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上,轩辕祺与南宫琉璃不时地应付来自各个权臣以及各方势力的恭贺,倒是没有半分的闲暇。
花蝶语坐回自己的位置,一边喝着茶水,一边与馨儿清怡聊了起来。
只是谈话间,视线总是不经意地扫向齐国的另一个皇子轩辕无名和齐皇轩辕厉。
她总感觉,他们之间的默契更甚在座的各位。
随着馨儿的介绍,率先向轩辕祺道贺的便是被齐皇封为护国大将军的东方玉,此人的年龄与爹爹相似,或者说,与齐皇不相上下,高大魁梧的身形倒担得起大将军的威名。只是,这些并不能引起花蝶语的侧目,引起花蝶语注意的是,他有一个不寻常的姓氏--郭络罗!
齐国的护国大将军名唤郭络罗﹒东方玉。竟然与皇后郭络罗氏是一家!
之前,轩辕厉的“训斥”不痛不痒犹如未怪,轩辕无名不早不晚的到来仿佛本该如此。
心思缜密的她似乎看出些许端倪,正思索间,一个算是相熟的人映入眼帘……
“恭祝祺王大喜!”国舅爷完颜烈上前恭贺道,今日他着一身墨蓝色的朝服,顿显威仪霸气。同样是身着朝服,他衣服上的锦纹却异常光彩鲜亮与他此时飞扬的神采倒是很相配,似乎,服饰越华美,品级就越高。
“馨儿,他是?”花蝶语有点不确定了,和轩辕祺一同出使楚国的究竟是不是这位国舅爷。
“王妃,他是完颜烈国舅爷。”顺着花蝶语的视线看了一眼,陪在身侧的馨儿小声回道。虽然齐皇方才封花蝶语为侧妃,但是馨儿是祺王的人,自是听主子的话,在她的心中,祺王殿下心属花蝶语,因此,她并没有改口。
完颜烈?
国舅爷?
这是哪门子的国舅爷?
皇后是郭络罗氏好不好?
“馨儿,二皇子的母妃叫什么?”花蝶语饮了一口茶水,纤长的睫毛微微垂下,收回好奇的视线,似乎倦了一般。
“王妃,这个……”馨儿咬了咬下唇,颇为难地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说。
“不方便说就别说了。我如今乏的很,茶水也喝了不少,不知可否退席?”内力不弱的花蝶语烦不胜烦耳中传来的阵阵嘲讽,淡淡道。
闻此言,馨儿如蒙大赦,松了一口气道:“王妃若是想走,奴婢跟着退就是了。”中途离席却有不妥,但是宮宴大半已过,总有纤弱的女眷会坚持不住提前离开去休息、去补妆、去如厕……因此她们三人若是离开也属于正常。
“清怡,我们走吧。”花蝶语一边低语道,一边去拿小几另一边一直未曾动过的酒坛,只是,不知是酒坛过大的缘故还是酒坛过重的缘故,刚一拿起,还未来得及放下,整坛酒便朝着花蝶语的彩衣倾斜着落下,未闻泥坛碎裂落地之声,但见花蝶语已然扶稳了内里只剩一半醇酒的坛身。
顿时,酒香四溢。
“哎呀,小姐可是醉了?”清怡惊呼道。这一呼,瞬时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甚至还有轩辕厉和郭络罗氏。
看到花蝶语那落汤鸡一般狼狈不堪的样子,很多人目露怜悯之色,还有一部分人则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
“夜里风凉,快快扶你家小姐回去换件衣裳。”一个大臣的女眷离着花蝶语稍近,不忍地说道。
“正妃之位不保,该不是气的喝醉了吧?”另一个阴阳怪调的声音响起。
“馨儿,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她回去醒酒?”轩辕祺转身看到花蝶语的彩衣尽湿,紧贴着的湿衣更显出其身段的婀娜,不禁双眸一缩,心内燃火一般怒道。
“是,王爷。”馨儿面上惶恐地应道,心里却笑的不行,这个王妃还真是高明,中途退场还退的如此光明正大,退的如此名正言顺,想不佩服都难!
于是,三个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步三晃、大摇大摆地离开了曲香殿。
甫一出殿门,一阵瑟瑟的夜风扑面而来,许是殿内闷的久了,周身都倍感压抑的缘故,花蝶语三人顿觉舒爽,同时也不禁打了个冷颤。
“王妃,容属下送您回府。”听风匆匆追出,递给馨儿一件雪白的裘皮大氅,恭声道。
馨儿接过大氅,赶紧为花蝶语披上,仔细地系好。
身上顿时暖和起来。
“嗯,走吧。”花蝶语点点了头,回道。她确实觉得周身乏困,也不知是心累,还是身累。
听风办事确实效率,还未站立片刻,三顶小轿便停在了三人面前,花蝶语也不讲究,径自走向离自己最近的轿子掀开轿帘坐了进去。
很快,轿子离地,一摇一晃地向前移动。
花蝶语只觉倦意深浓,几欲昏昏欲睡……突然,她双眸睁开,骤然想起方才在殿内四处游走时,曾给殿中的众人下了毒,虽然药力不是很烈,但是那些人一时半刻还是无法动用内力,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彼时,皇后咄咄逼人,她自己更是嚣张的挑衅齐国之威,下毒是为了自保,此时,倒更适合离开这里。
她若离开,需得带上清怡,只是馨儿和听风怎么办?
她虽被“贬”为侧妃,但是被关注的程度却远高于正妃,她若是离开,不知又会连累多少无辜的性命,至少,馨儿和听风以及今夜值守的一干侍卫都会受牵连。
馨儿与自己已然亲厚,听风对自己一向敬重,她又怎么好连累他们俩。
罢了,乏得很。
花蝶语再次散去眸中的精芒,闭目养神。
在一片无边无际的草原上,花蝶语气喘吁吁地策马狂奔,身后,一人一马紧追不舍。
“不跑了,不跑了,累!”花蝶语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勒住了缰绳,全身无力的她连下马都做不到,只是伏在马背上看着身后越来越近的人,“你是谁?为什么追我?”
“送给你!”那人还未过来,手里却抛来一件物什。
“是什么?”花蝶语心生警惕,并未伸手去接,况且,她现在仿佛中了消力粉的毒,也没有本事接得住。
“宝贝!”那人已经离的很近了,只是任凭花蝶语怎么看,始终看不清来人的样貌,他身材挺拔,脸上却仿佛有一团烟雾。虽看不清脸孔,但是花蝶语却能感觉到他在笑。
花蝶语一听是宝贝,顿时心上欢喜,掌心暗运内力想将那个“宝贝”吸过来,无奈此时的她仿佛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寻常女子,不仅丹田中真气全无,就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了。“我没力气,接不住。摔坏了可不能怪我。”
“摔不坏。”那人笑了笑,又道,“你一定要仔细保护这个宝贝,我走了。”
“尽会胡说。摔不坏的东西怎能是宝贝。”花蝶语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个急速飞向自己的圆球,只担心它的冲力会不会将自己撞下马背。却没有留意那人后面说了些什么。
越来越近的圆球渐渐碎裂,原来是个蛋!
一道道金光从蛋壳裂缝中激射而出,紧接着,一条全身燃烧着金色光焰的金龙腾然飞出,向着花蝶语的方向飞来。
眼看着那条金龙张牙舞爪地就要袭向毫无反抗能力的花蝶语。
“啊!骗子!”花蝶语猛然睁开了双眼。
原来是一个梦。
不得不说,隐月阁离曲香殿真远。
这都睡醒一觉了,她却还在轿中。
“王妃,怎么了?”馨儿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哦,没事,刚刚做噩梦了。”花蝶语捏着拳头催动了一下体内充沛的真气,幸好是做梦,没有内力真可怕!
什么宝贝,明明就是一条吃人的龙!
“王妃,做什么梦了,给馨儿讲一讲吧,说出来就不怕了。”
“呵!梦到有一个人扔给我一个宝贝,结果那宝贝到了身前之后,变成了吃人的野兽。”花蝶语心有余悸,又道,“而我在梦中,竟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如何能对付!”
“也许连续月余的赶路,王妃乏了,我们马上就到了,回到隐月阁好好休息几日。”
“嗯,现在的确是累的厉害。”花蝶语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只觉得一觉醒来,冷得很。
千秋万岁殿灯火辉煌,丝毫不逊于正在举行宴会的曲香殿。
只是拐到隐月阁看到的却是另一番冷清孤寂的情景。
“王妃先在轿中稍等,外面凉。”馨儿嘱咐一声便跑进了主殿。
有清怡和馨儿,花蝶语着实省心不少,两个丫头出出进进一盏茶的功夫,就将隐月阁收拾的有了几分暖意。
花蝶语虽然身子乏困,却也不是体弱生病,催动着内力出轿而行,几个人、几顶轿、几盏灯笼顿时令隐月阁热闹了不少。
那个“月”,终究是迎不来了。
花蝶语抬眸望着满天的繁星以及那轮皎皎的圆月,想起曲香殿内芷荷的挑战,不禁苦笑,她为何要胜她!若是败了,还会有南宫琉璃的机会?
不过,那两个女人似乎都很讨厌自己,换谁都一样。
“小姐?”清怡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花蝶语的身旁,见她似乎有心事,便轻声唤道。
“好了?”花蝶语回过神来,牵起了清怡的小手。
“嗯。”
“看你的手,冰块似的,我们回屋。”花蝶语解下大氅,给清怡披上,搓着她那双冰凉的小手。
……
夜里,阵阵酒气传入花蝶语的鼻尖。
和衣而眠的花蝶语起身,室内虽未点灯,但是借着窗外的月光,她能清清楚楚地看到轩辕祺的面容棱角分明、英俊完美。
他睡着了。
睡着的他,看起来特别的温顺无害。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她竟然一点都没有感觉。
今夜不是他的大婚洞房吗?何以睡在她这里?
原本很排斥他,很厌恶他,也很了解他……不知怎的,经过曲香殿一宴,她没那么排斥他、厌恶他了,而且,她也发觉她不怎么了解这个祺王了。很多以往看到的、听到的种种,似乎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样。
他在楚国的风光无限是真实的,而回到齐国却在无上荣耀下处处显露出他的……他的什么呢?
言不由衷,
名不符实,
被架空,
被利用,
被算计!
……
花蝶语顿时被自己脑中涌出的诸多词汇吓了一跳,她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难道是同病相怜?
突然间,不那么乏了。
夜太长,无眠而坐。
齐历451年冬,祺王和祺王妃大婚之日,同时并封了三位侧妃。当夜,祺王撇开正妃和另两位侧妃,留宿隐月阁。
那日,被大齐史官记录了十三个字:“四五一年冬,祺王大婚,宿隐月阁。”
齐国历经451年,而楚国区区122年。
孰深孰浅,望年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