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司马主宅前,文武大臣列班而候,司马忌一身蟒袍大步从正门跨出,看着伏跪迎候他的官员们,惯常的没有好脸色,他身边亦步亦趋的跟着静心和小离。
小离眼睛红肿,腿脚有些踉跄,艰难的跟上他的脚步。
他看了一眼在门前候着的八抬软轿,脸色黑了黑,招手道:“备马。”
礼部司正稍稍移动身子,正想劝阻,旁边的一名黑袍老者拉了拉他的衣角阻止了。
靖安已经彻底被司马忌掌握在掌心,而他却并无善待朝臣百姓之心,行为极为随性,全无丝毫章法,柴烧烹炸已经数十位高官,手段酷辣,阎罗亦自愧不如,何人还敢发声反抗。
司马忌翻身上马,阴冷的笑道:“今日苍楚皇太子回国正位,诸位都是周朝死忠,苍楚也是周朝死忠,大家同为死忠,理当去送一送的。”
这话说的狼子野心,句句皆是大不敬之语,众臣瑟瑟不敢回,长街上空旷的回荡着司马忌的笑声,诡异又寒冷。
他要去把她抓回来,亲自问问她,在她的心里,他司马忌是什么,她信奉的爱是什么,义又是什么,他将她视若珍宝,为何她一再辜负?为了周恒嘉,为了楚卫,甚至是为了一个孟松,她都能将他抛诸脑后,他珍而重之捧出的真心,被她践踏在脚下,所以他一定要亲自去把她抓回来,亲手!
此时晋千与正混在城门拥堵的人流中等待盘查出城。
她半点都不担心自己被认出来。本来画像就低劣,她走的又是人流量最大的南城门,脸上贴了疤痕,额头有新添的装伤,脸颊经过一夜寒冷和她刻意的一拳,高高的肿了起来,她一身乞丐装,头发凌乱,一脸被其他乞丐欺负的伤,佝偻了腰,廋骨嶙峋,便是司马忌当面她也有把握过关。
很快,她就被推搡到了城门关卡处,士兵见到她脏兮兮的乞丐样,不大注意,上来踢了她一脚,嚷道:“磨蹭什么,还不快往前滚。”
晋千与被他踢的一个踉跄,紧跟着就听见锣鼓开道的声音。
她就势趴在地上叩头行礼,是摄政王的车驾,远远的看到两骥并行在前,侍卫打开人流,司马忌和苗斐然并行而来,身后乌泱泱的官帽朝服的文武臣工。
晋千与瞄了一眼,迅速伏低身子。
马蹄得得,苗斐然一身浅紫的寻常袍服,笑的悠然自得,无视司马忌一脸不耐,自顾自的说笑。
马儿行到晋千与的面前,苗斐然一勒缰绳,晋千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摄政王殿下可还记得一个人?”苗斐然突然问道。
“何人?”
“苏合香郡主的贴身护卫孟松,孟统领,不知道摄政王将他埋于何处?”
晋千与能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中有铁锤狠狠的砸了一个洞,在徐徐的流血,血液漫过双眼。
司马忌杀了孟松?!
司马忌眼神冰的冻人,慢慢地审视了苗斐然一遍,扯开唇角皮笑肉不笑的回答:“一个不听话的奴才怎么配污我的耳朵,静心处理了,不过……”
司马忌嗜血残忍的眼神缓缓划过马下伏跪的人群,苗斐然不会无缘无故问问题,灵韵就在这些低贱的百姓人群中。
“我特地交代了静心,挫骨扬灰,必不能留下一丝痕迹。”
晋千与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她死死的抠住身下的青石,指甲翻转,指腹血肉模糊,唇角被她咬出一排整齐的牙印,血一滴一滴滴到胸前的衣领上,脏污的衣领立即深黑一片。
司马忌和苗斐然还在说着什么她一个字也没有听见。
她反复的提醒自己千万不能冲动,苗斐然就是想让自己暴露隐藏,就是要让自己和司马忌决裂,千万不能上当,一遍一遍的提醒自己,孟松被司马忌杀掉的仇恨又一遍一遍的冲刷掉理智。
她忍的浑身僵硬,忍的头晕目炫,忍的胸口像一把火在烧,烧的她眼睛都红了。
这一刻,她对司马忌第一次起了杀心,却不得不为了楚卫忍下去。
如果她再次被抓,楚卫怎么办?苍楚怎么办?
司马忌,这是我们最后一次了吧,再不会有下一次了,再不会有下一次了。
司马忌的视线刀一样滑过每个人的脊背。
他知道灵韵就在这里,她听到了自己杀死孟松的消息,他等待着她的质问,她等待着她的爆发。
寂静的坟地一般的城门,司马忌等了很久,看了很久,他看的眼睛都酸疼了,然而她终究没有动一下,他的心狠狠的疼了一下,很久很久以前,他的心也是这么的疼了一下,那疼痛里,他失去了一切,父皇,母后,葳蕤一族,一国。
他颤抖着手指摸了摸胸腔的右边,似乎在确认那个地方还在跳动,还在跳动,可是灵韵……也许再也找不回来了,她能忍受自己杀了孟松,明明在自己身边,却一句话都不说,默默的忍受着,她是彻底失望了吧?
不能!她凭什么失望?她忍受过家国被灭的疼痛吗?她应该理解,而不是躲避!
“来人!今日城门前所有人下狱候审……,没有我的命令……”司马忌冷酷的挥手下令。
“摄政王大人!”呼啸而来的车马将摄政王的车队围拢起来,宽背鲨刀,仓青斗篷,是楚卫的亲卫营。
楚卫一手推开车门,盈盈的笑:“摄政王大人是来送卫回国的?”
“自然。”司马忌放下手,调转马头。
“哦……本宫是苍楚小国太子,不懂大国礼仪,原来摄政王殿下政务如此繁忙,这等场面下,还能和一群刁民为难。”
司马忌拨马上前两步,缓缓道:“太子殿下这是在责我慢待了?”
“不敢,卫一国太子不如大周刁民更能入摄政王的眼,是苍楚的地位轻贱,怎敢问责摄政王大人,只是大人眼光虽然高远,也请别忘了,不是自己的东西,抢过来也不过是一把利剑,只能伤了自己。”
“你什么意思?”司马忌一夜未睡,情绪已经接近崩溃,此刻的他听不得一句挑衅,楚卫此言一出,他恨不能生剥了楚卫,哪里还有半丝好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