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城内不比浅水居,甚热,若无要事,还是晚些日子进城。”只一会功夫,浅之已经穿戴整齐,奔到他的跟前,小脸洋溢着青春气息,瞧她这效率,倒像是早盘算好的,但他这几日并未听她说起,不知她怎么就突然有了进城想法。
“本少爷身为京城三少之首,再不抛抛头露露面,马上就要被你给蹿下首位。况且,城中多花,本少爷自从八年前采了你这根草已经许久未采花了,手痒的很。如何?本少爷这身打扮可能迷倒少女少妇千千万?”浅之得意的甩开骨扇,摆了一个自命风流的POSE,挂着邪笑,接受评审。
“浅浅今岁十三,思春是不是早了些?”蓝晔听她要出去沾花惹草,哭笑不得。她对任何事都懒得要命,怎么总把这事儿挂嘴上。且她虽容貌俊秀,气质出尘,可就是娇小了些,若是女子,自是受人追捧,只是她是男子,就感觉嫩了。他有些担心,花没采到,倒是她自己被采了。
浅之的邪笑僵在嘴角,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伸开双手,仰着头,道,“本少爷怕你思春,去外面同些不三不四的狐媚女人鬼混,才亲自看管,少拿本少爷说事儿。废话少说,快抱我上车。”
蓝晔欲哭无泪,他难得出居,即便出居最多也只在外停留三两时辰,哪有时间去鬼混。无奈,只好将她打横抱起,一道上车。
离内城愈近,浅之愈发觉得同蓝晔同行是十分明智之举。若是她孤身进城,定是受不了这同浅水居相比气温高了七八度的炎热,现在内城少说也有四十度。想着,便往蓝晔身上靠了靠,舒爽的冰凉舒服的她险些发出销魂叫声。
“东家,请……”车驾在天都食府前停下,掌柜的一见那车驾便知来人是谁,立即出门笑脸相迎。
“这么热的天,饭菜都馊了吧。”浅之窝在蓝晔怀中,一出车驾,便被毒辣的骄阳给灼的发烫,只得微解开蓝晔的领口,严严实实的将小脑袋包裹其中,也随口说了一句很符合常理的话。
掌柜的一愣,心中微有不悦,这是哪来的黄毛丫头,不仅大庭广众之下缠着东家,秀肌肤之亲,还信口雌黄,怀疑他的能力!
“浅浅顽皮了。”蓝晔有些头疼的拍了拍她小脑袋,她就不怕掌柜的把她那长舌给割了炒菜吃。
“晔儿,这里好闷。”刚进大堂,虽阴凉许多,但却闷的人透不过气,浅之开始后悔此趟采花之行了。
引路的掌柜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这小丫头到底有没有见过世面!食府临湖而建,三层皆是四面架空,怎么可能会闷!
“我袖中有只鼻烟壶,你且闻闻,再忍忍。”见她难受,蓝晔脸露忧色。一直都知道她身体不好,体质较弱,这么热的天真不该带她出来的,真担心她会中暑。
“胡掌柜,去找一间通风的凉快屋子,再取些冰来,送些冰镇酸梅汤,浅浅身体弱,闷不得。”
“行,东家,天子一号房就是极凉快的通风屋子,您与夫人且憩着,凉冰与酸梅汤马上就来。”
天子一号房位于二楼,四墙掏空,以密竹掩之,临堂的竹窗可开启,开启之后就可将楼下大堂受尽眼底。
“慢着……”昏昏欲睡之时,浅之似乎听到两个极为刺耳的字眼,“夫人”?是说她吗?
“夫人有何吩咐?”掌柜的刚想转身,立刻顿了住,不知这小丫头又要说什么不中听的话了。
“晔儿,放我下来。”浅之刚出笼的瞌睡虫悉数回笼,危险眯眸,盯着跟前毕恭毕敬的掌柜,自蓝晔身上跳下,噙着邪笑,“掌柜的,看清楚了,本少爷是男是女。”
“啊……”那掌柜抬头一见,吓得魂飞魄散,男的?怎么可能是男的?这么亲密,怎么可能是男的?惊疑的瞅瞅正顾自看着好戏的蓝晔,掌柜嘴角抽搐,不会吧……东家如此的神仙气质,堂堂京城三少之一的神仙公子,竟然是……
“掌柜的,本少爷问你,京城三少是何人?”听蓝晔说当年她盗版的那副字词在蓝征明那书呆子的宣传下,蓝浅之一名声明鹊起,再加上她从未现身,被外界传的神乎其神,竟位居三少之首。八年赖在浅水居,未曾进城,浅之非常想要知道如今她的知名度。
“怪才浅之公子,我家东家神仙公子,还有南梁质子月夕公子。”掌柜虽觉得她的思路太过跳跃,不明她怎么突然跳到这题上,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
“浅浅莫要调皮,你从未现身,胡掌柜自然不认得了。”实在看不过去浅之这有点“告诉你,本少爷可是京城三少之首”的幼稚行径,蓝晔开了口。
“奴隶,你什么时候这么多话了,就不能让本少爷得意一会儿。”被揭穿意图,浅之瞪了蓝晔一眼,随即继续扬起邪笑,好生诱哄,“掌柜的,你瞧本少爷比你东家如何?”
胡掌柜在这天府当掌柜的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见过各色各样的人,火眼晶晶,脑瓜子一转,立时猜出了来者是何许人物,心一惊。她既如此说,就定是其他二少之一,而她方才竟还唤东家奴隶,那她就一定是三少之首!
“原来是浅之少爷,胡某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公子,还请公子见谅。公子有什么尽管吩咐,胡某定当……”
“效犬马之劳?没劲……”一见掌柜的点头哈腰,浅之立时没了兴致,打了打哈欠,猫回蓝晔怀中。
“晔儿,你说什么时候才会来朵漂亮的小花儿?”
“那朵还不行?”
“那朵太老了。”
“这朵呢?”
“这也叫花,叫干草才差不多。”
“刚进来的这朵如何?”
胡掌柜听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起初还不知道那花是什么意思,等他瞥了几眼一楼的女人,恶寒……东家和她不是在搞断袖吗?怎么又赏起花儿来了,难道是男女通吃?
蓝晔正处理着账务,浅之则是趴在他的背上,像是一根焉了的黄瓜,吸着冰镇酸梅,无精打采,眼神悲怆的望着楼下,小花,可爱的小花儿……天朝这么大,难道连朵像样的小花儿都没有吗?
正在这时,宽敞的大厅终于迎来了一朵还算像样的小花儿。刚进堂门一冷一奸男子的中间,夹着一朵年芳十一二左右的美丽小花儿,那朵小花儿笑脸灿烂,声如银铃,衣衫华贵,浑身洋溢着朝气蓬勃的青春气息。
浅之眼前一亮,腌黄瓜立时被啃得无影无踪,正想朝下方那小女孩目送秋波,然当那小花儿离她的视线越来越近之时,多年沉寂的冤仇在这一刻苏醒了!
“安-小-西!”吼完这一声,不甘心的气晕了。
“浅浅,浅浅……”蓝晔慌忙放下手中账本,掐着她的人中,疾声呼唤。她已多年未曾晕厥了,怎么这会儿突然晕了。难道是因为刚才他喊得“安小西?”又或者是暑气太重,闷坏了?
抱着浅之匆匆下楼,不经意的瞥了一眼正准备上楼的三个华服宾客,当看到那个黄衫小女孩儿时,蓝晔微惊,这女孩同他好像!
擦肩而过,那三个华服宾客也被这满身神仙气质的男子吸引,匆匆的一瞥已足够他们惊心动魄。好像!
“掌柜的,方才下楼的是何人?”那长着一副狐狸相貌的男子十三四岁,魅着笑问道。
“三位客官,上边请!那位公子也是头次来,来头不甚清楚……”掌柜瞄了一眼已经昏厥的浅之,有些莫名。真的闷坏了?再一瞧这三人,险些也晕厥,太像了!
“皇……四哥,他和你我长得好像,不过还是像我多些,长得好俊。”小花儿惊异的望着蓝晔背影,说道。
冷面男子与狐面男子皆是冷哼,不过姿态各异,径直上了楼。
迷迷糊糊中,浅之发觉下腹阵阵绞痛,痛得她喘不过气。
“浅浅,你醒了?”一直守在边上的蓝晔发现她开始打滚,心想她醒了。
“痛……”刚刚还只是腹痛,现在竟已痛及腰骶,浅之终其两世也未受过这等要人命的疼痛,这根本就比他上辈子挨枪子还要疼上几倍!
“浅浅,浅浅,你怎么了?怎么这么冷?”发现她的异常,蓝晔手忙脚乱的想要去安抚她,没想到她不仅打滚的更厉害,而且冷汗淋漓,手足厥冷,他吓坏了。
“疼……好疼……呕……”腹部巨疼引起胃中翻滚,污秽几次往上冲都被堵在喉口。这时一阵更为猛烈的疼痛袭来,浅之“哇”的一声吐了一地,而后筋疲力尽,陷入昏厥。
“浅浅,浅浅……修,快去请大夫!”
“看什么看,还不给本少爷弄姜汤去!”捏着鼻子喝完一罐姜汤,浅之以从未有过的郁闷瞪着那视她如怪物的蓝晔,不过就是姜汤,有什么好奇怪的!
刚吼完,方才借着下腹的姜汤热气稍稍缓和的腹痛卷土重来,下身的粘稠气得浅之几欲对着房顶破口大骂:杀千刀的老天爷,做什么让本少爷投胎成女人!还好死不死的沾上这要命的经痛!上辈子也没听那些个女人嚷嚷这玩意儿有这么痛!
“浅浅还要?浅浅,得的到底是何病?为何需要这么奇怪的药引子?”自始至终,蓝晔都将浅之明着暗着的抓狂尽收眼底,总觉得这病不一般,但又好像不是病,而且方才他靠近床榻时,觉着有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她到底是怎么了?
“你这奴隶什么时候废话这么多了!叫你去就去!慢着,去给本少把木熙嫣请来!”若不是蓝晔识相的跳得远,浅之当场就打爆他的头发泄发泄心中那抓狂的郁结。下身湿漉漉,不用想也知道被子遮掩下的是怎样的一副风光。连她自己都可以闻到血气,更何况是这精明奸诈的小子,得快些把他给撵走。
“厄……那浅浅先睡着,我去吩咐多弄些姜汤,再把夫人请来。”见她因激动,脸色越加惨白,冷汗冒的更甚,蓝晔不再多说,快步出了房,去请木熙嫣。
“浅儿,你终于想起娘了?你这个娶了媳妇儿忘了娘的小坏蛋,可把娘给想死了。”留在城内,整整八年未见浅之,木熙嫣一听说浅之找她,立即一把鼻涕一泪的赶来哭诉,痛斥浅之的无情。
“木熙嫣,你没发现本少爷快死了吗!”木熙嫣激动之下扑到浅之身上,正好压到了腹痛最甚之处,浅之倒抽一口气。她真的快要死了!
“啊?浅儿,你怎么了?你怎么就快死了?不会的,不会的……”
“你能不能闭嘴听本少爷说!”受不了木熙嫣一见面就热泪盈眶的娇弱,浅之火大暴吼,“我长大了!”
“长大了?浅儿确是长大了,个子高了许多,这怎么就快死了呢?”
“女人,你到底真傻还假傻?你以前不挺机灵?难道是和书呆子呆久了也变呆了?再说一遍,本少爷长大了!”忍无可忍,浅之唰的掀开锦被,将那妖艳的红色袒露在木熙嫣眼前,咬牙切齿道。
在看到那红色时,木熙嫣怔愕,硕大的眼珠子一转不转的盯着那红色,之前她完全没想到这么一档子事啊。
“你还要愣到什么时候,快去给本少准备热水沐浴,顺便去柜子里取些干净衣物,还有那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活了三十多年,经历过无数风浪,浅之都从未觉得有比现在更丢脸更让人挫败的时候!她一个男人的灵魂,投胎成女人,还摊上一副病秧子,连这东西都比其他女人要痛的多,还得她亲自拉下脸吩咐眼前这个不能再女人的女人该怎么做。
“呵……呵呵……浅儿长大了,娘亲都差点忘了你和娘亲一样,是……呵呵……”正想说女人,敏锐察觉到两道焦灼视线,木熙嫣傻着笑,嘿嘿嘿去准备一切事宜。
依靠在床头,浅之痛苦抚额,老天,这才一次,听说这东西每月都会有一次,真想活活痛死她吗?
“厄……晔儿,今日你就去其他地方睡吧,让浅儿一个人睡……”一切准备妥当后,木熙嫣挡住了正欲进屋的蓝晔,寻思着可不能再让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了。以前,他们还小,也就随他们了。如今……
“浅浅的意思?浅浅已经睡下了?”咋听让他单独睡,蓝晔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这些年与浅之相依为命,同吃同睡,都已经习惯了。如果一个人睡,怕是一个无眠之夜了。
“恩,浅儿累了,已经歇了,你也早些歇了吧。”木熙嫣点了点头,关上门,道。顺便也多瞧了蓝晔几眼,有些心惊。之前着急浅之,也没怎么注意,如今一看,才半月没见,蓝晔的长相气质可是越出俗了,又将蓝家产业打典的有条有理,要模样有模样,要本事又本事。若是浅儿愿意,晔儿倒是蓝家女婿的最佳人选。
“那……好吧。天色已晚,夫人今夜就在潜水居歇下吧,也好照顾浅浅,明日晔儿再送夫人回城。”被木熙嫣赏猴一样的审视目光看的毛毛的,蓝晔不太自在的微侧过身,眸光复杂的望了一眼那紧阖的门,便引木熙嫣去客房。
“晔儿啊,你和浅儿这样也不是办法。小的时候倒没什么关系,只是如今你都十七浅儿也十三了,你们老是这么亲密少不得落人把柄,让人说闲话。你总归要娶妻,浅儿也要娶妻。告诉娘亲,你可有中意的姑娘?若有中意的,尽管说,娘一定帮你把她娶回来。”将木熙嫣送到住处,实在受不了她一路上一刻不停的灼热审视,蓝晔稍稍行礼拔腿就想跑,不想却被木熙嫣给叫了住。
“还……还没有,每天都和浅浅在一起,哪有时间去找什么姑娘。夫人,已经很晚了,您先歇下吧,晔儿还有些生意上的事儿要处理,就不打搅了。”娶妻?没想过也不想想,这样不是就挺好?
匆匆别过,狼狈逃离,驻足溪边,努力平息着那不能被忽略的疼痛,望着远方浅之的居所,心中涌现出一股想要见她将她拥至怀中的渴望。
浅浅,没有我你睡得好吗?肚子还痛吗?心里还郁闷吗?
“晔儿,热,好热……痛……”床榻上,浅之从闷热与疼痛中迷糊醒来,习惯性往身侧蹭去,却未能感知到那熟悉的冰凉,不由得更往后挪去,直至她移到最靠墙的里侧,也未能碰触到那习惯的温度。
“这小子,这时候给本少爷翘床!”迷迷糊糊的神智倏然清醒,浅之睁开眼在房中巡视一遍也未能寻获蓝晔身影,忿忿低咒一声。
“蓝晔,你个混小子,快给本少爷滚出来……”浅之浑浑噩噩拖着“病体”游走在月光下的甬道上,一手捂腹,一手抓着路边一切可以支撑身体重量的草木,一边有气无力的咒骂。
“浅浅……”蓝晔独坐溪边沉思,因为修道,五官比常人敏锐的多,远远的就听见浅之的召唤与咒骂。依声寻去,见她衣衫不整,赤足光脚,踉踉跄跄走在小道上,月光照耀下的小脸越显惨白,一阵心痛,冲到她跟前不由分说将她打横抱起,训斥,“蓝浅之,不想活了吗?明知道生病,还这幅样子在外游荡!”
“冰,好舒服……”浅之勾着他的脖子,小身子努力往他身上贴,等寻到一个最为舒服的位置,趴在他身上,沉沉睡去。
“既然不舒服又为何赶我出来,如今又来寻我?”蓝晔哭笑不得,真不明白她的脑瓜子里到底在装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