量商量,若是她不愿意姐姐替嫁,那就只好是自己了。
花府怡心苑--乌眉心的住所,取了她闺名中的“心”字。
“姨娘,姨娘……”花蝶语还未进门就大喊大叫,生怕里面的人不知道,她花蝶语来了。
“语儿来了啊?怎么想起来到姨娘这里了呢。用过午膳了吗?你舞儿姐姐刚准备用膳呢。”乌氏笑眯眯地出来,亲热地牵住了花蝶语的手,她脸上似乎还有一些淤青,不过不仔细观察,几乎看不出来了。想来她已经用过上好的伤药了。
这个废物来的正好,她正愁那些毒药无用武之地呢。
“姨娘,语儿还饿着呢。”花蝶语极难得地撒了一个娇,肚子很配合地咕噜了一声,又道,“语儿有事想和姨娘说。”言毕,还意有所指地朝四周瞥了瞥。
“哦,是这样啊,快进来,先去吃东西,姨娘给你沏盏茶。”听到肚子的响声,乌氏掩嘴而笑,的确傻极了!对着自己的贴身丫头影儿使了个眼色,道,“你们都退下吧。影儿,去把尚书大人送来的茶叶拿出来给二小姐喝。”
一旁的花蝶语愣了一下,丫的,你这眼神也太明显了吧,那茶她能喝吗!不和她计较了,先吃饱再说吧。
于是,她很不拿自己当外人,率先跑进屋内落座主位,毫不客气地对着一桌食物大快朵颐起来。一觉睡到现在,再加上她乃是练武之人,确实很饿啊。这个尚书千金也太会享受了吧,桌子上的饭菜居然这么好吃,各种菜色搭配的居然如此好看!比自己的手艺有过之而无不及。要知道,她的烹饪手艺就极为高超,具为寒梅真传,不过她的主特色是素淡而不是油腻。
坐在对面吃相温雅,细嚼慢咽的花蝶舞看呆了。她一向胃口不好,到现在也没有什么食欲,这家伙倒好,吃的可真香!
嗯?不行,敢抢她的食物!
“这香菇炖木耳是我最爱吃的,你不准夹!”
“我饿了!管你爱不爱吃!”
“可恶,这是我的梨花蒸肉,没你的份!”
“还有梨花蒸肉?哈哈哈,我的我的我的!”
“这清水百合是厨子特地给我做的,你不能吃!”
“清水百合是我的!你已经有红果汤了。”
“放手!这个鸡腿是我的!”
“你吃那个鸡屁股去!腿是我的!”
“讨厌!”
“你才讨厌!”
……
于是,花蝶舞也卸去温婉的伪装,呲牙咧嘴,面目狰狞,拿起汤匙,离座而起,将盘中已剩不多的菜食全部捞回自己碗中。好不痛快地鼓动腮颊,狼吞虎咽……
顿时,吸溜声、咀嚼声、吞咽声、瓷匙碰碗声、吧唧嘴声,争抢声……热闹地充满整个屋子。
当乌氏迈着高雅的步子、极其端庄地走进主殿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出人意料的景象--两个毫无形象的姑娘,疯狂敛食,差点连盘子也拿起来舔了,桌上已经杯盘狼藉。她们好似两头饥饿的野兽,正在撕咬争夺着猎物,欲将猎物生吞活剥一般。
无法理解!在她印象中,她这几乎完美的女儿,最大的问题就是不想吃饭,可是,她看到了什么!难道她现在在做梦?
正对门的花蝶语看见乌氏进来,打了一个饱嗝,拍了拍吃饱的肚子,高兴地叫道:“姨娘,你这里的午膳真好吃!语儿以后每天都来你这里用午膳好不好?”
“娘亲——额——”花蝶舞也打了一个饱嗝,罗裙前襟也被吃饱的肚子绷紧。她不满地娇喊道:“娘亲——这个可恶的花蝶语,总是抢您专为我准备的菜,我不要和她一起吃!”
“二小姐,请用茶。”乌氏正要张口说什么,她的贴身大丫头影儿正好匆匆进来,手中的托盘上放着孤零零的一只茶盏。
花蝶语黛眉轻蹙,装没听见,不予理睬。
离门较近的花蝶舞吃了那么多菜,正好有些口渴,又见影儿只招呼花蝶语喝茶而不伺候她,不禁恼怒,一把抢过茶盏,咕嘟咕嘟喝了个痛快。
抢走她的茶水,再喝个底儿朝天,真解恨啊!
“哎!”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啊!”一声嘶声竭力的惊叫。
“唔——娘……娘亲……”正独自暗爽的花蝶舞突然伸手掐住自己的脖颈,口吐黑血,一翻白眼,便失去了意识。
站在花蝶舞身侧的乌氏和影儿早已经惊慌失措,扶着昏迷不醒的花蝶舞不知该如何是好。
终于,脸色发白、嘴唇哆嗦的乌氏,爱女心切,着急地大喊道:“找大夫!快去找大夫!”
“是,夫人!”影儿松开颤抖的手,跌跌撞撞地跑出怡心苑。
这下好了,花蝶语理想的替嫁人选竟然弃权。
不能让她这样昏迷啊,她昏迷了,她就得亲自出嫁去了。
要不,发发善心?
花蝶语看了看桌子上的残羹剩饭,就当是还这一顿饭的人情吧。
她捏起三枚兰花豆,将手藏在桌下,朝脸色发青、不省人事的花蝶舞身上的三处大穴扔去……
豆子相继从穴位处滚落而下,暂时止住了毒性的蔓延,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了。
“姨娘,姐姐这是怎么了?语儿看看。”花蝶语一脸迷惑,呆呆地朝花蝶舞走去。
“别过来!都是你害的!都怨你!都怨你!”乌氏失声尖叫道,护着怀中的花蝶舞连连后退。
也许失去女儿,她会崩溃。
她现在似乎已经崩溃了,她很清楚茶盏里的毒有多毒。
“那好吧,语儿不过去了,语儿就在这里陪着姨娘。”花蝶语现在也想翻白眼晕过去,这人没脑子,还真可怕。是非不分,黑白不明,怎么就怨她了?毒药是你的,毒茶是你配的,喝毒茶的人更可笑,硬抢过去往自己肚里灌,怎么能怨她!
花蝶语坐在一旁深吸一口气不再呼出。练功,她随时随地都会抓紧时间进行。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乌氏一点一点地失去耐心……
就在她即将要发疯的时候,“夫人!夫人!大夫来了!大夫来了!”影儿的人还没出现,就先传来了声音。过了一会儿,才看见她拽着一个手提药箱的老头儿冲进怡心苑,直奔主殿气喘吁吁地跑来。
“大夫,你……你快救……救救我家小姐,她……她快没命了。”影儿额头渗汗,胸口起伏,上气不接下气地叫道。
“你……你先让老夫喘口气。”老大夫下气接不上上气,放下药箱,掏出汗巾,满面擦拭。
“大夫,人命关天啊!”影儿着急地拽着老头儿往花蝶舞那里走。
“大夫,求求你,快救救我的女儿。”乌氏看着影儿和老头儿,渐渐地从崩溃的谷底退回边缘,恢复了一些理智,连忙恳求道。
“老夫一定尽力。”老头儿看着花蝶舞泛青的面容,不禁松了一口气,还没有发黑。一路上听小丫头不停地说,他也知道了大概情况,毒并不是无解,只是被喝了个干净还延误这么久,岂不相当于自杀?现在看这个情况,似乎是有高人相助,点了那传说中相当神奇,只有施展内力才可以点成的穴位止住了毒性的肆虐。只要将腹中带着毒性的食物全部吐出来,再喝一些解毒良药,就无大碍了。
将军府,怡心苑中,丫头老妈子们端着一个盆又一个盆出出进进,好不忙乱。
灌了老头配的一大碗药汤,花蝶舞止不住地吐了一次又一次,再喝一碗那汤,又吐了一盆,再喝再吐,如此反复,从黑色的食物、黑色的酸水,变成淡色的酸水,又变成清色的酸水,直到变成清水。
“夫人,小姐的毒已无大碍,从今日起,只需连服五日此方,小姐的毒就彻底清除了。”老头儿一边说道,一边将刚写好的药方递到乌氏手中,“现在就可以派丫头抓药煎服了。”
小丫头影儿极有眼色地将一锭银元塞给老头儿,老头也不推拒,收入袖中。其实治这种病用不了这么多银子,但是这里是将军府,夫人顾全颜面,也不会拿碎银去打发,将军府又怎么差这些小钱。他若是推拒反而会惹人不满。
“大夫,小女饮食方面,有无禁忌?”乌氏神色好看多了。一开始看着那一盆一盆从花蝶舞口中吐出的黑色东西,她也吓坏了,随着吐出的东西颜色越来越淡,她的脸色则越来越好。可怜她的舞儿好不容易胃口大开,饱食一顿,如今不仅全部吐掉还把身子吐的虚脱。看着女儿呕吐时那痛苦痉挛的样子,她的心也痛不欲生。
“清淡即可。”老头儿收拾好药箱,也不再耽搁,便往出走,临出门时,悄悄瞥了一眼一直端坐在角落,处变不惊,身穿红衣绿衫的女子一眼。那名女子定是点穴高人!从他进门到离去,她竟然没有睁过眼,并且中间只换过一次气!他不理解,有这样的高人坐镇,还请他做什么。
“谢谢大夫!影儿,去送送大夫。”乌氏道谢之后,匆忙唤影儿,又道,“还有,拿上这个,给小姐抓药。”说着,将药方递到影儿手中。
早已被人遗忘的花蝶语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看着屋内的凌乱,再一次对自己的寒梅师傅顶礼膜拜:寒梅师傅给她解毒怎会如此拙劣。吐啊吐啊吐的,不把人吐坏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