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的身份是姐姐花蝶舞。却被两个貌似爱慕的眼神紧锁，这是什么情况？
还被一个不甚明确，却明显不似友好的眼神研判，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她被发现了什么？
感觉异常灵敏的花蝶语轻轻地蹙了蹙眉角，不动声色，依旧如刚进殿那般，好奇地四处环顾。
有了父亲的解释，依着座位的安排，她大概知晓了这三个人的身份。而且很快就确定了一个人－－二皇子宸王殿下。
非常之无语，她的手艺就这么差劲吗？这么费心的打扮也能被这个宸王认出来。他不是对朱雀……很关注么，怎么不去看朱雀啊？今天，她必须得装不认识他。
还有一个人竟然也是一位皇子，因为他和宸王相邻而坐。看来是姐姐的崇拜者……怪怪的……她怎么对他的眼神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更令花蝶语费解的是另外的那个，那道目光的来源竟然是相府的一个侍卫。这是什么情况？她何时得罪过相府的侍卫！就连相爷，她也没见过好不好！
就在上一刻，她看似不经意地“环顾”竟然被那人发现，两人的视线陡然相撞，纠缠片刻才分开。他的目光依然犀利，一向自信的她同样硬着头皮也将眸光变得犀利起来。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已经被我发现了，小心点！懂？”
虽然用眼神警告过那个侍卫，可是现如今，她只能悲戚戚地，自然大方地任人肆意审视。
今日，面上平静的宸王，其实盼星星盼月亮地，才从上午盼到下午，才将白天盼成傍晚，不到申时，他就想进宝月殿了。一想到等一会儿能遇到三日多未见的朱雀，他的心就莫名地激动，不管今日的她是战场上的那个男子装扮还是赌馆中的女子装扮，他就认定朱雀这个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么，他是不是十年没见她了。
他早已经想好了，如果见到朱雀，一定邀她同桌而坐。
可是，当他看到，紧随着携家带眷的花钟踏入宝月殿的朱雀之后，他就失望地发觉，这个朱雀，虽然依然戴着银甲面具，虽然还是不甚高大，但是，却不是他要见的那个人儿。那个女子，从相识至今，不过几日，却给他留下了刻骨的印象，他怎能分不出真假。即使面具下方露出的部分脸颊足够的精致细腻，却引不起他的任何兴趣了。
今日，她怎么能不来呢？她已经被父皇封为左将军了。虽然他也知道，那个封赏是他极力维护花钟的结果，虽然他也知道，左将军，其实挺讽刺的。左，在楚国，远不及“右”。
正在他失望之时，他的直觉却告诉他，这个宝月殿中，有那个女子的气息，他深深思念的那个女子的气息。
继而便不自觉地将目光落在了乖乖依偎着花钟，带着面纱的花蝶语身上。那双清澈好奇无邪狡黠的眼睛正在东张西望，不是她还能是谁！
怪不得！原来她是花将军的女儿！
虽然宸王的脸上一如初来时那样平静无波，但是心内却如汹涌的海水一般起起落落，澎湃不已了。
理所当然的，自看到她，他的目光便再也离不开了。理所当然的，他的脚步也没有再抬起。试问，他怎能在这个场合邀请她同桌而餐呢。
另一边的蓝亦辰，令墨白就相位以应付两个女人，而自己，则戴上了特质的面具站到了后边。从花蝶舞离席去寒暄花钟一行之后，他就发现一个问题。
传闻花钟最疼爱小女儿花蝶语，果然不假。花蝶舞去打招呼，他竟然大咧咧地留下大女儿和夫人以及岳丈，带着小女儿先离开。就那日的观察，花蝶舞也算是才貌双全的。他为何不喜欢？却疼爱那个废物女儿。而今日，花钟定是要这个小女儿再扮才貌双全的姐姐了。这个“上京顶级废物”能胜任么？
还有他们身后的那个左将军朱雀。虽然那日见时离的不是很近，但是凭着他的不凡的目力，他十分肯定，此朱雀非彼朱雀。彼时，朱雀的眸光璀璨，即使戴着面具，却依然挡不住他全身那浑然天成的自信、霸道、骄傲；此时，朱雀的眸光唯唯诺诺，躲躲闪闪，不敢正视别人，没有自信，没有骄傲。似乎，如果可以的话，就那样望着角落，望着地面很不错，最好谁也别来跟他打招呼。这个朱雀也是假的。
再看传闻中的废物花蝶语。
如果有如果的话，他真的不想看她。
她就是那个蠢皇帝赐给他做正妻的女子。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出现任何能与自己相配的女人。这样想着，蓝亦辰的脸上不自觉地阴沉了几分。
花府的下人倒是挺会给她装扮的，从衣裙到发饰，简单大方，不失贵气，得体万分。即使脸上遮着面纱，也不觉有什么不妥。唯一露在外面的就只有一双充满好奇的眼睛。
……充满好奇？也是，傻一点的人，对新鲜的事物都有这样的反应。
“嗯？”蓝亦辰正欲撤回的目光再次凝聚在花蝶语身上。他敏感地发觉，她看似不经意的蹙眉，不经意地环顾，乃是有心而为。她已经发现自己被关注。
傻子会有这样的觉悟？
某人正在凝眸思索间，却见那女子的清眸已经寻了过来，示威似的直视自己。
没错，那清澈的眼眸中带着浓浓的示威，挑衅。
蹊跷。有趣！这样的眼神，还有那么一点儿……似曾相识。
似曾相识……她是谁？
……
渐渐地，随着落座官员，妃子的数量多起来，花蝶语惊讶地感觉到，用各种目光肆意观察她的人越来越多，视线停留在她身上的时间也越来愈久，议论声也起起伏伏，高高低低，络绎不绝地传进本就灵敏的耳廓来！
成为宴前焦点的她，脸颊滚热通红，不禁后悔来这里，但一时却也找不到可以代替自己的合适人选，清怡是刚买的丫头，她还不甚放心。
值得她万分庆幸的是，今日戴了面纱，她可以肆无忌惮地脸红！
“瞧，那位就是花钟将军名震天下的东楚第一才女，我听说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说话的这个女子尤其把那个“精”字念的响亮。
顾盼之间，花蝶语知道此声来源于嫔妃群中。
“原来是花钟将军的大女儿啊，我听说她有天人之貌，怎么今天还带面纱？难不成，怕被我们这些后宫佳丽们比下去吗？”一个黄衣妃嫔莺莺笑道，那声音，轻柔娇甜，不用看也能想的出，她一定生得如花似玉。
“我看啊，她再美也比不上丽嫔你，她只是一个将军的女儿，如今年龄也长够了，来年的选妃她也会参加，就看她的身段也能猜到，她一定不会得宠。咱们的皇上喜欢丰满的！她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丫头片子。”一个绿衣妃嫔低声笑道。
听到这话，花蝶语和同样有武功，同样耳聪目明的花钟齐齐打了一个冷战，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入宫为妃？让他的女儿当这个昏君的小老婆！
这究竟是什么世道？为什么女子不是被赐婚就是被强行逼迫入宫为妃？女子的地位何其低贱！
得宠？花蝶语牵起隐在面纱后的唇角，冷笑。皇帝这个年岁，早已妻妾成群，她花蝶语岂会乞求那渺小、卑微的恩宠吗？那估计要等到太阳要从东边降落了。
丰满？她就喜欢裹胸扮男子！别人能耐她如何！
突然之间，花蝶语心中豁然开朗，亦理解了师傅的很多话。她不适合这个地方，她无法忍受这个地方！
也许，师傅的梅山是个不错的归宿。
她现在也豁然了解到，师傅为什么长居梅山，不问世事了。
师傅问过她，“语儿信么？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记得她当时回道，“这是什么意思？”
师傅对她说过，“语儿，你一定要找一个陪你疯，陪你闹，愿意为你放弃一切，陪你走遍天下的良人。”
她记得她当时回道，“凉人是谁？她很冷么？徒儿怎么不记得我有这么一个陪我疯闹的伙伴？师傅您叫徒儿找草药，抓野兔还差不多，寻那个凉人的话，太费事了，况且，徒儿都不知道她的样貌。”
师傅只是笑了笑，还对她说过，“语儿，记住为师的话，在你危难之时，对你不离不弃，在你幸福之时，默默守护着你，不嫌弃你的缺点，欣赏你的优点，为了让你幸福而愿意牺牲自己，这样的人，你要珍惜！”
她记得她当时回道，“师傅您正是这样的人，在徒儿深陷危险时，您奋不顾身出手相救；在徒儿有了进步时，您不吝赞美；在徒儿疑惑不解时，您耐心讲解；为了徒儿能精进，您耗尽功力，倾心相授。师傅您放心，徒儿会好好珍惜师傅，孝顺师傅的！”
当时，师傅还是淡笑着，没有再说话。
原来，师傅说的都是关于她将来选择夫君之事，师傅还真是个好师傅，居然连这个也教！
因为回忆，花蝶语的不自在渐渐消失。
正在此时，一个公公尖着嗓门传道：“皇上，皇后娘娘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宝月殿里，所有的人都起身行礼，那景观，五花八门，千奇百怪。因着这殿内多了很多家眷，所以行礼的姿势，角度也没有统一，乱七八糟，跪了一片，好在，唯一统一的便是，所有的人都低着头，恭敬无比。
“众亲家免礼，平身。”楚皇携着皇后萧氏微笑着步入正坐。
紧接着，又听到公公尖着嗓子传道：“齐国大皇子祺王，国舅爷完颜烈进殿。”
这次，众人皆以注目礼而待之，望着轩辕祺，完颜烈以及一众随从进来一直到就位。
可偏偏，安静的宝月殿内众人都行着注目礼，却有一个人屈膝而拜，低眉顺目地说道：“祺王好，国舅爷好，大家过年好！”
此话一出，很多大臣和女眷，还有皇帝的嫔妃都憋笑的憋笑，掩唇而笑的掩唇而笑，气氛极是活跃。
听到这三个“好”的轩辕祺心里好笑，这个楚国，还真是人才济济，门类齐全啊！什么鸟儿都能参加宴会。
“这个姐姐诶，还真有她的，装的竟然比我还像！”花蝶也把眼睛笑成弯弯的，轻声对着身畔的花钟说道，“爹爹，若是我，肯定想不到来这么一招。”
“是啊，蝶舞一向聪明，这回表现的很出色，以后我也放心了！”他说完，不忘伸臂揽住另一侧的眉心。
被自己高大威武的夫君伸臂环住的乌眉心眼眶一热，幸福的差点哭出来。将军主动抱她了！多少年了，将军上次主动抱自己，好像是刚生了蝶舞的第二天吧。
远在对面的尚书令乌天雄看到花钟和乌眉心的亲密动作之后，也是面露喜色，女儿能幸福，他就什么都不说了！
“蓝爱卿，此次宴会，你怎么把侧室也带来了？”楚皇笑着问道，又时不时地瞟向花钟，希望看到他尴尬，结果看到，他只顾搂着自己的侧室亲热，对刚才的事置若罔闻。
“回皇上，臣是按照您的要求做的，‘全部携带家眷参加’，臣的侧室也是臣的家眷。”“蓝亦辰”起身回道。
“倒是朕的疏忽了，既然来了，就让她待着吧。”楚皇又看向右首的轩辕祺，两人微微一点头，他才道，“此次宫宴，即为齐国贵宾接风，又代表着两国和平共处的开始，既然齐国不计前嫌投诚示好，那么我大楚也要有所表示，赐一名女子和齐国的大皇子祺王联姻。而祺王表示，他要亲自从这宫宴中选自己的王妃。”
楚皇略微停顿，眼眸瞥向花钟的位置，随即又道，“众亲家的未婚女儿就用展示才艺的方式，来让祺王自己定夺吧。”
语声落，全场哗然，选齐国大皇子的王妃！
齐国的大皇子，未来的继承人选，而且，现在就可以很笃定地将那个“选”字去掉，轩辕祺是轩辕帝最宠爱，极为宠爱，极度宠爱的一个儿子。
传闻，他打了败仗，损兵折将，不但没有被遭到训斥，皇帝还火急火燎地急召其回雁京苦苦安慰。
传闻，他杀了轩辕帝的宠妃，轩辕帝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灭了宠妃的九族，只为他高兴。
传闻，他曾经将床榻搬上议政大殿，躺着上朝，别人不敢说半句他的不是，轩辕帝也首肯。
传闻，他还在娘胎里，就被轩辕帝封为祺王，出生后，更是让轩辕帝开心的大赦天下，整日抱着，爱不释手。
那么，未来的齐国大帝，非祺王莫属。王妃，也就是未来的大齐皇后！
“爹爹，这不是庆功宴吗？”花蝶语很是无语，这个皇帝怎么总关心别人的婚姻大事啊！他不知道两个要生活一辈子的人，需要互相喜欢，互相有感觉，这样在一起才会幸福吗？看来，寒梅师傅应该好好的教教他才对！
“你看那个齐国的祺王也在这里，皇上怎么好说是为了打败他们才开宴庆祝？这个庆功宴之说，早在两日前的宣政殿里，朝堂之上，皇上就讲过了。”花钟这次对楚皇的说辞颇为理解，而且，皇上竟然用了他提出的方法，让祺王亲自选，而不是固定指派，那么他的蝶语就有希望逃脱了。
在场的众臣也没理会庆不庆功的，反正，打仗得胜的不是他们，他们现在关心的是自家女儿的终生大事。
原本两日前在宣政殿里，他们还很抵触联姻，他们觉得如果自己的女儿去了北齐，那一定是心灰意冷，了却残生的结局，但是白日里接风时见到了北齐大皇子本人，之前的想法就彻底颠覆了。
那个身材伟岸，肤色性感，五官俊美，眼眸深邃，狂野不羁，身份尊贵，气度不凡，冰冷淡然的男子，简直是人间极品，倘若出去跟别人一说，齐国的祺王是咱女婿，多长脸！多荣幸！
于是，他们回到府中，全都磨刀霍霍，让女儿们精心打扮，精心准备，好在宴会上引人注目，大放光彩！
很多权臣的女儿，到现在，还在专心致志地对着轩辕祺行着注目礼！
因为打过几仗的缘故，花蝶语早已见过轩辕祺，所以，刚才他进来的时候，花蝶语压根就没看他。手下败将，看他作甚？
扮作侍卫的蓝亦辰冷眼看着众人激动、期盼的神色，却注意到花蝶语唯一露在外面的那双大眼睛在轩辕祺出现后，居然波澜不惊，看都没看人家一眼，不禁讶异。她初来宝月殿，对任何事物都是好奇的，似乎还跟他爹问这问那的，此时，来了一个如此抢眼的男人，她却视而不见。
……
楚国的几个皇子这边，亦有一个人一直注意着花蝶语，见她对这个前来选亲的祺王不甚在意，顿时松了一口气。
“诸位爱卿，等了这么久，朕猜你们也饿了，先吃点东西，看几段朕为诸位安排的歌舞，再让你们的女儿展示才艺吧。”楚皇说罢，率先执起了杯盏，一饮而尽。
群臣随后也齐齐举杯，皆一饮而尽。
晚宴开始。
声乐响起，舞姬飘来，水袖飞扬，香气缭绕，杯盏起伏，碗碟碰撞，菜色齐全，谈笑风生。
三首绵长的曲子结束，三段优美的舞蹈停歇。
“现在，爱卿们边品尝美味佳肴，边欣赏才艺吧。”楚皇看到舞蹈退场，沉声宣布道，“就根据众卿家女儿头上朱钗的数量，由多到少，按顺序出场，如何？”他本想按照琴棋书画的类别，但是想了想，一类的集中起来，太过单调，不如，交错着表演还有点新意。
“臣赞同。”
“臣也赞同！”
“没意见！”
“谨遵皇命！”
……
开玩笑，哪个不长眼，敢反对啊！
“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各自都数一数各自头上的发饰，仅限发髻上的，听安总管报数，符合数目的自己出来，最少的是零。”楚皇言毕，等待各家女眷的精彩表演。其实，这样的机会并不多见，这样观摩一次，也可以为自己扩充后宫提前准备，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