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要管,她只是要回了本该属于她自己的东西,不是吗?在黛国生活的十七年,你们都对她做了什么,别跟我说你们不记得……”
“人一生的幸运是有限的,福星公主。你前二十年把这一辈子的幸运都用光了,所以未来你就只剩下厄运——别那么想不开,上天是公平的……”
“怎么?原来这五年的噩梦还没做够,还不足以让你清醒地看清楚啊。那么这些年你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万物循环因因果果,从月儿那里抢走的,也该还回去了。”
王后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最后连划过夜空的闪电也捕捉不到了。君王还站在雨中,大雨倾盆而下,将他的心湮灭成一片汪洋,茫茫地找不到一点边际。
他毁了她,在阁楼密室里说了世间最残忍的话。先说爱她,再说冷漠,这中间隔了一个背叛,足以颠覆一个人全部的认知,将那个人从这个世界推出去。
背叛,当然不是她,是他。
有些东西好像是命中注定的,因为未知所以有趣,所以才更有命运的感觉。在转折之前,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怎样,但过去了就是命,没有什么好怨天尤人的,也不能一辈子活在过去无法向前。
就像他一个普通的贵族少年,出生时注定与王位无缘,所有人都以为那是他全部的人生,现在他却站在一个国家的最高处决定着千万人的命运;就像当初十里桃花林的一见钟情,他以为那是他全部的情感,后来在他身边与举案齐眉的却是另一个女子。
他有了与当初以为的截然不同的人生。
所以当他知道真相的时候,经过了震惊和短暂的思考后,他选择这个成为了他的命运。
十里桃花林里的怦然心动终究成为了分岔路口美丽短暂的风景,被选择无情地遗弃了。
他的话第二次将阿萱杀死了。
一直活得像行尸走肉的人忽然间怒了,丑陋不堪的脸上竟也表现出了异常悲愤的表情,她冲上前来狠狠地扇了他一个耳光。
“你凭什么。凭什么?”就算被折磨得快死的时候也没有开口说出一个字的人失去了理智,嘶哑地喊着,嚎啕着,“那是我的人生,你凭什么说得这么轻易。凭什么用我的人生为这世界的过错赎罪。
凭什么,你们到底凭什么把我看得这么轻贱。凭什么。”
残废的人,早就失去了反抗的能力,那一巴掌尽管用尽了全力,但挨在君王脸上还不足以造成什么,她胡乱地挥起手打他,质问他,歇斯底里,但还不足以表达她的愤怒,她忽然抓过他的手臂狠狠咬下去——
上天给人的器官中,最有力的就是牙齿。一个人在极端愤怒之下所爆发的力道简直难以想象——他手腕的骨头差点被咬断。
君王冷静地站着,任由她发泄心里的憎恨,等到差不多了才抓住她的手臂一使劲将她推开。练过武功的男人的力道大多了,一下子就将盛怒中的女子推倒在地,重重摔在坚硬的地上。疼痛让她清醒,她伏在地上脸贴着砖,忽然笑了起来,哭着笑的。
离开阁楼,不是因为躲避什么狼狈地逃走,是因为受了太大打击体力也被摧毁,已经失去了清醒的意识,连她究竟是走是跑也不知道了。
“该被别人恨,那也是你的命。”
闪电再一次划过天际,耀眼的程度可见接下来要引起的震荡不容小觑,君王所在的地方被清楚地照亮了,他颓废的身姿,自伤后再伤他人的表情,以及还在流着血的手臂。血淌下来,被雨水冲淡后以更快的速度落到地面上,有殷红淡化为浅红,最后混合在透明的雨水里,看不出颜色。惟有被雨水洗涤过的深可见骨头的伤口,清晰地印证着有伤曾经来过。33逃离?
经过这么大的打击,她出人意料的没有病倒,这也是她没有想到的。或许这些年的经历,真的足以让她心如死灰,什么都被磨平了吧。
只是,原本以为他的残忍是被蒙骗的后果,但没有料到他早就知道真相。既然这样还执意如此,看来真的是爱月奴胜过一切。连人性都可以颠倒。
月奴曾说过,输的人是因为能力不够,没什么该被同情的,手段本就没有光明卑劣之分,赢的人自然也不存在罪过。
那样扭曲的话曾经被她深恶痛绝,但如今看来,倒是这世界的真理了。
人们并不愿意相信怪物的话,但其实怪物的话往往是最真实的。月奴这个怪物,看清楚了这个世界,并且不只是看清而已。
秋风萧瑟,在不需要好年景也能过活的宫里,外面的丰收的喜悦忙碌都不存在,秋天就只是百花肃杀黄叶凋零,一片繁盛衰落之象。宫里的日子过的本来就是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了毫无希望可言,这些日子更是人心低迷,一处一处的白发早生、有气无力了。
好在菊花很快就送过来了,一盆接一盆的姹紫嫣红填充着中宫,给颓败的宫殿增添了不少生气。王后也没事,索性借着养病也不外出,一日日守着这些生命。
阁楼密室的长谈之后就没了下文,君王本来说过的惊喜也没有兑现,像是忘了一般。他忽然间就忙了起来,每天被朝政的事缠得焦头烂额,也无暇分心过来找她,对她的折磨当然也就暂告一段落。阿萱难得的过了一段时间平静的日子。
平静,如果她不把君王之外的人的欺凌当回事的话,这些日子过得算是舒心的了。一转眼就到了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