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叔济严肃地叮嘱道：“到上游找个隐蔽点的地方，看清楚周围环境再下水，两刻钟后不回来，本将军就去逮你！”发布军令的口吻，却句句透着关爱。
营帐沿河驻扎，若水运用轻功躲过巡夜的士兵，很快在上游找到一个据她估计人迹罕至的地方。岸上浓密的树丛掩映，幽薄的月光照在河面上，星空璀璨、微风送爽，她听着水声就觉得整个人清凉快活起来。
她把干净衣服放在岸边，解开发带，随手撩了撩如飞瀑的青丝，再晃了晃头，打结的发丝都散开了，瞬间感觉到无比自在舒服。“吁——”她不禁松了一口气，脱了靴一步一步往河里走，只有两刻钟的工夫，她得沐浴、泅水、洗衣一并完成。
一个躺在粗壮树枝上的年轻男子，一身做工极为考究的戎装，目光炯然地直盯着畅游的小人儿，脸上有着不敢置信，心底还生出一丝奇异的羞涩。羞涩？他们同为男子啊……
他怕落人口实，没有带一个王府亲兵入营，侍从都是从别处临时调派来的生面孔。侍从倒头就睡、鼾声大作，他不忍扰人清梦，就抹了军医给的防蚊虫药水，在这个寂静通风的高处睡觉。细小的惊呼声把他唤醒，一睁眼他看到了月下泅水的小精灵。
月光照在绝丽秀致的莹润脸蛋上，他由上到下饱览精致无瑕的五官，有些面熟：一对乌亮的黛眉，流转间散发出耀眼光彩的秀丽双眸，挺拔的俏鼻微微发红，小巧的红唇紧紧地闭着。他的衣裤紧贴着身体宛若第二层肌肤，从年纪上看，他是新兵，未经辛苦操练的身子，单薄得像是姑娘家。
穿着衣服泅水不够过瘾，若水要利用所剩不多的时间畅游一番，毫不犹豫地脱了衣服往岸边丢去。水温透骨冰凉，她在水中玩得不亦乐乎。“好舒服！”她忍不住娇呼。
轻柔的月光和她的雪肤比较，反而失了颜色，却更加烘托出她的胴体白细胜雪。柔美的体态犹如一条小小的美人鱼般，自由自在地在水中享乐，好像天生就是生活在水里一样。
他清楚地看见绝美的玉颈，撩人的藕臂，修长匀称的玉腿，以及……[1]太惊讶了！她竟然是一个少女！真是太美了！他讶异又惊叹连连，看得浑然忘我，吐了口长气。
“谁？”若水心陡地漏跳了一拍，赶紧稳住被吓得乱七八糟的心脏，直觉地发现了偷窥的人。她俏脸微红，用手遮住自己的身子，尽量不让春光外泄，怒瞪他一眼，转身背对他处变不惊地说：“非礼勿视，监军大人闭上眼好吗？小的上岸穿好衣裳，再与您赏月聊天。”
收到更似媚眼的警告眼神，望着青丝覆盖的雪白玉背，监军崇瑞面色大窘，从树枝上跌落下来，在他体内四窜的灼热火苗被肢体的疼痛湮没，爬起来脸贴树干、背对河水，眼观鼻、鼻观心地罚站，用内力将身体中骚动的火热欲望给逼退。估计自己脚趾头都羞红了，他怎么觉着二人情绪完全对调了，他的反应更像是“受害者”。
“可以转身了。”小侍卫含笑脉脉地将擦脸的布巾由脸上移开、担在肩上，双手熟惯地绑着发带，露出一张美艳动人的容颜。她唇边露出邪笑，像是想出什么诡计一般。
“你是小澄子！”崇瑞眼珠子差点滚出来，那张好看的唇生平头一遭张成圆圆的。多可爱的玉人儿，近看才知她的皮肤有多水嫩光滑，像极了初生婴儿的肌肤。
难怪觉着面熟，小澄子是军中的风云人物，老兵不敢得罪她，新兵都被她戏弄过，成天围着程将军打转，副将都让她三分。平时她脸上脏兮兮的，虽然嗓音柔柔细细，但说话腔调流里流气，任谁也想不到她是姑娘家。
若水望着那双因睡眠不足而显得又红又肿的漂亮眸子，无奈地笑笑，低头用哭腔说道：“监军大人，小的知道您心地善良，任凭您处罚，只求您别把小的交给程将军。”
小澄子只怕程将军，这是全军上下公开的秘密，程将军一向宠信她，倘若知道被她欺瞒了这么长时间，一时气极可能会用军法处决她——砍脑袋。
“我帮你保密，可是你在程将军身边，早晚会被他发现了你的女儿身。明儿就把你调去我的营帐，编造一个不痛不痒罪状遣你回乡，你看这样可好？”
“可是小的家里没有田产，都指望这份饷银过日子……”若水用一声哀号掩盖了差点冲口而出的笑声。忍住、忍住，难得碰上一个同情心泛滥成灾的皇室子弟，她得把他耍个够本。
“也是啊，在程将军身边，一场战役结束，你带回家的饷银、赏银够你家中吃用好几年。明儿你来找我，我给你一百两银子，差人送你返家，你买几亩良田度日总比上战场安全。我真的很抱歉，因为是随大军行动，我出门没带多少银子，只能给你这么多了。以后遇上麻烦事儿，你就来京城的瑞王府找我，我能帮得一定帮。”
崇瑞开出了这么好的条件，以为小澄子会破涕为笑，可她低头不吭声，布巾捂着脸，双肩轻微抖动，像是哭得更惨了。他急切地捧起她的脸蛋想确认答案，却迎上一张憋红的笑脸。
听完他的一番话，暖暖的世间温情洋溢在她的心底，她尽力不笑出声来，免得伤害人家的自尊心、菩萨心，可是被逮个正着。
瑞王爷每逢母妃冥寿会施舍米粮、大年初一会散发铜钱，还做了不少修桥铺路的善事，常年稳居京城慈善排行榜第一名，由此可见他仁慈得不适合做皇帝。[2]
“我万分感谢……你费心思替我谋划生路，可惜一百两银子……还不够将军府上下……那么多人塞牙缝。”若水憋不住暴笑，左手扶崇瑞的肩膀，右手揉着笑岔气的肚子，断断续续地说：“程将军的女儿……若水，我叫……水若澄，你明白了吧？”
“你是程……将军的……女儿！”崇瑞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嘴巴几度张了又合，活像被什么梗住了般，表情古怪外带结巴。他早该发现了，她处事时的自信与聪慧，顾盼之间暗藏的大胆和勇气世间少有，小户人家养不出这样的女子。
“你为人真是好得没话说，既然我已对你坦诚相见，就不客气地赖上你了，崇瑞哥！”若水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得旖旎万端。
“啊？嗯——”一声“崇瑞哥”像是蜜糖洒在他的心头，香甜的滋味，令他又喜又奇。她的美净白似雪、玲珑剔透，让他一见难忘、一见倾心，两三年后她定会出落得更加耀眼，他乐意为今夜的偷窥负责，只是婚姻大事应该男方先开口，她主动“逼婚”，莫非信不过他？
她清澄的水眸望入他炽烈的眼，心跳如打鼓，糟糕，一时兴起、出言不慎，又多了一个男人惦记她，她又要被爹教训了。
“那么说定了，从今以后咱们就是哥儿们了，我会常去你的营帐找你玩儿，你没事儿也可以来找我聊天，回京以后……”若水拎着湿漉漉的衣裳，边走边自顾自地说着，故意忽略崇瑞早在她说出“哥儿们”三个字时就脸色白如纸了。
“你不认为我该为刚才的事儿负责吗？”崇瑞打断了若水的侃侃而谈，尴尬地挤出一抹比哭还要丑的笑。他第一次心动，有了立正妃的打算，怎么一转眼“成亲”变“结拜”了？
若水上下指了指自个儿的身子，像是自嘲地笑了。“我干瘪得没啥看头，和小男孩没多大区别，你看了等于没看！就算我以后有看头了，也不会因为被别人看了身子就逼着人家负责。其实看就看了呗，狠狠教训对方一顿把气撒了，如果那人太恶劣就把他眼珠子挖了，何必赔上自个儿的婚姻，那些女人挺蠢的吧。”
她那双晶莹剔透的大眼，为她那绝色的美，增添了几许的灵气，让她看来格外动人。活灵活现的表情外带动作，夸张得一看就知道那些狠话是在开玩笑。
崇瑞“扑哧”一声笑了，低叹程将军“教女有方”，王府里有这样一个“惊世骇俗”的王妃，他枯燥的生活会变得很精彩吧。
“我该庆幸你还是个没啥看头的丫头，不然今夜我将最后一次瞧见月亮、星星了！你准备怎么教训我？”
若水连连摆手道：“我看刚才你比我窘迫，就料定你是无意的，就不教训你了。你是好人，会为‘小澄子’找周全的出路，我把真实身份告诉你，就是想跟你做兄弟。”
“原来如此……”崇瑞指了指鼾声不歇的帐篷，丝毫没有进帐的意思，“我的营帐到了，我送你回程将军那儿。”她口中的“坦诚相见”真的只有字面的意思，什么叫自作多情，他亲身体会到了。
“等等！你为了避让他而跑去上游的树上睡觉？哇——你的心眼也太好了吧。”她翻翻白眼举止豪爽，与她美丽娇柔的外表完全不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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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尺度啊尺度……大家就自行想象一下吧。[2]京城里住了许多高官、富商，喜欢盲目攀比，就弄些个排行榜出来娱己娱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