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车马晃荡,一路穿过清河草原,穿过雪女连山,走过漠北瘴地,如一柄锋利的尖刀插到草原部族集结的二十万大军之后,一路行来速度越发急切,周恒嘉皱眉捂住胸口,嘴角渐渐因为颠簸的气息不稳渗出丝丝黑血,廖迁素手一伸:“停车!”
马车吱嘎一声停下,女孩子正要走出马车,被周恒嘉一把抓住手腕拉了回来,微微颤抖的嘴角泄露了他虚弱的掩藏:“快走!”
“将军,你便是要腾出时间救她,也要爱惜自己的身子,漠北苦寒,瘴地漫天毒气,再这样赶路你会受不住的。”廖迁心中烦躁的要暴走,他这是要为那个女人疯了吗,这样就算是赶到漠北,他也没有精力和鬼佬一战,只怕到时候被五谱大阵缠住,全军覆没都是有可能的,就算他勉强和鬼佬一战能胜,到那时他剧毒攻心,只怕也是命不久矣,为了她能少受一份为难,他就能这样折腾自己吗?
“大军冲破洈水之滨的拦截,我们就回天乏术了,军贵神速,耽搁不得,快走。”周恒嘉紧紧握住廖迁的手臂,白嫩的手腕上被他生生抓出一道暗红的指痕。
“将军,你醒一醒吧,就算是你现在放弃天下,将一颗真心捧到她的面前,她也不会珍惜的,她认定了司马忌!你听得懂我的话吗?他认定了司马忌!你还这样记挂她干什么?”廖迁双眼赤红,一字一句响在唇间的话语如锋利的刀锋,带着恨不能叫醒他的恨意。
“放肆!廖迁你放肆!”周恒嘉终于动怒,这是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对自己说这样的话,说自己在乎他的身体是放肆,保住他的命是放肆。
“将军,廖迁就放肆了,便是放肆到让洈水战败,也不会后悔,你要治罪便治罪吧。”
狠狠一把甩开周恒嘉握在她手腕上的手掌,廖迁竖手召唤:“兄弟们,原地休整,明日再走。”
周恒嘉气的胸口一痛,一口气提不上来,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半面车壁一片血红。
她近身伺候将军,亲卫们也习惯了她传达将军的意思,当下下马扎营,准备休整,明日一举赶到洈水之滨,和询将军的人马前后夹击,对付此次出击锋芒最盛的敌人。
“将军!”廖迁大惊,忙将歪倒在马车软垫上的周恒嘉扶起,他唇角血红,再不是前几日一直吐出的黑血,殷红的唇角在昏黄的落日下一片瑰丽,夕阳如血照耀在半片车壁上,触目惊心。
忙一手托住他的头,一手探上他的关脉,宁静缓和,再不是往日的虚软断续,轻舒了一口气,羌雪之毒终于解除了。
大半年的折腾下来,他生生死死在鬼门关上转悠了数百来回,她也跟着他在鬼门关上来回游荡,终于在这一刻悬吊的心落回了实处。
周恒历果然是狠人,这毒就算是马上发现也要很多时日才能去除,在完全去除余毒之前,人的关脉会被锁死,不能劳神,不能动气,不能动真力,一旦动了,会给经脉造成巨大损伤。
周恒嘉邺城之下一战,真力冲破关脉,导致毒发,幸亏冕儒及时修复,否者这辈子便再没有站起来的可能。
这毒虽是她亲手所下,可是初始她却也不知这毒的厉害,只是想着小心为上,早些催发毒素,让他发现,却不想还是没能逃过这剧毒的一番折磨。
想到这里,廖迁对周恒历的痛恨更加浓烈,恨不能生食其肉。
独自动手将马车里擦拭干净,把周恒嘉放好在软垫上躺好,他剧毒得解,再有这一夜休整,想来即便到了洈水之滨,鬼佬也奈何不了他了。
忙活到半夜,廖迁累的沉沉睡去。
夜里风凉,她迷迷糊糊的伸手要去关窗,将军身子不好,怎能受得了这样的凉风。
手一伸,穿过空空的软垫,廖迁一个激灵,醒了大半,软垫上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将军呢?
她明明记得清楚,他昏睡过去,她就把他放好在软垫上休息,而她一直守住车门,他根本就走不出去。
唰!
北风如狼,刮过满地落叶,瘴地的毒气氤氲,如人间仙境一般的不真实,一股刺鼻的味道从大开的窗吹进马车内,廖迁肩膀一缩,转头看去,仿若不能相信他已经离开的事实,纤纤素手覆上被他拉开的窗棱,恨意如怒涛,汹涌卷入心海深处。
白弄樱!
你到底凭什么呢?
夜的黑暗幔布一般将马上男人的眉眼遮盖,他的眼神幽深浓黑,恰如死海的眼睛一样,让人看一眼就瑟缩避让,怕被那一潭浓黑吸引进去,永世不得超脱。
马背的颠簸让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北风利箭般撕扯着他的披风,男人一身劲装,墨黑铠甲,发上的缎带都是炫黑色,在这浓黑的夜里如一柄沉黑的重铁利箭穿射而去,划破这浩海烟云,刺破这枷锁人生,向着胜利的明光一往无前,挡者尽殇在他铁蹄之下。
这是王者的劲霸,这是顶端的睥睨,这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身影。
他踏马而过,留给世人的是一地残金碎玉,偶尔呼啸的北风才能记下他曾经划破肌肤的疼痛。
周恒嘉一手控马,一手拔剑,三尺青锋如练,沉沉杀气将迎面而来的军马震的惊叫一片,剑未沾血,杀手尽散而去,不在一个层面上的战斗力,战了又如何,无谓的增加尸体罢了。
早就得到周恒嘉车队经过这片草地的消息,鬼佬特地埋伏下顶尖高手在此等候周恒嘉被他那个四哥下毒的消息一日千里的传到草原,要不然草原铁戟金马就算是借来十个胆子也不敢擅自集结动兵。
听说他危在旦夕,众人这才敢出手试探。
不然就算这个人一人在漠北大营坐镇,不需千军万马,就能让大军畏惧胆寒。
这就是威势!
这就是震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