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右手落下,杀手右手手背出现了一道浅浅的伤口,并未流血,杀手只当是被她的指甲划伤,瞪着她大吼:“臭婆娘,闭嘴、不许动!”如果今天能逃得掉,他一定找机会潜进宫来把这个臭女人先奸后杀![1]
众人吓得忘了呼吸,真不知道德妃娘娘是处变不惊的女中豪杰,还是冒失得激怒杀手的蠢女人。
“你别轻举妄动,朕和他慢慢谈,保你平安无事。”崇嘉急得又迈进两步,被杀手喝止。
“别靠过来!我知道你武功不弱,你在靠近一步,我就杀了她!”杀手想在若水的脖子上轻划一下威吓众人,作势要在匕首上多加几分力道,可他的右手变得僵硬如石头一般,渐渐手臂的肌肉也完全僵住了,心中大呼不妙,想当然地以为自己一时不察、除去面罩,误吸入了飘散在空气中的那什么“僵尸粉”。
若水低叹一声,瞧杀手脸色铁青,盈盈一笑,右手猛地抬起、向外扯开杀手的右臂,顺势转身逃脱束缚,松开他的右臂,抬脚踢向他的命根子,在众人整齐划一的抽气声中,她得意洋洋地轻掸着双手,退到崇嘉身边。
惨叫声立即穿透层层宫墙,杀手脸上的血色刷地变成灰白,背弯成弓形说不出话。钟琪的剑光闪过杀手的脖颈,鲜血满地。
崇嘉铁臂紧搂若水的柳腰,仿佛至宝失而复得,眼中闪着泪光,激动地想亲吻她的脸颊,被她的利眼瞪得不敢造次,尴尬地扯出一抹笑。
众人忍不住鼓掌欢呼,不为钟琪手刃刺客,只为德妃娘娘巾帼不让须眉,一举偷袭得手。
戴银质面具的四个“宫女”冲崇嘉抱拳后跃上屋顶,几个起落便消失无影。她们按照招魂使的命令行事——救圣驾、返幽冥,现在是她们回去复命的时候了。终于盼到刺客的大驾光临,她们能脱离牢狱般的皇宫,快乐得像放飞的小鸟一般,一路“叽叽喳喳”聊个没完。
若水啧啧地摇着头,眼神示意崇嘉松手,高傲如孔雀一般往她的轿子走去,大声地指桑骂槐道:“对付那些轻薄我、辱骂我的人,踢命根子这一招最合适。我心情不好,最近平澜宫关门谢客。”
感受到炽热的视线如芒刺在背紧紧尾随,她头也不回如同一阵强烈飓风般逃开。这碗闭门羹,应该能让他吃撑吧。
“钟琪,把这里收拾干净。摆驾景明宫,朕今夜临幸西瑶国进献的美女!”崇嘉露出阴森的白牙,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地踏上御辇,故作轻松的朗声一笑,高声宣布道。
和宫女太监们蹲在一起的小金子原先吓得脚软神游,吐了满地,被主子的怪笑声惊醒,手脚并用爬了几步才能正常走路,抹了一下满头满脸的冷汗,凉风一吹头脑正常运作,凑近御辇请示道:“万岁爷,西瑶国进献了两个美女,您要宠幸哪一个,高个儿丰满的,还是矮个儿清瘦的?”
崇嘉没好气地咆哮道:“两个都送来!”他根本没仔细看西瑶舞姬的高矮胖瘦,现下和若水赌气,他气势上绝对不能输人。
“呀——”小金子下巴差点脱臼,他第一次知道温柔乡里十分勇猛的主子还有特殊嗜好,有必要这么大声地昭告天下吗?男人的心思他真不懂,谁让他小小年纪就成了太监呢。
钟琪忙着命令属下加强戒备、追查主谋者,又要招呼太监清理战场,懒得花心思研究圣上和小不点的斗法,因为他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小不点是永远的赢家。
一颗铜钱大小的染血鹅卵石躺在满地尸骸中,它本应静悄悄地躺在树丛里,却“一鸣惊人”地击断了双刀之一。赋予它“临危救主”之巨大功劳的人便是若水。
她把鹅卵石当作暗器掷出,只是想砸中杀手,发出一些声响提醒崇嘉注意身后。她内力有限,发射暗器全凭巧劲,形状不规则的鹅卵石比小石子难以控制,没有按她的计划飞向杀手,偏巧击中薄刀,杀手在刀上聚集的真气全部涌向那一点上,薄刀瞬间断裂。
挟持若水为人质的杀手中了她淬在牛芒金针上的毒液——“活死人”,中毒者肢体由伤口处开始僵硬,有意识地运动身体会让毒物遍布全身肌肉。毒素因体温下降而消失无踪,所以用尽一切方法验尸也查不出中毒痕迹。这种毒不夺人性命,只把活人变得四肢僵硬、无法动弹,因此若水在成功研制它的时候想到了这名字。
宫墙重重挡不住流言外泄,皇帝的新嗜好能成为老百姓茶余饭后的风月谈资,经过无数长舌烂嘴的加工,最终分化出多个版本,闹刺客的事儿反而因钟琪下令封锁消息而沉寂于皇宫大内。
冰冷的监狱中,阴暗的空气弥漫着令人作呕的霉味和腐臭,石柱上一支火把“噼啪”作响,映出阴暗的石壁与长满青苔的台阶。栅栏都布满铁锈,木头爬满了蠹虫,伸手不见五指漆黑的角落更是老鼠、蟑螂的乐园。
这里是全日逐国最著名的牢房——皇城内的天牢,当然,名气再响亮也不能改变它是牢房的事实,所以这里与普天之下所有见得光、见不得光的牢房、刑房、水牢等等完全一样,充满着绝望与死亡的气息。
皇城内的天牢,平民百姓根本没资格被关进去(除了犯上作乱),向来只关押皇亲国戚、国之重臣,所以,能被“请”进去住个三天五天、一月半月,也算一种身份的象征。
探监的老家丁见着狱卒就千恩万谢地塞银子,“有钱能使鬼推磨”,一路关卡重重,装银子的包袱空了,他终于能见大少爷一面了。
“天凉了,老爷让老奴送被褥、衣裳来……”见狱卒走远了,驼背的“老家丁”慢慢直起身子,低声禀告道:“他们失败了,老爷会再想办法。”
“威叔,你不是说请的都是高手吗,怎么会失败了?快想办法,这里我一天都待不下去!爹说要救我出去的,月底就要定刑,我不想死……”程如风双手攥拳捶打着斑驳的墙壁,用沙哑的嗓音发泄对死亡的恐惧。
威叔蹲下身子,拢了拢墙角的草垛,一边整理被褥,一边汇报目前的情势:“太后、皇后三番四次去求情,皇帝都毫不留情地打了回票;德妃用‘后宫不干政’为理由,退回了老爷送去的银票;老爷一手提拔的那些官员翻脸不认人,都不敢帮咱们。老爷说他会拼了老命保您一条活路,可能会判您流放充军。”
“好歹大家都姓程,那死丫头竟然不帮忙,她不想想是谁送他进宫、让她飞上枝头!那些家伙跟着我们父子吃香喝辣,原来都是忘恩负义的小人!流放垦荒、充军修墙,少说也要二三十年,他们是要慢慢折磨死我,还不如一刀下去来得痛快!”程如风拿起地上的酒壶狂饮一口,红肿的双眼像要喷火一般。
“大少爷,老爷说会去求一个贵人,只要他点头,您被判个流放充军,但出了京城就可以改名换姓、逍遥自在,您千万别心灰意冷。”自打身陷囹圄,程如风就变得嗜酒如命,威叔不忍见他如此潦倒的模样,赶紧向他透了底。
“贵人?狗皇帝要取我的命,这天下还有人能保我?威叔,爹告诉你那人是谁了?”啪——程如风丢开酒壶,双手紧握威叔的肩膀,急切地问道。
“老爷没说是谁。老爷最看重您了,舍不得您受苦,说有这号人物,就一定有。”威叔摇了摇头,突然联想到一桩陈年旧事,不禁低头沉思。三十年里,他为老爷跑腿送密信,只有那个用火焰掌烧毁密信的男人不把老爷放在眼里,老爷口中的贵人会是他吗?[2]
明华浑身战栗地迎接圣驾光临旖风苑,果然等到的是她最不愿意听到的话。“朕考虑了两天还是觉得该派你去羲国和亲,你的意思呢?”崇嘉的话语中有着不容辩驳的决断,换了其他公主、郡主铁定抹泪点头,她决意为了捍卫自己的婚姻自主权放手一搏。
“明华不愿意远嫁羲国和亲。”她猛向钟琪使眼色,可他视线飘忽不定,又走在屋里的各个角落,就是没看她一眼,估计也不会帮她求情了。
“你和穆格大婚,他就继位为王,你便一步登天成为一国的王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你为什么不愿意?”崇嘉忽地拉下脸,俊美无俦的面容立时变得比鬼还阴森。
明华嘴巴一扁,硬着脖子答道:“长在皇宫,即使不嫁去羲国,凭着公主的头衔,荣华富贵亦不会少,我不会为了王后的虚位远赴他乡嫁给一个残酷不仁的暴君。”
崇嘉阴森的眸子显出了冷气,“那是市井谣言,朕听六弟介绍,穆格文能安邦、武能定国,你能嫁给他是你的荣幸。”
〈[1]写到这里就想到婷婷的好友王大美人的口头禅:“你不陪偶去买鞋子/衣服/包包,偶就把你先奸后杀、再奸再杀!”婷婷通常会反问她:“都被杀死了,怎么再杀一遍呢?”她的回答是:“不要问偶,小说、电视上都是这么说的!”[2]具体事件,请看《荣威镖局》第五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