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众多的脚步声渐进……终于,帐帘一掀,肉香四溢,一盘盘精致的饭食被传入帐中……脚步声又渐渐远去。
蓦地,躺在床榻上不曾脱鞋袜的花蝶语起身,很快地走到小几前,抓起一把酱肉片便填入口中,顺便又抓一把,以补充手中减少的食物。如若他现在不让她吃,这两把肉下去,至少今夜她应该不会饥饿难眠了。
轩辕祺何曾见过一个美女掠食如此迅速、吃相如此不堪过,一时竟没有出声制止。漆黑深邃的眸子望着她两腮圆滚滚的鼓起,竟透出了丝丝的笑意。
有意思。真性情!看她吃的这么香,他突然也很这样大嚼大咽、痛痛快快地吃一次东西。
这个女人和府里的紫姬不同,紫姬对他一向百依百顺,即使偶尔使个小性子,也从未像她这样一日之内就一次又一次的令他无法掌控甚至趋于妥协,更甚,他似乎很在意她的言行。
譬如她的那句“我,已非完璧”。
或许紫姬当初若对他说,她已非完璧,他一定也会在意吧。他暂且认为这个问题是所有男人通通都会在意的。
“王妃不打算给本王留点?”轩辕祺收回思绪,微怒道。说着,大步走向小几,坐在她对面的软垫上,执起一只汤匙尝了一口冬瓜排骨汤。
这个女人是猪吗,抑或是饿狼附身?他只是一个思索间,她竟大咧咧地坐在那里风卷残云般吃掉了一整盘酱肉片,还附带一盅冰米唐炖血燕,一条红烧桂鱼,多半盘栗子鸡块。
“这不是还有吗?”花蝶语看也没看他,端着碗往嘴里扒拉着米饭,顺道还夹了一只油焖大虾。
轩辕祺突然发现,在她面前摆什么王爷架子,纯粹是自讨没趣。
这个女人打心眼儿里就没有王爷这个观念。
也是,接风宴上,她面对楚国的皇后都咄咄逼人、不给其颜面,更何况他只是齐国的一个皇子。
看她这副狼吞虎咽的吃相,胃口倒是不错。
“你慢用。”花蝶语放下一只空碗,拍了拍被自己填满的肚子,起身向床榻走去。
她就不能等他一下吗?他才刚开始用膳,她却给他留一桌子残羹剩饭,还离桌而去。这个世上竟然有这般无礼的女子!
虽然他不是第一次见识她的无礼,但是他对她的无礼态度已然由一开始的好奇、欣赏变为了不可抑制的厌恶、反感乃至愤怒!
于是他起身,迈出一步,伸臂一把扯住了她的胳膊。
毫无防备的花蝶语圆睁清眸,转头。
“噗--”轩辕祺满腔的怒气瞬间化为乌有,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她的小脸蛋上,竟然还粘着数粒白米。仿佛一只贪吃后忘记洗脸的猫。
“干什么?”花蝶语却怒了,吼道。
轩辕祺并没有回答她,而是腕上一个使劲,将这只发怒的猫搂入怀中,俯身,将自己上扬的薄唇覆上她的面颊,米粒尽数被他吃入腹中。
“你恶心不恶心!”她并不如他的紫姬那样乖巧地享受他的温存,反而不停地挣扎,不住地推拒……
殊不知,她越这样,他越执着、越着迷。
“你忘……唔……”花蝶语正要提醒他,她只是一个人质,她是楚国花将军的女儿,却被他辗转而来的唇挡了回去。
他的唇仿佛夏日的干柴,她的唇仿佛点点的火种,当他触碰到她柔软唇瓣的那一刻,他彻底被她点燃了!
“唔……”花蝶语试图点醒他,却被他的灵舌趁机而入,于是,她干脆狠狠地咬了一口,顿时,腥腥的血气充斥在两人的唇齿间。
轩辕祺一痛,离开了她的唇,双眸燃着未熄的情火望着怀中的女子……渐渐冷却。
“今日,祺王在同一招上栽了两次。”花蝶语故意点着他的身份,讽刺道。
“我该拿你怎么办呢?”轩辕祺狠狠地问道。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总是被她迷惑,她哪里好?她哪里都不好!
“你最初想拿我怎么办?”花蝶语望着他,冷冷地反问。
“……”他最初想拿她怎么办?关着,押着,囚禁着,折磨着,等到与楚军对恃之时,拎她出来震慑花钟……“去睡吧。”轩辕祺松开手臂,对着帐外道,“听风。”
“王爷,有何吩咐?”
“再传一份晚膳。”
“是。”
……
半夜,与花蝶语同榻而眠的轩辕祺突然被一只不知死活、还穿着鞋的脚踹醒。
被踹的不止他,还有她身上的棉被。
正欲发怒的男人看着身侧这个穿着衣裙鞋袜、睡相实在不雅的女子晾在被子外面还在酣睡,怒气顿消,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只是,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秋夜凉寒,不经意的触碰间,她手指冰凉。
最终,他似乎被蛊惑一般,将她拥入怀中,这才欣然入梦……
……
翌日清晨,花蝶语睁开双眼,偌大的营帐,只有她一个人。
“王妃醒了,奴婢给您准备洗脸水。”一个漂亮伶俐的丫头一进帐子,看到坐起身的花蝶语,笑盈盈地说道。“这里有您的衣服,王妃先换换衣服吧。”
花蝶语看着进来的姑娘,似乎是昨夜和听风说话的那个漂亮丫头。
“你叫什么名字?”
“回王妃话,奴婢叫馨儿。”
“嗯,去吧。”花蝶语的鞋还穿着,所以她直接下了床榻,看了看馨儿指着的衣服。竟是那套烟青色罗裙!
其实,她很喜欢这套裙装,只是,她不想在他的面前穿这件衣服。更何况,她不确定身子上的痕迹还在不在。在未确定她到齐国之后的处境会怎样,她决定不再刺激那个男人。还是自己身上的这件正红色宫装裹得比较严实。
至于那个夺她初夜的相府侍卫,暂且让他多活些时日吧。
馨儿端着一盆水进来之后,发现王妃居然还没有换衣服,不禁有些急了。
“王妃,让奴婢给您更衣吧。”
“不用了,我们何时出发?”
“王爷说您换好衣服,就启程。”馨儿咬了咬唇角,说道。
“那他的意思是,我不换衣服就不启程了?”花蝶语笑望着馨儿,问道。
“额,奴婢……奴婢不知道。”馨儿低着头不敢看花蝶语。她发觉,这个王妃的清澈眼眸似能将人看穿一般,不敢令人直视。
“把衣服带上,我改日再换。”花蝶语端起一杯早已备好的薄荷盐水漱了漱口,又简单地湿了湿脸,用一块梅花帕子拭干,才说道,“走吧。”
馨儿在一旁看着,竟有些愣怔,她不是该给王妃施粉涂脂,挽髻戴钗的吗?这个王妃倒是省时省事,直接略掉了那些步骤。若是府里的紫夫人,没有两个时辰绝对走不成。
出了营帐花蝶语才发现,外面就剩一辆马车十多名护卫,以及他们这个帐篷了。昨夜看到的那些车队人马早已拔营出发了。
这些人也够利索,四下查望,竟然没有留下一点儿扎营的痕迹。
清晨的山谷,晨雾浓浓,阳光淡淡,鸟语声声,花香阵阵,倒是别有一番意境。
花蝶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凉爽、清香!
“王妃,您坐这辆马车。”馨儿包好罗裙,走出来指着唯一的马车说道。
“来,我们一起坐。”花蝶语一边说着,一边走向马车。对于真心伺候她的下人,她一向没什么架子。
“不……王妃,您坐就可以了。”馨儿听了花蝶语的话,吓得直摇头。
一个侍卫早已恭敬地蹲身,等花蝶语踩着他的背上车,花蝶语却淡淡一笑,飞身一跃而上。她可做不出来那种踩着别人上车上马的事。
掀起车帘,车内茶香淡淡,紧接着一张俊颜映入眼眸。
“你怎么还没走?”花蝶语问了一句连她自己都觉得是没经过大脑的话。
他怎么能放心留她而先行,并不是因为他多么在乎她、喜欢她而不放心,而是因为她是他迈向成功那步的关键棋子。
“就在路上用早膳吧。”轩辕祺并没有回答她,只是看着小几上的几碟糕点说道。
怪不得馨儿不敢上车,原来这个男人在马车上。
“你怎么不换衣服?”那个男人突然问道,语气里竟带着丝丝的恼怒。
花蝶语将落在茶点上的目光收回,再次望向他。今日的他与之前的稳重沉闷不同,穿着一身镶金线的白色暗纹蟒袍,银冠束发,再配上他那张俊逸不凡的脸,以及慵懒随性的姿态,倒有几分像潇洒翩翩、风流不羁的公子哥儿。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将军之女,怎能与你堂堂祺王相比?一天换百八十身衣服。”花蝶语就地而坐,挪揄道。似乎,她只要和他好好的说话就很委屈自己,两人从认识到现在,还未正常的交谈过一次完整的对话。
一个男人,换衣服换那么勤快作甚!
外面的听风见王妃上了车之后,车内的王爷并没有特别的吩咐,便自觉地驾车而行。
马车稳稳地出发了。
一个时辰之前,轩辕祺让国舅爷完颜烈率先带着车队先行。
而他则等花蝶语睡醒再走。
其实,他完全可以将她拽起来一起出发的,可是,当他看到她那副难得恬静的睡容,竟不忍打扰。
……
拓跋逸的六人小队经过一日一夜的长途跋涉,此时正在距离西阳还有一日马程的景尚州歇息。
景尚州中心广场繁华地带,一座建造富丽堂皇的三层酒楼坐东朝西,“望西楼”三个烫金大字龙飞凤舞,格外醒目。
三层雅间内,一个身着锦衣华服、面容平凡到令人就目而忘的男子望着窗外晨光下的街市,独酌而饮。
雅间外,五名黑衣侍卫谁也不说话,正狼吞虎咽地扫荡着满满一桌丰盛的菜肴……眼看着一个个盘子就要见底,却见传菜的伙计又端着满满一托盘的菜肴小步跑过来,一盘一盘地摞在原先已剩不多的盘子上面。
五人旁若无人地继续扒拉着,没有一个人说话。
望西楼的伙计目露心疼地望着这几个埋头苦吃的汉子,他们这是多久没吃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