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整个皇宫宫女太监们谈论的最多的就是那位昔日高高在上,张扬任性的永安王郡主,碧波如镜的湖水,似乎透过了他的身体倒映出了徘徊在脑海中的那抹纤细的身影。她垂眸不语的苍白,面对苏盈莹指责羞辱时的无奈,承受着鞭刑时的倔强和坚忍,还有当她脱下手镯时,目光中一闪而逝的悲伤和隐忍……一幕幕,她的面容竟是如此的清晰,偶尔一阵夏夜晚风拂过,水面荡起层层涟漪,似乎也拨动了他心中的那根陌生的情弦。姚梓陌微阖了眸,嘴角微带着一抹苦涩。
这厢,莫小冉带着一身的疲惫回到住处,刚一开推开屋门,就见泠然在清理着桌面上的一堆狼藉,秀娥侧坐在她自己的床上整理着被褥,见她回来,只瞟了她一眼,不冷不热地道:“呦,可回来了?你要是再不回来,让人家一个人清理整间屋子,可不得把她给累死了!”
泠然见莫小冉回来一颗心才刚放下,听了秀娥的话急急摇头:“没有,我一点都不累,我已经打好了洗澡水,姐姐快些去沐浴,解解乏吧!”
莫小冉直接无视秀娥,只对着泠然笑了笑,柔声道:“我没事,我们一起打扫,早点做完就可以早些歇息。”说着便卷起衣袖,走过去随手抓起一块抹布开始清理起来。
一旁坐在铜镜面前照了一晚上的青玉从铜镜中瞥了一眼正俯下身一丝不苟地擦着桌椅的莫小冉,讥笑道:“那你们最好还是动作利索一些,可千万别像劈柴那样磨磨蹭蹭的,自己没有的睡也就罢了,可别连累了我和秀娥姐姐也没有安稳觉睡才好!”说罢,便起身上了她自己的那张床。
泠然在她身后狠狠地瞪了她几眼,又是气愤,又是不甘,转眼却见莫小冉只是默然地做着手中的活,木盆里的水脏了,她又端出去重新换了一盆干净的水,回来又开始擦起了地板,对适才青玉的话恍若未闻,神态间一派的平和从容,而更让她感到讶异的是,这种粗活由郡主这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子做起来,她居然没有觉得变扭的地方,她不禁生出一个想法,郡主是不是……被气疯了?
“姐姐,你——没事吧?”泠然有些不确定地问。
“我很好啊!怎么啦?”莫小冉轻描淡写,随即抬头看向泠然,只一眼,她便从面前这小妮子的神色上猜出了她心中所想。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泠然哪里知道现在主宰她面前这具身体的灵魂早已不再是原来那个身份高贵的郡主,倘若以她的心高气傲,想来自然是不能忍受旁人,尤其是地位低下之人的冷嘲热讽,甚至是闲言碎语。可是,她是莫小冉,从初出校园找工作时的茫然,以及作为新人承受的奴役和白眼,到后来外资企业摸爬滚打的三年,这期间的冷嘲热讽,疾言厉色她不是没有经历过,除了渐渐免疫之外,与她而言并没有一丝实质性的伤害,然而那种明面上相安无事,笑容友善,却在背后捅你一刀的人她也不是没见过,相较前者来说,后者,才是最致命的。
“呲……”莫小冉轻微地吸了口气,只觉右手一阵刺痛,原来是右手中指被生生脱去了一层皮,想来一定是昨日戒指被扯下来的时候连带着给撕下来的,她竟然后知后觉地到现在才发现,拿了一天的斧头,方才又在脏水中侵泡了那么久,看起来已经有些要腐烂的样子。泠然一惊之下连忙想要转身去到柜子里去取收好的凝露,却被莫小冉制止,喃喃轻叹:不必,就让它腐烂吧!
令狐晨冉,如果那个镯子是你心坎的烙印,那就让她这跟手指一样,把你的情意和痛苦一起腐烂在你的记忆深处,学会放手,或许才是真正的解脱,是舍,则该舍。临睡前,莫小冉在心中默念着这句话。翌日,莫小冉早早便起了床,从外面端了一木盆水洗漱,还没进屋就听到泠然充斥着愤慨的声音。
“这只四碟银步摇明明是我们郡主的东西,你这是偷盗!”莫小冉不觉讶异,泠然很少有这样疾言厉色的时候,究竟是什么东西让她这么激动?
“泠然,怎么回事?”莫小冉将水盆放在木架上,目光掠过坐在铜镜边梳妆,发髻上插着一只极为华丽夺目的银步摇,面色上难得含着一丝不自在的青玉,却是浅笑着问着泠然。
泠然嘴唇动了动,面露一丝犹豫,似是在考虑该不该说。最后还是在莫小冉清澈的目光注视下败下阵来。有些呐呐地指了指那只银步摇,开口道:“我说这是姐姐你的东西,可青玉她硬说这是她捡的,我问她是在哪里捡到的,她却说与我无关,这明明就是司——”泠然说到这里却是蓦然住了嘴,余光偷偷瞄了眼莫小冉,见她面无异色才微微放心下来。
泠然欲言又止,加上之前的犹豫之色,莫小冉也大致能猜到这只步摇的来历,原来她还想着这只步摇定是价值不菲,皇宫里又是个典型的有钱好办事的地方,正谋算着怎样将它从青玉手上要回来,顺便给她们二人一个警醒,总不能一味地只长他人志气吧!眼下泠然尚未说出口的一个名字,倒是给了她一个提醒,心下顿时生出一计。只见下一秒莫小冉忽然一脸哀伤地盯着青玉头上那支银步摇,颇有一种“欲语泪先流”的姿态。片刻才勉强出声,声音含着一丝沙哑,对青玉道:“青玉姐姐,泠然没有说谎,这四碟银步摇确是我的物件,想必——你们也听说过我和司马丞相的事了,这只步摇便是他送给我的十六岁的生辰礼物。”莫小冉说着又是一阵“悲切”,“可惜,步摇犹在,却是物是人非,留在身边只是一件伤心之物,如今被姐姐捡到也是缘分一场,青玉姐姐生的貌美,配上这步摇更是相得益彰。如此,便送给姐姐,权当是见面礼吧!”
青玉怔了半响没反应过来,步摇是她在莫小冉床头捡到的,这般贵重的饰品是谁的自是不必多说,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莫小冉非但没有向她讨回,反而大方相赠于她,而听她言语间的情真意切,原本是自己极尽冷嘲热讽的原因之一,此刻听来竟是让她微有动容,再来莫小冉对她容貌的赞美也让她心中不无得意,如此正想笑纳,转念一想,这步摇既是司马相爷所赠之物,她若是冒然接受,倘若一不小心让人察觉别说司马相爷不会轻饶了她,只怕届时连未来的丞相夫人,享誉盛名的帝都第一才女姚家大小姐都给得罪了。这般想着青玉立即将愤慨的目光投向莫小冉,却见她仍是一脸悲伤的无辜模样,想着该是自己多虑了,或许人家只是真心赠礼,并无陷害她之意。即便如此,青玉也是吓得一身冷汗,忙从发髻上抽出那只步摇,似是烫手山芋一般急不可耐地递还给莫小冉。
“还给你,这我不能要。”语气却是比之前要缓和了些许。
莫小冉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她一早便知道青玉会发现其中要点,经过这两日的相处,她发现这个青玉虽然嘴巴毒了一些,这点聪明却还是有的,适时开口问道:“难道青玉姐姐不喜欢这个见面礼么?”
“不是,这个既是司马丞相的物件,我一个宫女自是不能戴的。”
你还有一点自知之明啊!莫小冉心中暗叹,面上却是莞尔一笑,道:“姐姐向来聪慧,现下却是糊涂了么?这只步摇这般华贵,定是个值钱的物件。姐姐既然不能用,那何不将它折成银子,日后出了这宫门,便不用愁以后的日子了。”莫小冉说着目光掠过站在一旁的秀娥贪婪的目光,笑了笑,续道:“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折成的银子,就我们这屋子里的四人分,为表敬意,两位姐姐各得三成,我和泠然分得二成,至于这只步摇的来历,你们不说,我们不说,有谁知道?不知二位姐姐意下如何?”
此话一出,一旁的秀娥率先拍手笑道:“这个主意好,难为妹妹想得这般周到!”
青玉面上也是一喜,思索片刻便道:“如此也好。”
莫小冉知道鱼儿上钩了,适时道:“不过此事还是要找信得过的人来办才好,我和泠然初来乍到,不知两位姐姐可有门路?”
青玉闻言面露一丝得色,开口道:“我和御药房负责采办药品的小德子是同乡,哪天他出宫便托他捎出去卖了便是。”
御药房,小德子。莫小冉淡笑,道:“如此便有劳了。”说着将手中不要重新递给她,青玉伸手接过,止不住两眼发光,好像面前就是一堆白花花的银子。
待青、秀二人一脸欢喜地离开,一旁的泠然才闷闷地道:“姐姐即便是要卖了这只步摇,可也不用白白便宜了她们二人啊!”
莫小冉瞥了一眼她不甘心的神情,淡笑着摇头,继而认真道:“泠然,你记得,做人,一定不能贪婪。”贪婪,可以让一个聪明人变成弱智,和妒忌一样,是一切罪恶的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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