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反应过来,哈哈放声大笑起来,用戏谑的眼神看着莫小冉,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适才我七弟有意,你置之不理,视若无睹可有此事?此刻‘仰慕二字出自你之口,令狐晨冉,你的这个理由不觉太牵强了吗?”
在场之人经安王这么一提,也纷纷想到了之前的那段小插曲,原有些惊讶,此刻却是不无疑惑。
都纷纷将目光投向大殿中央那道纤瘦的背影。莫小冉沉默了一瞬,没有理会安王,清澈的目光直直对上皇帝眼底的那抹深究,缓缓开口:“琛王风姿无双,惊为天人让晨冉见之自惭形秽,故此只愿远远观之,不敢奢求近身相随。”
她从容起身一步一步走近玉轻歌的座位,借着执壶斟酒的动作避开对面那道莫测的目光,再次缓缓抬眸,莫小冉莞尔一笑,大方道:“愿效法风拂姑娘,如果琛王殿下不计前嫌,愿意原谅令狐晨冉适才的失礼之举,请饮尽!”
以她今时今日身份卑微,她的这个解释倒也说得通,一时间安王目光中隐隐透着一股狠戾,瞪着莫小冉半响,却是悠悠然看向了玉轻歌,面上似笑非笑。
安王的为人莫小冉不甚清晰的记忆中也有所了解,加之他对令狐晨冉的美色垂涎已久,这一次一定不会这般轻易放过她,若是他借这个机会向皇帝提出要了她去,与她而言无疑是最惨烈的结果,此刻的她迫切需要一棵大树,不用乘凉,只要能为她挡一时的风雨便好,从姚梓琳不怀好意地揭穿她的身份开始,短短的一瞬,心思已历经百转千回,先不说以司马晔的淡漠无情冷,大可冷眼旁观,即便是她自己,也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向他低头以求庇护,除此之外她所熟识的权贵仅有一个到目前为止连影子都没出现的孟煜宸,即便是在,想来以他区区一个太医也难以与堂堂亲王相抗,救不了她之余难保不因此惹祸上身,最后她只有寄希望于那个有着冷漠眼神的男子,莫小冉只觉满嘴苦涩,二十多年的人生中,她从未像今晚这样,没有任何的筹码,心怀三分忐忑,七分决绝地去赌一个人,一个男人的决定。好像对方的一句话就可以改变她头顶上的天空,她看着他,瞬也不顺地盯着他,面上坦然从容的镇定神情无懈可击,然而只有那双清亮如水的瞳眸,掩不住隐隐的那一丝脆弱的流失。被那双深沉的黑眸不经意俘获。
寂静的大殿,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良久,见玉轻歌薄唇习惯性地抿成一线,一点想要开口的意思也没有,半空中端着的酒樽僵硬地杵在那里,余光似瞥见安王嘴角越来越大的弧度,莫小冉眸中的色彩一寸一寸暗淡下去,片刻渐渐被淡漠之色掩盖,没再看对面男子一眼,酒樽于半空中被慢条斯理地收回……
周围一阵抽气身响起,莫小冉目光淡然落到扣着自己手腕的那只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上,听到对方低沉的嗓音想在耳畔,“赔罪要讲诚意,晨冉小姐,你说呢?”说罢,倾身探过矮几,缓缓俯下头,莫小冉只觉头顶一抹阴影罩下,片刻的怔然,酒樽中的酒已经被对方就着她的手腕一点一滴,像品尝琼浆玉液一般,缓缓饮下。原只需一秒钟的事,被他这般慢条斯理地做来,居然持续了一分钟之久。
莫小冉也被他这等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为弄得一时理不清思绪,下意识地微微退离了一步,试图拉开二人间的距离,这时,腰间一紧,下一秒,已被一条长臂紧紧揽入怀中,耳畔男子薄唇一开一合,散发出方才饮下的芬芳酒气,她看着玉轻歌一手揽着她,转身面向皇帝一板一眼地行礼请辞:“臣弟不胜酒力,想要先行回府!”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不少人露出一抹了然的暧昧神色,安王则是被气得面色铁青,盯着玉轻歌的眼神就像是啐了毒一般,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好,还一个玉轻歌!
得了皇帝的应允,玉轻歌领着他的人退席,领走之前对着一旁面上笑得风情万种的月风拂微一颔首,众人以为他会左拥右抱,毕竟今晚谁都看得出来,这位天下第一个歌姬对他有意,不想他只是颔首示意,便转身大步朝着殿外走去,竟是将这位活色生香,娇媚入骨的大美人弃之不顾,讶异之余对本就楚楚动人的月风拂更是生了几分怜惜之情,当然这其中含不含杂质彼此心照不宣。
月风拂到底来往于诸国见过大风大浪的女子,风度维持得极好,缓缓起身,朝着上首的皇帝一礼,娇柔笑道:“陛下,风拂身子有些疲乏,请陛下允许风拂回先行驿馆歇息!”
美人的意愿,皇帝自然欣然应允。不少人见此心中不无惋惜,随着琛王和月风拂相继退席,高潮落幕,留下来的众人也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这厢,玉轻歌与其说是搂着,还不如说是拖着莫小冉走出的皇宫。因为莫小冉的酒量一般,今天喝了一晚上的竹叶青的酒劲上来,加上精神上的微微松懈,很快就醉得昏昏沉沉起来,十足一坨软泥一样,酒品差得出奇,半路上吐得玉轻歌的青袍一身污秽,压根看不到他沉郁得吓人的脸色,被他不耐烦地扯进马车之中,半路上居然自顾自地唱起了怪腔怪调,跟随马车的侍卫还有负责驾车的贴身侍从寇平简直难以想象一个女子,还是贵族千金的醉酒之态居然如此可以放肆至此,难为自家王爷能够忍耐住没有将她半路丢下车。
不过,渐渐地,他们反反复复地听了一遍又一遍,忽然间发现从马车中传出的所谓噪音也没有很让人难以忍受,因为似乎连风被那暗含着悲伤,酸楚的沙哑嗓音所感染而无声沉寂。
如果我们只是擦肩而过
有什么遗憾
如果牵手只是一场浪漫
爱过以后风晴云干
哭过一次敞开胸怀
把幸福装满
当手中的花瓣雨后风干
再爱一场难道不是孤单
马车中,玉轻歌看着手上许久不曾翻页的古籍,忽然感觉到肩膀一沉,原是某人不知何时终于唱得累了,乌黑的脑袋垂下来,正好直直落到他的肩膀上。黑眸静静望了半响,终是放下书,将莫小冉从肩上移开,放置到一旁的软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