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园行馆内外,人影匆匆。
这一日的氛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紧张得多。
有几个宫女进屋一趟,出来的时候脚下一软,险些就要瘫倒在地上,幸好被旁边的人一把扶住。
三三两两的人围绕上来,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
“都听说了吗?太子殿下抱了一个女人回来!这可是太子殿下第一次带女人来东园,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没发现吗,连太医院的太医都被请来了,那女人好像伤势很重的样子,太医到现在都还没歇息呢。”
“我还是头回看到太子殿下这样震怒,而且宁世子也在里头,如果那个女人真有个三长两短,真说不定会血洗太医院。刚去里面送了一盆水,里面的氛围真是……看看,到现在我的手还在直哆嗦。”
“太子殿下加上宁世子啊,能看上一眼,不管怎么样都是好的。话说回来,这女人到底从哪冒出来的?”
众人四目相对,毫无头绪。
里头走出一个太监,一眼瞥见,尖声地呵道:“都窝着做什么!没事忙了吗!该干嘛干嘛去,还嫌不够乱的?要不想死赶紧给伺候好了,不然待会要出个什么事,谁都担待不起!”
眼见一哄而散,有些燥热地拎了拎自己的衣领,顿时感到不自觉间自己也是一身的冷汗。
不由回头往屋里瞥了一眼。
“真是活见鬼了,哪家的小姐居然让两尊阎王都聚在了一起。在这里面站一时辰,实在是要起码折寿十年!如来佛祖、观音娘娘,赶紧让那小姐醒了吧,我们一群人的命可都捏在她手里了!”
外头匆匆跑进一个侍卫,是一副几乎喜极而泣的神情:“刘公公!姑苏先生来了!天下第一神医姑苏先生来了!”
太监眼里精光一闪,激动下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佛祖保佑,阿弥陀佛!还不快请他进来,快去啊!”
一身白衣的人影落在忙碌的庭院中显得格外梦幻,姑苏流云脚下生风,赫然是一脸怒气冲天。
刚采购完回来,就听到百里锦中毒垂危的消息,心情如何能够愉悦。
看着如风拂过的身影,众人再次愕然,屋里的病患到底是谁,居然连第一神医都对她如此看重……
然而在昏睡中的百里锦却是分毫不知道,自己这么一次偶然的受伤,居然差点要了几十个人的脑袋。
她的头很沉,很想睡觉。
迷迷糊糊间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身子被谁胡乱地摆弄着,但这半点没有影响她昏睡的心情。
忽冷忽热的感觉很难受,虽然强大的精神力通常也可以让她有格外顽强的生命力,但是自愈的过程中,通常很不舒服。
就好比是受到病毒感染的抗原,为了拒绝陌生袭击的病菌,需要产生相应的抗体一样,过程总是会不适而且浮躁。
而这个时候,她的选择往往是——睡眠调节。
姑苏流云已经替她处理好了伤口,并调理了相应的伤药敷上。
看了一眼狰狞的伤口,又瞥上一眼床上那呼呼大睡的人儿,他眼里闪过一丝玩味。
苏子画的朋友果然和他一样很有意思,中了这样的毒还没有片刻丧命的,她还是他见过的第一个,如果把她带回去做试验的话——眼里的光色瞬间又亮了几分。
可惜现在身体太弱,养肥了再宰应该会比较好。
笑眯眯地想着,起身将药箱一收,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刚从屋子里迈出一步,片刻可以感到四面八方的视线聚拢过来。
他转眼已是一片冷颜,语调不善:“怎么,把锦儿害成了这个样子,现在知道来装关心了?如果爷没有接到消息,你们准备怎么办?送一具尸体回丞相府去?”
“姑苏先生请息怒,谁都不愿意发生这种事。”场中的氛围有些压抑,柳慕慌忙跳出来打圆场。
简轻尘只是冷着神色睨着姑苏流云,眉心微蹙。
天下第一神医何时也对百里锦这样关切?他居然毫不知情。
宁容白微微转头,抬眸凝视:“姑苏先生能不辞辛劳跑这一趟,实在是锦儿的造化。看先生这样说,想必应该已经脱离险境?”
“那是当然,爷既然出手了,怎么可能还有解不了的毒、治不了的病。只要遵照爷的安排调养下去,就连一个疤都保证不会留下!只是……”姑苏流云飞扬的眉目稍稍收敛,狐疑地看了他们一圈,“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从伤口上看,这摆明了就是迎着那毒镖飞扑而上的,她这是在替别人挡镖?”
忽然便没人说话了。
宁容白瞥见简轻尘眼里淡漠的笑意,眸色一沉,站起身来:“我进去看看。”
简轻尘语调轻描淡写,瓷制的杯盖在他手中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打着:“宁世子在这里已经耽搁了这么久,连父皇都已经知情震怒。现在居然还有闲情雅致与佳人私会,实在是叫人佩服。”
宁容白站定,回眸一笑:“皇上震怒怪罪,不正是太子殿下最希望的事吗?今日这罚,本世子就受了,至于能不能借此机会拿回兵权,就看太子殿下的能耐如何。”
不再停留,他的背影落在转角,大堂中仿似还留着回眸一笑的惊艳余影。
简轻尘意味深长地睨视许久,眼里有什么略略一动,搁下已经彻底冰凉的杯盏,转身离去。
太子殿下都没再阻拦,更能有谁敢阻了宁世子的路。
屋里还透着药气,带点浅浅的血的味道,换下来的血水很浓,透着强烈的黑色,刺人眼鼻。
床上的人呼吸平和,阳光撒下,罩在她的身上,让那张煞白的小脸稍稍有了些许的红晕。
立在床头半晌,宁容白潋滟的眸里闪过一丝荡漾:“锦儿,你的心里,果然是有他的……”
无人回答。
迟疑片刻,缓缓地坐到床边,许久许久,才慢慢地握起她无声垂落的小手。
轻轻摩挲,动作轻柔,唇角微微勾起,落过一抹魅惑冷傲的弧度:“但是,即使你的心里真的有他,我也一定会——夺过来。”
双唇抿起,青丝微微在风间萦绕,他握起她的手放在唇间,隆重且珍惜地轻轻一吻。
娇小的手无声地松开,握在中间的东西静默滑落,坠在床上。
晶莹的一片光影,浓烈如墨的玉块刺着视线。
深邃的视线里一丝荡漾,渐渐地,无声地笼上一层极浅的暖意。
他送给她的玉佩,原来她一直随身都带着。
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小手,感到有一股极柔和的温度。
这时候,床上的人仿佛睡地不够安稳,眉心微微蹙着,舌尖轻轻地舔了下唇角,砸吧砸吧嘴巴,忽然抬起相握的那只手,伸到嘴边,一口咬下。
“啊呜,大鸡腿——!”不适时宜的满足的呓语声划过,脸上充满了美食诱惑的满足。
好似感受到口感有些不同,朦胧间,那双杏眼带着几分狐疑,缓缓睁开。
四目相对的一瞬,周围的暖意仿佛自此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