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隐澜趁勒瑀稍有分神,脱出身来,对有些错愕的常容道:“常公公,王上饮酒饮得闷了,欲传些歌舞,请劳烦公公。”
呃……常容连连点头:“不敢,不敢,奴才这就安排,请王上、宣相稍候!”话罢,一溜烟似的去了。
勒瑀不以为意,重新攫她入怀,在佳人耳边轻笑道:“好大的胆子,敢私传圣命,不怕朕罚你?”
“臣充其量是私度圣意,有酒有月,怎能无歌无舞呢?”她竭力又不能太过彰显地避着他逡巡的唇,“王上,歌舞马上便来了,让别人见了你我君臣这副模样,极为不宜……”
“别人,宣卿指的是满朝的文武大臣么?”他清淡地问。
“自然有他们。王上不要忘了,因为良西王一案,朝中有不少人记恨着微臣呢。一旦握住了臣的把柄,相信会有人迫不及待要臣这颗脑袋换换地方,届时只怕王上也要难免受到波及。”
勒瑀微厚双唇斜出一抹冷酷的笑意,凤目骤增戾气:“宣卿忘了么?他们之所以能够活到今时,已是朕的仁慈。而这份仁慈,还不是因为你这位悲天悯怀的丞相大人求下来的?”
尚是正良王时,同是绿眸的良西王为众王子中唯一可以与勒瑀颉颃的太子人选,朝中众臣,也因此形成了正良、良西两大派系势力。勒瑀登临王位之际,亦是良西王远赴封地之时,公然不参加王上登基大典,即已向天下人否定了勒瑀王者身份。三年后,良西王以“父王死因不明,清除君侧奸佞”的名义发动了兵乱。
兵乱历时五载,终获平定,叛乱期公开表明良西立场的文武自然是已死在了那场战争中,但尚有老谋深算的静观其变者存于世上。对此些人,勒瑀较之立场分明者更存厌恶,按他原意,是要悉数斩尽杀绝。但宣隐澜,则以“天下初定,需以仁政收拢民心,不宜再添杀戮”递折,劝住了王者的好杀之心。于是,荣登早在太子人选未定时已握在勒瑀掌心的那份名单上的十几个名字的主人,改变了本应与良西王会合的宿命。如今此些人中,年老返乡者有之,仍居高位者有之,虽然不敢再有大动作,但对宣隐澜的存在,素来如芒在背。朝中所暗传的王上与丞相间的风月情事,亦是出自他们的悠悠之口。
“事实证明那些人的存在并非毫无用处不是么?否则良南王哪会那般轻易地偃旗息鼓?少杀十几条人命,换来我朝数年难得的安宁,值了。”并非她执意要搬出功绩炫耀,而是眼下的情形,太需要拿一些话题将男人的注意力转移开来……
“宣……”岂料,适得其反,反惹勒瑀气息陡然紊乱起来,“如今这天下的安宁是宣助朕得来的,这天下也应该由你与朕共享,依了朕罢……”
眸中墨绿的颜色转浓,热唇烙她额上,浅浅啄着,辗转向下……
宣隐澜叫苦不迭,以手抵他胸膛,螓首向外避出,而这个动作,使他的吻尽数落到颈上……毫无预警地,一双幽月般的黑眸撞上心头,尚来不及再想其他,手握其臂,手、肩用力,将胁住她的身体给飞了出去……然后,才觉察自己已犯下了何等“大逆不道”的过失!
始料未及的勒瑀,身子倒地后即即翻跃而起。“宣?”他本应盛怒的,但目光在触及她苍白仍力持镇定的清丽颜容时,竟无端心软下来,“咱们君臣近六年,朕竟不知朕的宣相通晓武功?”
“臣只是略懂一些防身招式……”她抿紧红唇,请罪势在必行,但请罪代表认错,认错便要服软,服软的下一步是什么,用一根头发丝都能想到。她也许不认为自己的清白值得用生命来捍卫,但也不认为自己有雅量把贞操无私奉献给一个没有爱情的男人……
“王上,奴才已将歌舞姬给唤来了,现在进去么?”常容这一回学聪明了,在外面提高了嗓门请示。唉,做王上的贴身近侍,哪有那么容易?
她眼内的抗拒勒瑀收到,胸腔内揉进恼怒,恼怒自己竟对她狠不起来,厉声道:“进来!”
鲜艳漫妙的歌舞姬鱼贯而入。前头带路的常容窥到了主子不善的脸色,万般小心地问:“王上,您要赏什么舞?”
勒瑀冷眸抬起,噙着诡谲的笑意,说:“宣卿,这歌舞姬中有看得上眼的,尽管向朕开口,朕会赏给你。”
“谢王上,”惊魂甫定的宣隐澜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把他给惹恼了。“……说到歌舞姬,王上,其实臣有一宝要献与王上。”
“哦?”勒瑀感觉自己要太爱自己这个小丞相了:又要玩什么?
“臣的家中有一名歌舞姬,名唤丽儿,仙姿殊态,轻歌曼舞,被臣视为至宝。今日与皇上赏月饮酒,自需歌舞助兴。现在王上的歌舞姬已经来了,微臣斗胆,不妨容臣把丽儿唤来,使其与皇家的御用舞姬一试高低,王上意下如何?”
勒瑀唇角扬起,玩味地道:“一试高低?赢了如何,输了如何?”
“天下春色尽集王室,王上赢了,是天经地义,臣将把丽儿献与吾王,使其有幸得晤龙颜;如果侥幸是臣小胜,那王上也可将丽儿留下,臣却要向王上讨一个赏。”
“说来听听?”
“省亲长假,”宣隐澜迎着他凤目内突增的森冷,娓娓道,“臣自十六岁登科以来,只有一次回乡祭祖。虽说忠孝难两全,但臣不想背上不孝的骂名,请王上准臣三个月的假期,使臣可以回乡祭祖,略尽人子之道。”
他倏尔一笑,“那便要看看宣卿献的‘宝’是否实至名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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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曲猝由悠慢转为密集,丽儿弱风扶柳的身姿随之而动,在乐曲中蹁跹旋转,由慢至速,过不多时,曼妙的身形已幻化为一朵红云。乐声骤歇,翩跹中的丽儿仰伏于地,红衣如火,红颜如花,整人化成一朵盛艳牡丹……
自始至终,勒瑀噙着一脉诡魅的笑,眸光与其说是落在艳丽的舞姬身上,不如说是透过她们,攫住对面的清丽少相。
啪!啪!啪!舞毕了,勒瑀非常捧场地拍掌,“相府的至宝果然不同凡响,把朕的舞姬都给比了下去,宣卿,朕是不是要忌妒你呢?”
“王上不必嫉妒臣下,天下春色皆属皇家,所以,臣把丽儿带来了。”
“天下春色皆属皇家?”他凤眸熠熠,玩味地道,“宣卿当真如此认为?”
宣隐澜充憨装傻:“王上,依您看来,是否是丽儿小胜呢?”
勒瑀不给她答案,却向俯在地上的艳红勾了勾手指,邪气地道:“丽儿是么?过来。”
不知尊重女人的沙猪男人!宣隐澜垂睑敛气,生怕眼睛藏不住情绪:丽儿姑娘,这是你一心向往的一条富贵路,前途若是辛苦,莫要怪人了。
丽儿撑起激舞初过、绵软无力的娇躯,垂首行至王前,曲身行礼:“丽儿参见……唔!”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攫住了她细致的皓腕,柔软娇弱的身子随着这道力量前扑,再睁美眸,人已经跌坐在了王上膝上,娇羞不胜地轻嘤:“王上~~”
“比花解语,比玉生香,好一个娇媚入骨的美人,”勒瑀臂环美人,望着对面清丽如仙的宣隐澜,“这样一个美人,献给了朕,宣相不觉得可惜么?”
“正因为美人太美,臣命浅福薄,才不敢消受。天下,也只有王上才配拥有如此美人呢。”
“朕仅配拥有如此美人吗?”他轻佻地挑起丽儿下颌,问,“美人你说,是你美呢?还是你们的宣相美呢?”
丽儿不敢妄言,妩媚撩人地笑:“王上说谁美自然就是谁美。”
“哈哈……”勒瑀邪狂长笑,“果然是宣卿调教出来的人,很会说话。”
众目所视下,在丽儿的轻嘤娇呼中,他霸道的方唇倏然含住了她的樱桃小口,展开了一场激烈缠绵的热吻。
常容是见怪不怪视若无睹,众歌舞姬则是又妒又羞地不敢正视。
宣隐澜移眸他处:虽然之前不太热衷A片,但比起影视剧里的火暴激情戏,眼前场面还不足以令她手足无措。
她这心里的话音还没落下,那边的戏码已更进一步,勒瑀的大掌已探进了丽儿的衣衫,激起了佳人的曼妙轻吟。
拜托,好歹也是个帝王,有点深度好不好?这么猴急表演给谁看?宣隐澜小呡一口杯中酒,酒并未沾唇,作势,稍稍分散一下注意力。
“王后驾到!”云英阁外,响起了宣隐澜企盼已久却又姗姗来迟的唱喝。
宣隐澜起身静候凤驾。
勒瑀绿眸微迷。不知为何,看见她迎接王后的恭顺谦和模样,他甚觉碍眼。
翠环珠绕,宫佩叮咚,淦国的王后才矜在宫侍的簇拥中步入了香艳的云英阁。才后乃勒瑀尚是正良王时的结发妻子,温婉端正。两人虽没有过如胶似漆,但勒瑀对她尚算敬重,抽出了在丽儿衣下放肆的大掌,却并不将她从膝上推开。
才矜微低螓首:“参见王上。”转过螓首,浅摆云袖,“你们也起来罢。”
匍在地上的宫人舞姬畏畏起身。
“王后好兴致。”勒瑀方唇含笑,“能在这般时分看见王后,是朕眼花了么?”
才矜哂道:“王上才是好兴致。臣妾方才正要安歇,听得从这边传来鼓乐丝竹之声,一问宫人才知王上在与丞相在此把酒赏月。臣妾忽然记起在前些时候曾许诺丞相夫人,要将臣妾常用的安眠檀香送她试用,一直无暇兑现。丞相既然在此,择日不如撞日,本宫便将香给带来了。”
宣隐澜向王后敛袍一礼:“劳王后娘娘惦念了,臣代臣妻谢过娘娘。”
才矜目注这风流标致的年轻宰相,想起那位美丽动人的丞相夫人,又推至己身,自己的丈夫美人在抱毫无愧色,淡淡的酸楚袭上心头,道:“宣相,本宫一向以为你与丞相夫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忙于国事也就罢了,切莫因贪恋花丛而冷落了你世间难求的贤妻。此刻,想必丞相夫人正在灯下翘首企盼宣相的夜归罢?”
宣隐澜尚未及表态,勒瑀蓦地立起,膝上的丽儿跌滑于地,而他显然不想怜香惜玉,径直迈至才矜近前,毫无温度地道:“朕向来不知道,朕的王后除了替朕管理后宫外,还有替朕的宰相大人掌管家事的兴趣。”
宣隐澜目睹丽儿的窘状,同情外加愧疚:虽是征得本人意愿,但终究是她把她献个这个无情君王的,丽儿今后的日子……这么美丽的人儿,若是在那个二十一世纪的世界,必定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之骄女,唉……
“王上见笑了。”那厢,王后恭首道,“臣妾只是一时感慨,想这宣相乃是当代奇才,身负辅佐社稷的重任,是王上最得力的臣子。臣妾唯恐宣相过于操劳误了身体,岂不是我淦国与王上的损失?假设宣相身体抱恙,王上不是要更操劳了么?”
“王后今日真是让朕刮目相看,原来尚有如此机敏伶俐的口才。”勒瑀双手交叉于背后,姿态悠闲,“所谓近朱者赤,王后的口才得以突飞猛进,想必是长与宣卿的娇妻来往所致,而宣卿娇妻的口齿,当然是得益于朕这位舌灿莲花的美相喽?”
宣隐澜伺机道:“王上过誉了。王后国母风范,字字珠玑,臣蒙王后教诲,茅塞顿开,臣即刻请辞返家陪伴娇妻,也请王上、王后早些安歇。”
才矜即道:“宣相好走,代问夫人好。融香,把檀香交给相爷带回去。”
宣隐澜接过,深施一礼,忽略来自某神的噬钉眼芒,从从容容迈出了云英阁……确定已将身后的目光甩开,脚步顿时如飞,钻进候在宫门外的马车:“快,越快越好。”
直至马车自大苑王宫的宣昌门飞奔而出,稳匀马蹄之声行在通往相府的大路上时,悬了一夜的心脏才从嗓口回到了原位。啊哟哟,这便是名副其实的“提心吊胆”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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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内,如王后所言,丞相夫人确在灯下独坐,案上,是宣隐澜为她默写的《唐诗宋词集锦》。但此刻,她的心思半点没在那些或对仗工丽或哀怨悱恻的词句上面,雀跃在心房的,是急欲听一堂好戏的兴奋。
姝儿悄步而入,挑了挑灯花,斜睇着她唇畔的坏笑,问:“夫人,您很期待相爷回来罢?”
苗苗兰指轻理云鬓,幽怨地叹息,道:“有哪一个女人不翘首企盼着自己的丈夫早些返家呢?”
姝儿“扑哧”失笑,摇头道:“夫人,您中相爷的毒太深了!”
“是么?”他们风华绝代的相爷推门而入,“两位美女,多劳记挂了。”
苗苗一对眼角微翘的杏眸不遗余力地打量着她这位冒牌相公的面部,失望了,上面没有她所希冀的挫败颓丧,一如素往的冷清淡定。
在姝儿相助下卸了官袍官帽,“姝儿,准备热水,相爷我一会儿要沐浴,然后,在相爷我叫你之前,不要再过来,而且要看住别人,不得走近这边。”
姝儿圆眸眨眨,纵是不解,仍乖巧称“是”。
看着姝儿阖门去了,宣隐澜正过身躯,挽高了两只衣袖,突然柔情万千地道:“夫人,王后有东西要下官转交呢,而且还训责下官莫要风流贪花,辜负夫人,冷落娇妻独守空闺。现在,就让下官好好陪伴夫人呗!”
啊?苗苗若冷风袭体:我过逝的母亲大人啊,您这位冒牌女婿要唱哪一出啊?
“夫人,下官会很温柔的,”宣隐澜深情款款,缓缓伸出双手,“来嘛夫人,都老夫老妻啦,还要害羞不成?”
苗苗“噌”地跳出老远:“相爷大人,您……您……到底……怎么了?”
“下官不怎么了,下官只是有些郁闷。原谅下官,下官一介凡夫俗子,难免会有七情六欲,有人以势压人,下官敢怒不敢言,可受了气若不释放出来又对身体不好,下官实在没有办法,只得——”她冷不丁蹿上来,握住了“夫人”的双腕,“只得靠打老婆出气!”
苗苗从来没想到她还有这股蛮力,双手教人一搡,就已摔在了床上。才要坐起来问清怎么回事,宣隐澜跳上床,按住她的纤腰,将她的身子给翻了过来,“啧啧,难怪书上总要说古代女子手无缚鸡之力,看看你吧,简直是太好搞定了。好好忍着,我尽量用上打翎儿屁股时三分之二的力气,娘子,为夫来了!”手掌,毫不温柔的巴掌落在了柔翘丰实的小臀上。
哪怕动用上全身每一根发丝汗毛,苗苗也未想到宣隐澜会有此一举。臀上的掌击虽然不致太痛,却也是厚重有力,不一会儿,两片臀瓣已经酸麻了。“你……啊……这是……做什么……啊?”
“为夫在好好陪娘子啊。”
“住……手……啊!”若是此时外面有人经过,定当以为夫妻二人正在尽享闺房内的鱼水之欢,只是,夫人的出声稍显痛苦了些。
宣隐澜总算怜她弱不禁风,而且自己亦是太久疏于此项运动,难免不太熟练,因此尽快收了手,依着床帐调节呼吸。
苗苗揉着酸痛的屁股,拧着两道细眉,狠狠剜了她一眼:“你疯了?”
“我记得我非常清楚地一再向你说明,务必说服王后在我进了云英阁内一刻钟后便摆驾前来。虽然我不至于认为王后对夫人言听计从,但她对您这位救命恩人有求必应是不争的事实。你好像非常喜欢欣赏为夫受挫?为夫进房之际,从夫人脸上非常清醒地认识到了夫人幸灾乐祸的表情,真希望是为夫的眼花了。”
“王后没去吗?”苗苗惊诧坐起,香臀上的余痛又让她失仪地“唉哟”一声,“王后可是非常确凿地答应了我的。”
“你昨日进宫时被王上看到了对么?他安排了小王子探视王后。小王子是王后的亲生骨肉,平日居于别宫,难得有机会相聚,你说您这位闺中好友的嘱托会重得过母子团圆么?”
啊?苗苗杏眼圆睁:“王后没去成?那你……”前、后、左、右,检视了她一遍,迟疑、嗫嚅地问,“你没有被王上……给吃了吧?”
宣隐澜冷笑:“放心,如果那只大灰狼吃了我,为夫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有道是生同衾死同穴,我们死也要做一对同命鸳鸯。”
苗苗大呼冤枉:“这关我何事?派小王子缠住王后的是王上,谁能想到有这层变故?”
“你如果从宣盛门进宫直奔王后的岫烟宫,只要不是王上在王后寝宫,他见到你的机率可说微乎其微。而昨日,泼水圣节结束,王上回宫即要接见畲国使节,不具备作案时间。由此证明,你之所以被王上看到,是因为你走了宣昌门,由宣昌门进烟岫宫必会经过王上接见使臣的泰阳殿,泰阳殿顶层四面为廊,足以使四围景致一览无余,当然也包括您这位美丽妖娆的丞相夫人。”
瞥了她心虚的娇靥一眼,继续道:
“你可真是本相的好夫人!容为夫猜想,你有此举,不外乎是想本相小小地难堪一把——王上知你进宫见王后必是因我授意求援,他怎会不设法阻挠?如此一来,王后便不可能恁快到达云英阁,而本相也必定会在与王上的纠缠中大伤脑筋。可对?”
苗苗螓首低垂。
“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今晚小王子彻底绊住了王后,或者王上想的是给王后吃点迷药、让她睡个七荤八素的法子,那么我会怎样?我面对那个杀人如麻、令行无违的王上,你认为我有几分全身而退的把握?他要做什么,得到什么,从来都是不择手段,一个龙颜大怒,你看到的不会是一场好戏,而是我的尸体!”
苗苗吓得以手掩口。
“本来丽儿只是一招备棋。她虽出身歌姬,并一心向往有朝一日飞上枝头,但把她给了一个后宫三千佳丽的君王,红颜未老恩先断,她的一生已经可以想像。一张万不得已才要启用的底牌,经您的推波助澜已经掀了,我是赔了夫人险折兵!拜托你,我的夫人,你想与你的夫君如何逞勇斗智都好,但事关身家性命,您是不是得含蓄着点玩?都说古人成熟得早,我看您的判断力根本还停留在三岁儿童阶段!”
她不想说得如此刻薄,但这苗苗此次玩得太过,若不能使其晓得利害,只怕重蹈覆辙,下一回谁还敢保证有此好运?
苗苗垂下眼睑,泪珠儿在睫毛上悬然欲滴。原本的套路是,她负责进宫面见王后,呈上葆养药丸之余顺口诉几声委屈,说自己那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公太过忙于朝务而忽略娇妻,且明日是她十八岁芳辰,恳请王后无论如何也要帮自己劝相公早日返家小贺。而宣隐澜则负责带着丽儿同车进宫门,以备不时之需……
是她,一时兴起,调整了计划。“相公”猜度得一点没错,她绕远路行走宣昌门,从王上眼皮底下招摇而过,想的便是以王上的精明不会料不到个中端倪。岫烟宫里,气息咽咽地哭诉“相公”负心,沉湎酒色,且在府中豢养舞姬以献王上,哀请王后及时喝止,使其迷途知返。她以泪拭面,建议王后在听见丝竹管乐声后才去,唯有人赃俱在,“相公”才无从抵赖。
苗苗余悸未褪。机关算尽,不过是为了打击宣隐澜所谓的嚣张气焰,却恁地愚蠢,看不到整桩事情表层下的波涛汹涌。把丽儿出手她是无甚感触,但若伤到了曾救自己于水火的宣隐澜,则是百死难赎。唉,好险,差点就成了个“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
“好了。”宣隐澜见她脸色苍白,不忍再多苛责,“记住事有轻重,不是任何事都能拿来耍戏的。今天已经有惊无险地过去,我们需要应付的是接下来的日子。”她所言不虚,等在前方未知路上的,还不知会是怎样的坎坷棘荆?那才是需要她们全力以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