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琴轩二楼一间暖阁内,白衣男子缓缓从琴案边起身,颀长优美的身影凭窗而立,仅仅是个背影便有一种如天上白云一般只可远观的高华气质。门外响起两声轻微的叩门声,少顷,一名小童进入内室。
“公子——”
小童还未说话,便见男子温和的眸看向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下意识地,小童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刚刚才睡着,莫要吵了他。”
小童偷偷瞥了眼重重帐帘之后软榻上的模糊身影,时隔两年,公子还是这样,事事以这人为先,只是一封薄薄信上的三言两语,便使得公子从千里之外的玉雪山日以继夜赶回帝都。
出了暖阁,小童方恭声禀告:“公子吩咐我收集的药材都已经完备,只除了一样——‘深海夜明珠’!”
男子一直凝神听着,闻言,微蹙了眉。
小童心疼自家公子劳心劳累,忍不住劝道:“公子一路奔波劳累,都没顾得上休息,再要紧的事哪比得上公子自己的身体。”
男子浅浅一笑,摇头,“事有轻重缓急,阿波,你再去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深海夜明珠’的下落,银子不是问题。”
小波应“是”。心道公子就是善解人意,像“深海夜明珠”即便是有也是在那些权贵之手,公子却宁愿让人漫天开价,也不想让别人操心,心里止不住替公子不值。
回到暖阁,琴案前已端坐了一人,今日的玉轻歌一袭银色长袍,贵气天成,又透着几分优雅。修长的五指轻抚过案上的七弦琴。见男子进来,只是抬头瞥了一眼。
“你都听见了?”男子似是轻叹了声,“原是没想让你操心的……”
“你几时将断了琴弦的接好的?”玉轻歌低沉的嗓音不期然响起,语调平缓,听不出一丝波澜,“我曾一度以为,你不会再抚琴了。”他抬起头,目光停留在那张俊雅却在此刻浮现几许苍白的面庞上。
良久,男子忽然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一时之气或者是有,耿耿于怀绝不是我云寒的作风,更不必你避讳至今,是不是,轻歌。”
玉轻歌凝神看向他,没有说话。
“你腰上的伤口怎么来的?”云寒丝毫不以为忤,仍是好脾气地笑着问道。
玉轻歌不意外他隔着衣物能够看出他身上有伤,眼前这人的医术早已和他的琴声一般,臻至出神入化之境。
“西滕有个名唤赫连怀的将领,此人倒是个骁勇善战的,战场上拼着被我身首异处的危险,伤我肋下一刀,呵,只可惜没要了我的命!”玉轻歌嘴角噙着凉薄的笑。看得云寒微蹙了眉。
“伤口将近两个月了还没好利索,可见此人当时是抱着与你同归于尽的心思的。”
玉轻歌冷笑,“万事都有风险,纵使我真的命丧于他手,西征之行,我也没有后悔过。”
云寒听出他语气中孤注一掷的决绝,过去的已经过去,然,他还有将来,他的心有多么的冷硬无情,他知道。“‘深海夜明珠’我会尽快弄到手,解药的事,有劳费心!”临走前,玉轻歌淡淡丢下一句,因为郑重而显得诚挚,使得语气也随之软化了几分。他知道解药的研制并不容易,何况还有时间的限制。
云寒嘴角牵起一丝笑意,“我会尽力。”看着那离去的背影,心中却在叹气,轻歌,我们两个,终究还是生分了!
……
莫小冉回到琛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回到房间让未雨帮忙洗掉脸上的易容,梳洗沐浴了一番,换了一身水蓝色长裙,许是白天到外面逛了一圈,心情疏朗许多,还顺带见识了那位嚣张跋扈的薛爷,想到日前自己和此间主人琛王因为这种人引发的不愉快,怎么也该是自己这个寄生虫赔礼道歉才对。想到就做,不就一个道歉,没什么大不了的,总是玉轻歌对她不错,说到底他们两个也是主仆关系,一句歉意而已,真的没有必要扭捏!
出了房间,外面秋风,身上雪纺质地的长裙贴在身上,泛起一丝沁凉。后面未雨拿着披风追出来,黑暗中已经看不见莫小冉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