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姑娘,本来是一万军的编制,断魂台上折损四千,后来撤退后被朝廷咬上,再折三千,现在只有这两千多人了,据都在这里。”说完手一挥,漫山遍野的收拾行装的小伙子都抬头看着这位新任主子。
“回到江陇镇就让他们卸甲归田散了吧。”
“姑娘……怎么……这……”孟松不知所措的结巴了。
“白府一灭,白氏一族再不是昔日的门阀世家,所谓长房更是烟消云散,他们已经失去了安身立命之所,还是各自归家吧。”晋千与淡淡道来。
扑通一声,孟松跪在晋千与面前:“姑娘,营救不力全是孟松的错,和兄弟们无关,如果姑娘要怪罪,孟松愿意一命相抵,解散一事,请姑娘三思。”孟松一跪,其余诸人都放下手中的活计,竞相下跪:“我等愿意领受军法,请姑娘三思。”
晋千与眼睛微红:“兄弟们,白家已经不复存在了,没有可供给你们的粮饷军械,没有安身立命之所,散了以后你们各自归家享受天伦,再不用受氏族门阀驱使,都散了吧。”
“生是白氏人,死是白氏魂!”两千余人的嘶吼在枯草白雪上方回荡,声音震透耳鼓,晋千与扶着山壁的手颤了颤,想再劝说什么,身后传来青林虚软的声音:“暗卫的忠诚没有什么依靠,忠诚就是生命,背叛就是耻辱,是身为暗卫一辈子的信仰,姑娘若是为他们好,就留下他们吧。”
望向殷切的孟松,晋千与紧攥拳头,点了点头,众人松了一口气,收拾完行装,打灭火种,牵着为数不多的战马准备往江陇镇赶去。
由于战马实在稀缺,几人换乘一匹,一直到日下西山,江陇镇才隐隐在望,镇前石碑旁站立一名男子,身姿欣长挺拔,如一柄利剑驻在碑旁,隐隐的周围的空气都紧张起来,行的越发近了,孟松当先跳下战马,其余诸人都下马前行,料想前方男子的身份应该贵重非常,晋千与欲下马,被孟松阻挡:“姑娘身子还没大好,前面是三公子,姑娘不必下马。”白弄樱是嫡出,白弄询是庶出,想来身份还是有些差距。
行的近了,才看清那人的眉眼,浓黑的眉峰分外惹眼,微厚的唇呈现淡白色,一双吊梢眼隐约可见一丝魅惑,不过在他周身沉沉的杀伐之气的镇压下几乎可以隐匿,外罩一件天青色棉袍,像是多年的旧衣,隐约浆洗的发白,他静静的站着,看着大队人马走进,竟然一步都没有动过,只是静静的看着晋千与一行人慢慢向他靠近。
约五六步的距离,孟松单膝下跪:“奴才孟松幸不辱命,把姑娘救回来了。”
男子淡淡开口,声音浑厚有力:“孟统领辛苦了。”晋千与皱了皱眉,这男人的声音中浓浓的飘渺,像是伏在半空的云,没有着力点,见他想自己望过来,点头不太自然的唤道:“三哥。”
白弄询身子狠狠一震,犹如一柄利箭穿胸而过,身下步伐乱了几分,一步一步带着几分梦游的不切实际感觉像晋千与走去,只是短短的几步路,他却走了很久很久,到晋千与马前,高高的伸出手,手心里厚厚的一层茧子泛着黄,在夕阳下像是托着一掌的金沙,女子迷蒙的眼睛眨了眨,迷惑的看着眼前似乎仍旧处在梦中的男人。
缓缓的将手放在他的掌心,借着他稳稳的力道跳下高大的战马,白弄询蓦然收紧手掌,掌中纤弱的仿若一片云的白嫩小手实实在在的捂在了掌心,这一刻在沙场修罗般的地狱滚了半辈子的冷硬心脏上狠狠一阵抽疼:这是他的亲人,血脉相连的亲人,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他心里颠簸一年,背叛杀戮,千里奔袭生死一线之间才得到的一缕温热,这一刻她就在自己的掌心握着,为了这一片软软的温暖,疲累的心脏再一次满血复活,这一刻,白弄询相信,谁再伤害她一根汗毛,让她掉一滴眼泪,他将与他不共戴天。
戎马半生的男子,眼眶酸胀的泛疼,抬头仰望天空,紧紧的将晋千与抱在怀中,沙哑的嗓音已经分不清是沉重,兴奋,酸楚还是哽咽了:“小妹。”
被他感染的眼眶发紧,晋千与缓缓拍抚着他安抚,白弄询放开晋千与,转身面相孟松,郑重的一撩棉袍……跪下了。
两千人集体目瞪口呆,随着他匆忙下跪。孟松扑通一声跪倒:“主子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孟松,此等大恩,白弄询必效死以报。”白弄询一句话斩钉截铁。
“奴才何德何能,能营救姑娘是奴才的福分。主子这话让奴才如何自处,快快起来吧。”孟松连连叩头。
扶着白弄询起来,二人向镇中行去,孟松挥手让暗卫解散,两千余人的队伍化整为零,散进镇中,他们有的是儿子,有的是父亲,有的是远近闻名的老光棍,还有的是避居山野的樵夫。
三人不多时走到一幢朱漆大门边停下,晋千与抬头辨识,所幸两个字都认识:孟府。
见她微讶,白弄询温和道:“孟统领的老家。”
孟松上前推门,不想里面的人竟抢先一步将门打开,程鸣一双眼睛咕噜噜转了两圈道:“白姑娘?!”
“我睡过头了,不曾迎接远客,失敬失敬。”一道晴朗的声音在门内回荡。
晋千与眼睛一亮:“楚卫。”
一身亮白的雪狐裘衬着清绝的容颜瞬时就让人眼前一亮,大雪天的捧着一团碧青的暖炉,楚卫晃到门口斜斜倚着门框,唇边携着一弯笑意盈盈看着晋千与。
“小妹弄樱。”白弄询点头向楚卫介绍
“知道,写得一手好字,家里用金盆洗手的姑娘。”楚卫笑意不变。
众人愣住不解,晋千与脸颊一红,咬牙切齿回敬过去:“不及楚太子见多识广,我们小门小户的女子让殿下见笑了。”
“那倒没有,只是开点儿眼界。”楚卫一副潦倒样的依着门框不动,誓将叙旧进行到底的态度。
“几位主上都别站在这风口中叙话了,姑娘身上还带着伤呢,还是内院修养吧。”孟松见楚卫一副在这里说道天黑都不怕的架势,赶紧劝说。一行人又浩浩荡荡的向内院涌去,丫鬟仆妇拿着裘衣、暖炉、护手、灯笼、换洗衣物、首饰匆忙的向内院行去。一时间宁静的院中乱成一片,都是镇上大户人家的用人,没有京都贵人那么多的规矩,人一多就吵的很,晋千与素来不喜别人伺候着洗澡换衣,索性一股脑儿的都撵出去,自己舒舒服服的泡澡,一群人又熙熙攘攘的去准备晚膳,这才清净了。
青林被安排在外院,晋千与想着给司马忌写的信件。翻着自己的旧衣,找到那片布帛,在蒸腾的热气中展开,心中又推敲了半响得失利弊,确认无碍才复又揣进怀中。
龙山脚下,一骑飞快的穿越山脚下的护卫阻挡,冷冷的扔下三个字:“司马忌。”欲阻挡的龙山护卫摸摸鼻子,悄无声气的退了个干净,龙山上的人谁不知道殿下的相识中,司马忌这个名字在龙山乃至雍乾皇宫都可以畅通无阻,这个名字就是一枚活生生的通关令牌,喔,不!比通关令牌好用多了,通关令牌不能通皇宫大内,这三个字可以直通到皇帝的寝宫密室都未可知吧。
山顶积雪覆盖的龙彰华盖之下,一抹俊雅的身影端坐不动,望着山下一骑如电卷上山来,眉眼含笑,眼角处的笑意都是和暖的风情。纯黑的狐貂裘大氅,苏锦的风帽,修长的竹节玉指抚着唇边的热烫杯盏,笑的像个狐狸。
烦躁的身影未停留半分,径直向大殿走去,衣襟上卷起的细雪扬起小小的一团雪雾。殿上的侍女慌忙的奉茶,烘暖炉,一片忙乱的拢火盆,比待自己的主子还殷勤,司马忌不管不顾的拂开侍女欲解他貂裘系带的手,冷冷道:“让苗斐然过来见我。”
“你千里奔袭,我怎么能不来见你呢。”门口处修长的身姿斜斜依着朱红漆就的门框,笑的让人牙痒痒。
司马忌怒火未灭,一句质问携着雷霆万钧的波浪卷打过去:“你撤不撤兵?”
“怎么?着急见我,就为这个吗?”苗斐然错步躲开司马忌挥手砸过来的暖炉,火烫的碳将汉白玉的地板熏黑了一大片,苗斐然斜眼一瞄,扯动唇角,啧啧有声:“啧啧啧,时隔许久,你还是这么厌憎我吗?”
司马忌恨恨看他:“我问你,撤不撤兵?”
“你说呢?”苗斐然显然不受威胁,一脸轻松的执起司马忌刚刚放下的茶盏轻抿一口,“砰”司马忌一把抚掉他手中的杯盏,眼中怒火渐盛“权倾天下的中山郡王,何必处处为难一个小小女子。”司马忌一字一句从齿缝中迸射出来。
“呵呵,小小女子。”苗斐然按住桌案不动:“小小女子能劳动司马家主日夜奔袭来找我求情?小小女子能让你司马忌顶着断袖之嫌来见我苗斐然?小小女子能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司马家主擅离靖安,单枪匹马跑到我龙山?这样的小小女子,你自己说服的了你自己吗?”苗斐然一句一句咄咄逼人的问到司马面前。
狠狠的眨了眨眼睛,司马忌不以为然:“姓苗的,你疯了。别怪我没警告过你,灵韵的死期就是你明年的祭日。”
苗斐然分毫不让的倾身与他对峙:“忌,你这样威胁我,难道不是仗着我丢不下你吗?”
“你……!”司马忌雪白的面孔一瞬潮红,瞬息而退。
“怎么,被我说中了,孤高绝傲的司马忌,怎么会为了她这样轻贱自己,忌,你变了。”苗斐然唇边挂着一丝苦笑,缓缓后退。
“是,我心甘情愿为她而变,你又能如何。”
“心甘情愿?谁又不是心甘情愿?你可知她心甘情愿的又是谁?你空空占着我的心,可曾明白她何曾不是空空占着你的心?”
“够了!”司马忌急切的打断他的话
“你动摇了。忌,你动摇了,呵呵呵,我还以为你对她多么信任,原来还是留了一手,你监视她,她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你都知道,如何就这样不自信?凭你的才情,也有不自信的时候吗?”苗斐然继续火上浇油。
“我们是家人,我只是想保护她,我说过,我们彼此相护,这世间只有我们是最亲近的。你休想三言两语离间。”司马忌恨恨拂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向门外而去。
“她现在在楚卫的怀中,白弄询找到了她,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认了那个哥哥,这说明什么?你难道不知道?”苗斐然高声质问。
“我知道,她在等着我。”
“司马忌你会后悔的。”苗斐然愤然。
“周老四都在你眼皮子底下快翻出天了,你却还不自知的在这里泼醋,简直是不知死活。”司马忌猛的转身踏进风雪中。
急转直下的情绪在苗斐然的胸腔中翻腾,他还是在乎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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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努力往前爬,虽然没人冒个泡出来支持一下,雪某人还是要坚持下去……
握拳,今日争取多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