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后。这时金国政权的力量已大大削弱,北方新兴的蒙古迅速发展,不久黄河以北的土地全被蒙古人占领,金政权的都城中都,也就是今天的北京,已形同孤岛,金政权被迫迁都汴京,以避开蒙古骑兵的锋芒。干娘充分利用这一时机来扩大自己的势力。没过多久干娘和干爹李全的队伍会合后,山东、淮海一带完全变成了他们夫妻的天下。这时蒙古铁骑日益南来,南宋丞相史弥远又再一次加封他们夫妇,令我们红袄军抵御蒙古。干娘以大局为重,一口答应了下来。并改红袄军为忠义军以表我们归顺朝廷的忠心。蒙古得知我们倒戈南宋朝廷后,气急败坏,发誓要灭了我们红袄军,方能解气。于是半年后蒙古发兵攻打楚州,最后还是被干爹所率领的义军打得伤亡惨重,不得不撤军而归。
蒙古见这样硬拼不行,便利用宋军与我们之间的间隙,从中挑拨离间,并勾结宋朝廷里的奸臣贼子,到处构陷我们的罪名,上报朝廷,朝廷竟然听信这些谣言,以莫须有的罪名罢去干爹干娘夫妇的官爵。那日前来传旨的宋军使臣,见干娘为一介女流,竟然想当众侮辱干娘。命干娘双手奉茶给他,并用嘴含着喂他喝。就在那贼子忘形得意的等着干娘奉茶给他之时,我一剑刺穿了他的喉咙,血从他的喉咙喷出来,看着他瞪着眼睛恐惧的死去,我嘴角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我早就不再是四年前那个连鸡都不敢杀的苏晓榆,这些年在干娘的精心栽培下,治理军务,行军打仗已不在话下。大小战役我也经历过数十场,杀人对于我而言不过是手起刀落而已。更何况还是这样一个人人痛恨的乱臣贼子。
干爹李全知道我杀了宋军使臣,宋军必定会拿此大作文章,挑起两军战祸。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正是蒙古所希望看到的局面。于是干爹在军营外二十里外的一个水库中间高筑斩将台,找了一个跟我几分相似的男子打扮成我的模样,斩杀于斩将台上。至此义军里面再无王仙这个人。而我则恢复了自己的女儿身,并以苏晓榆的身份留在了义军里成为了干娘前军的阵前先锋官。
三个月后,朝廷罢去了扶植我们义军的江淮守臣。令赵范、赵葵,奉令节制镇江滁州兵马,赵善湘为江淮制置使,可这三个人,都视干爹干娘夫妻为敌,力主对我们义军用兵,一举消灭我们。于是他们又故技重施,给我们网罗莫须有的罪名,污蔑我们义军有反叛之心。于是朝廷下令整军讨伐我们义军,拿干爹和干娘的首级。赵范、赵葵、赵善湘同时对我们义军用兵,干爹李全带军连连击败宋军。可惜那天中了宋军的埋伏。有一处地方叫新塘,泥淖深有数尺,当时天气晴朗已有些日子了,泥淖上面积满尘埃,如同燥坯,远处看还以为是一处平坦的好地方。在一天的黄昏,赵范等假装失败,把干爹连同他的亲兵一齐引入泥淖内。当我跟干娘赶到新塘时看到的是干爹李全被乱箭齐射,长枪乱搠的场景,那景象在我脑海里恐怕这一辈子都抹不掉。干爹临死前还挥舞着他的那杆长枪,仰天大吼道“一颗忠心照赤胆,奈何朝廷奸逆当道,无力回天,金国一日未灭,我李全死不瞑目,”我和干娘看着被长枪和万箭穿心而死的干爹,心里痛苦的呐喊着,然后发了狂似的斩杀宋军。一拨又一拨的宋军死在我们的梨花枪下。脚下累积了厚厚的一层尸体,血水顺着枪杆留下,凌乱的发丝带着浓厚的血腥味,我们犹如嗜血的魔鬼一样,双眼通红,脑子里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杀”。宋军不敢恋战太久,怕大哥李璮的援军一到,宋军就会陷入被动的局面,于是宋军下令撤军。宋军里一个叫余玠的年轻人在撤军之际,竟然拦住同伴抢夺“李全”的尸首。于是我们趁机夺回干爹的尸体,然后撤回楚州军营,临走时我留意了一眼那个叫余玠的年轻人
自干爹死后,干娘就一病不起,整个人瞬间苍老许多,那日她召集义军各大将领说:“李全二十年梨花枪,天下无敌,现在李全已死,我们义军大势已去,你们降宋吧!”
“末将等愿誓死跟随姑姑,誓不降宋”众将领就这样跪在地上一直不起来。
“朝廷之所以对付我们,是惧怕我们义军的势力太大,影响朝廷的根基,朝廷利用完了我们,当然要拔去我们这颗眼中钉,这几十年来我们跟朝廷打的仗还少吗?结果打的都是自己人,反倒让外族更加猖狂兴旺。你们要记住我们现在是为了民族而战,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啊!我知道你们不愿降宋的原因是因为我还在,我会马上离开义军,从此消失。郑德衍你带着他们出城降宋吧!”并转告璮儿让他也要记住“宁做刀下鬼,也不要做亡族奴。”
交代完这些事后,干娘和我连夜率200亲信闯出城外,向北而去。我们来到了她和干爹李全的青州老家,住了一段时间后,干娘带着干爹的骨灰前往马厩山,把干爹葬在了此处。那夜干娘叫我到干爹坟前磕了几个响头后,又给干爹上了几柱香。便开始在我面前耍起了全套的“梨花枪”,干娘的枪法铿锵有力,变幻莫测,彷佛让我看到了年轻时候的她。干娘把全套的梨花枪传给了我之后,让我在干爹的坟前发下毒誓:“此生绝不做亡族奴,如违此誓定当不得好死,永世不得安宁”
没过多久蒙古联合大宋灭金,公元1234年金国亡。干娘得知金国灭亡的消息后,来到干爹坟前仰天长笑而亡。我把干爹干娘合葬在了一起,并把干爹的那杆长枪一起葬进了他们的墓里,他们夫妻为了抗金大业夫戎马一生,他们的事迹也将成为传说,流芳百世。看着墓里墙上的壁画,再看看那石棺,多么熟悉啊!我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拖着沉重的步伐仰天大吼:“老天,为什么是我,为什么…”
安葬好干爹干娘后,我决定回自己的家乡四川成都。此时的中原大地已是满目疮痍,这一路走来到处都能看到流离失所的灾民,几个月后蒙古主力军北撤,宋军趁蒙古无暇南顾,开始北伐。而蒙古为阻止南宋北伐,居然掘开了黄河大堤,水淹宋军。此后,故意引诱宋军深入的蒙军趁机合围,北伐宋军大败,从此只得转入战略防御。
半年的颠沛流离后,我终于来到了成都,当我看到“成都城”那几个大字时,我再也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和高兴大声的吼道:“我回来了,我终于回来了。”我一路打听来到成都府路的制置使丁黼大人家中,递上信物。丁家人一看到信物后都伤心而泣,原来2年前我救的那个丁小姐已经在半个月前去世了。丁家两老感恩与我又觉得我跟他们有缘,于是便把我留了下来,认作义女,待我如自己亲人一般。
那日我独自溜出府门出来闲逛,路径一座山的时候,碰见几个土匪在打劫一个男子,我看不惯就出手相救,赶走了那几个土匪。当我看清楚那男子的长相时,我整个人都呆了,竟然是他“陈安”,他怎么会在这,难道他也穿越了?可是他却不认识我一般,一言不发的盯着我。为了试探他是不是陈安,我故意调戏了他一番,他的反应告诉我他不是陈安。后来我在丁府再次见到了他,他叫“姚世安”是利州司副都统制。不知道是我对陈安旧情未了还是我实在厌倦了杀戮的生活想找个合适的依靠过完余生,我竟然和他走到了一起,他送来一对玉佩,是照我所画的样式打造的,我和他一人一个,说是定情信物。并说要娶我做他的原配,可我始终不太愿意。虽然我心里明白在这个时代男人都是三妻四妾,一夫多妻制,可我仍旧不甘心。于是对他说,要我嫁给他除非他这辈子绝不纳妾,否则我宁可不嫁。本以为我以后的半辈子是嫁作他人妻,平平淡淡的过完此生,谁知道这只能是个痴心妄想的梦,老天终究是不放过我,注定我这一生要活在杀戮之中。
公元1235年,蒙古以南宋背约为名,分兵两路,大举犯宋,东路主攻襄樊,江淮,西路主攻四川。攻打四川的蒙古军势如破竹,短短的一年时间之内竟然拿下了了大半个川蜀地区,川蜀战况告急。
那日,府中来了个不速之客,正是几年前在新塘护住我干爹李全尸首的那个“余玠”身旁还带了个小姑娘。几年不见他倒是刚毅成熟了许多,他直言要我跟他走。我告诉他红袄军早在几年前就土崩瓦解了,为何还不肯放过我这么一个小小的先锋官。他告诉我说他知道我就是王仙,王仙也是我苏晓榆。并且我的大哥李璮已经投降蒙古在山东拥兵自重,处处跟大宋作对。我闻言一惊,大哥怎么可能投降蒙古,难道他忘了干爹干娘临终时的嘱托了吗?我始终不相信他会做出这等叛国通敌的忤逆之事。相反我倒是认为这是宋军应有的下场,为了巩固自己权利为了私欲,处处排挤自己人,逼得自己人窝里反,才让外族侵略者有了可乘之机。如今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余玠见我无心跟他回去,继续解释说他并没有恶意,只是欣赏佩服我的武艺和才能,早年他就听说红袄军里的王仙文武双全,所以他想让我跟他一起回淮东加入宋军共同抗蒙。我知道他是想让我回去,然后让我去劝说大哥李颤降宋。哼,到这个时候还想再来利用我,真是可笑。我断然拒绝了余玠,并且警告他,王仙早就死了,我叫苏晓榆,这里是四川不是江淮,想带我走得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
几日后丁黼大人找我去前厅,说是有要事跟我商议,我一去便看见坐在前厅的余玠和那个姑娘,丁大人告诉我说余玠上门求亲让丁大人把我嫁给他,我明白他取我是假带我回淮东是真。于是我便以和姚世安有了婚约为先,并且不愿与其他女子共事一夫为由,当场拒绝了这门亲事。并且愤怒的拂袖而去。临走时我警告余玠,如果不是念在当日你替我干爹保全尸首的情分上,我早就对你不客气了。
没过多久蒙古军分军几路围攻成都府,身为四川制置副使兼成都知府的丁黼大人拖着年迈的身子毅然坚守成都城,多次传信让赵彦呐带兵支援,可赵彦呐早已带领驻军撤退到夔门(今重庆奉节),已经进入三峡地区了,而弃成都于不顾。于是丁大人连忙命他刚新婚不久的小儿子前去重庆找彭大雅搬救兵。我也义无反顾的加入了保卫成都城的战役之中。那天丁黼大人命我前往汉州通知驻守在汉州的王夔部队前来支援,可是王夔却不肯见我也迟迟不肯发兵支援。于是夜里我偷偷的潜进王夔府中,想看看这王夔到底在干些什么。碰巧王夔在书房和几个人商议什么事情,我捅破窗户纸悄悄的往里看,竟然发现姚世安也在里面,其它的两人我都不认识。就听见他们说:“赵彦呐和丁黼那老匹夫他们素来不合,这次正好是除去丁黼的好机会。他肯定是不会发兵支援的。我们也不会傻到去跟蒙古铁骑拼命的地步,赵彦呐都知道撤退至重庆,咱们也撤。任丁黼那老匹夫去送死,反正他也活得不耐烦了,处处跟我们作对,这次一定要让丁黼死无葬身之地。倒是姚副都统您可是丁黼的未来女婿,您不会心软吧!”姚世安冷笑了一声回答到:“那只不过是我一时兴起随便玩玩而已,我姚世安想要的女人还少吗!再说丁黼不是派他的小儿子去重庆找彭大雅搬救兵吗!他这救兵永远也搬不回来了,因为他还没到重庆就会变成死人,死人又怎么可能搬得回救兵呢!哈哈哈哈哈哈”那一刻我觉得这声音这笑声是多么刺耳,多么的恶心。所有话语就像一把利剑狠狠的刺进我的心里,我握紧了手中的拳头,顾不得自己的安危,愤怒的举起了手中的梨花枪瞄准姚世安。可就在这时余玠阻止了我杀姚世安,并把我给绑出了王夔府,事后愤怒当头的我差点失手杀了余玠。
我连夜率50人,马不停蹄的往重庆方向追去,希望在丁大人的小儿子被害之前追上他。可是我终究迟了一步。当我赶到时,他已经战死了,全身插满了弓箭,几杆长枪从他的身体直穿而过,殷红的鲜血还在不停的往下滴。放大的瞳孔始终朝成都的方向瞪着。一阵风吹来扬起了他手里紧握的沾满了鲜血的丝帕,那是他临走时他的新婚妻子给他绣的。也许他的新婚妻子还在家等着他回来,为他沏杯热茶,可是他已经回不去了。我怒吼着,不顾一切的怒吼着,仿佛只有这样我整个人才能缓过气来,才能证明我还在呼吸。可我万万没想到这只是个开始,最残忍的还在后边。
我把他的尸首葬在了成都城外,而此时的成都城里已近乱成了一片,蒙古人开始了惨无人道的屠杀,当我看见丁大人的头颅被高高挂在城门口那一刻,我整个人脑子一片空白,姚世安的奸笑声始终在我耳边围绕。我就像一具行尸走肉的丧尸一般,不停的挥舞着长枪,蒙古军一个个的从马上倒下,最后我的战马死了,我的衣服也破烂不堪,全身被鲜血染得通红,血还不停的往外冒。几个蒙古骑兵挥舞着大刀,不停的追赶着我。看着如人间炼狱一般的成都城,我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摸出身上的那把匕首,停了下来。带头的那个蒙古骑兵挥舞着大刀得意的朝我奸笑着,我纵身一跃,匕首狠狠的刺进了马的眼睛里,顿时马疼得跳起一丈多高,狠狠的把那蒙古兵甩了出去,马蹄也把我踢出了很远,顿时我觉得五脏六腑就像被撕裂了一样,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嘴里往外冒。蒙古兵纷纷下马,朝我围了过来,举起手中的大刀。我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神志也越发的不清楚,最后落入我记忆中的是满脸血迹的余玠和那个叫梅香的小姑娘的身影。
后来当我醒过来时,已在泗州城,而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连自己是谁都是梅香告诉我的,我在疑问和每晚的噩梦缠绕中度过了平平淡淡的两年。可这两年是我来到这里最幸福的两年,没有战争,没有杀戮,没有仇恨。有的只是家里的温馨,兰儿和梅香像亲人般的关怀,我也只是个什么都不记得了的普通女子。
可是老天终究还是不肯放过我,要让我在今时今日记忆起所有的前尘往事,而这些就像是利剑般刺痛我的心脏。命中注定我要杀戮一生,我也不想逃了,也逃不过,这就是宿命。从我来到这个时代起,就已经注定我要在戎马生涯中了此残生,命运有时候真的很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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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州(今四川广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