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女子正在庭院深深后那棵高高的粉红色夹竹桃下卷着一卷书看。那入神的神情和头顶上粉红色轻轻花朵压枝的夹竹桃相映相辉,那一股幽静与天然,让人心动。
轻步走到黛玉跟前,另一个人到来的气息让正看书入神的黛玉警觉过来,抬起头,见到的是胤禛。
“四阿哥!”黛玉轻轻一声,把手中卷着的半卷书合起来,正欲起身行礼,却被胤禛的手势制止了。
“林姑娘,我说过以后见到我不用行礼了!”胤禛轻轻叹了声,不管多么久,黛玉还是这样的跟他见外吗。心口处有微微的痛。
黛玉点点头。
见胤禛不说话,黛玉便问道:“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胤禛没想到黛玉开始关心自己,紧皱的剑眉不自觉舒展了一些。
“一些小事,林姑娘不要担心。”胤禛在黛玉对面的雕花石凳上坐下来。
“四阿哥、姑娘,这是我刚沏好茶碧螺春,喝一杯消消暑!”紫鹃迟迟地从外面端着两杯好茶上来,在胤禛黛玉面前放了,静静侍奉在一边。
“四阿哥既然不想说,就不要对黛玉提起一字。”黛玉端起面前清幽的香茶,轻轻抿了一口。
“林姑娘误会了!”胤禛以为黛玉生气,赶忙解释。
“不。四阿哥是误会了。黛玉并没有在生气。四阿哥的事事关天下,四阿哥如果决定告诉黛玉,便请倾囊相告,如果四阿哥不想说,就不要向黛玉提起一个字,黛玉与其一知半解还不如一点不解。”黛玉的语气淡如空气,呼吸着似存在,可通常一般人却会很轻易很轻易地忽略掉。
本该生气的时候,胤禛却没有拍案怒斥对方站起来,以一种明亮幽邃目光重新审视着面前这个女子,几乎每一想要更靠近她一点,都会发现她的不一样,跟自己所想的不同,却生气不起来。这么久都淡漠对他的女子,能抵挡住他四阿哥高贵的身份,无视他在王族中出众的才华和俊逸修伟外表,在他长这么大见到过的女子中,她是第一人。
“好冷淡。”胤禛敛眉脱口而出,如果,眼前的女子对自己能再亲近一点,哪怕只是多亲近一点点,就好。
紫鹃在一边听着胤禛不自觉说出口的话霎时一脸愁云,她是出了贾府后才发现对于自己跟了这么多年的主子,她也完全不理解。
黛玉只抬头看了看胤禛,放下手中细腻唯美的青瓷玉花茶杯,“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细细碎碎的声音或可闻见,黛玉默默地念着,目光仿佛飘到樱红水唇中婉转词句的远处。
淡淡的词句默默的哀伤,胤禛隐约听到扣动心弦的句子,徒然感伤起来。当初自己收留黛玉也不是完全没有考虑到黛玉对自己有多重的利用价值的因素,相反,江南巡盐御史林如海之女的身份加重了胤禛收留下这个再度落难漂泊的女子的砝码。如今听到黛玉口中淡淡如叹的弱音,当初企图与如今心情的双重纠集,身为一个皇族的未来命运的现实与思想的交缠,让他一度痛苦难解。
黛玉啊黛玉,你该让我用何种态度来面对你!
几乎是逃也似的胤禛落荒惊慌从石凳上站起来,仓皇离开了忆禛园,消失在了黛玉的面前。
“四阿哥?!”经过外院的时候正好遇到了还没有离开的徐元梦,徐元梦见胤禛一副落荒而逃的样子讶异地转身想叫住胤禛,却被从身边一闪而过的胤禛弄得以为朝中出了什么大事而心绪不宁。
“我这到底是怎么了?”胤禛匆匆忙忙地冲到自己的房间把门反锁起来双手捧起盆中的清水便不住往脸上泼!
看着盆底倒映出一脸水渍的狼藉的自己,胤禛想怒、想大叫、想发泄胸中闷着的一切,那种在向自己咆哮着的感情!
可不能,他是阿哥。
“祸水红颜”徐元梦当初劝慰自己的声音此刻如激越的鼓点般在胤禛胸口响起。四阿哥之所以能随时随地保持冷静,是因为他不近女色,四阿哥在阿哥们中虽然才华外貌超群却不受宠也不失宠,将来的皇位必定是皇太子的,皇上对自己的发妻爱意深切一定会让位给皇太子做皇帝。你不争不抢你就会被人踩着自己的尸首往上攀登,你爱的人、你守护的人、爱你的人和守护你的人,无论尊卑都会陪你殉葬。你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这个位置没有选择!
杂乱烦扰的声源一个个像天上坠落的雨点一样打下来,溅落在赤露的男子健美优雅的身体上,红红紫紫的淤青斑斑点点,让那健美的身躯残破不堪!
我必须往上爬!摆脱不了,也逃不掉!除非你死,你身边爱你的人也会跟着你殉葬!
“母妃,可不可以不要丢下孩儿一个人!你不要走!禛儿会听您的话,会乖乖的学好功课,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强的人,在那些亲王老臣们面前不会让您丢脸!”胤禛回想自己还小的时候,努力想去抓住那一只伸向自己的温暖慈爱的柔软细润的女子之手。
“禛儿,”美丽的女子温暖笑了一下,虽然她的脸色现在很苍白,却是她面前跪坐在床头的小男孩眼里的世上最美的女子,“母妃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但是母妃很爱你。如今母妃要走了,你要记得去爱你身边爱你的人!皇室,谁人都只看到它最奢华的地方,它却是这个世界上最寂寞最寒冷的地方。禛儿,你我母子一场是我们的缘分,只可惜……禛儿,记住母妃的话,母妃走了也安心了!”
“母——妃——!”那声歇斯底里的呼唤忽的把此刻惊觉的胤禛惊出一身冷汗,佟佳氏美丽温婉的容貌仿若眼前。
“母妃!”胤禛惊觉后喃喃地道,脸上感觉飕飕寒意的水珠一滴一滴从那健康的樱红色的肌肤上滴落下来,“母妃,我该如何去爱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