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边城到慕容席远驻守的营寨,快马只需两个时辰便可以抵达,然而此一路带着重伤的东芭,行程自然慢了许多。
出城之时,天色将晚,邓云祈提议乘马车行路,因为东芭的身体根本经不起旅途的颠簸,可是一旦换乘马车,速度定会减慢,因此东芭坚决不同意。
慕容席远想要将东芭抱上自己的马背,却便被云祈阻止:“难道慕容将军真的对自己的身手如此自信?能保证她一路上不受半点颠簸?再说了,你不是怀疑她是奸细吗?万一她在你怀里给你来一刀,那可怎么办?”
“我自然可以做到。”慕容席远探下身去,而东芭则巧妙的挪着身体避开了,“我自己一骑便可,这点小伤不碍事,不用劳烦慕容将军,也不用邓公子为我担心。”
“小伤?!”邓云祈怒极反笑,“好,是我瞎操心!”
东芭在军士的搀扶下吃力的跨上马背,慕容的心头掠过一种异样的情愫——是的,他怀疑她,不独因为这些巧合,更多的是她的与众不同。身为震边大将军的他过去二十二年间一直享有一种专属于他的骄傲,七年前,年仅十五岁的他站对了阵营,成为并不被人看好的五皇子麾下一员。七年来,他南征北战,建功无数。先皇驾崩后,五皇子出人意料的接替了皇位登基称帝,自那时起,在朝中,他是帝王的心腹臣子,在军中,他是名声赫赫的震边将军,无论走到哪里,身边皆是钦佩、钦慕的眼神,这样的眼神让他不能不骄傲。
而如今,在她出现以后,他感觉自己的骄傲正在被她溶解、消弭,
她算不上绝色,面庞只算干净白皙,身段只能用纤瘦弱小来形容,京城女子的风韵在她的身上看不到半分,依她的姿色即便是在这边疆,也只能算作清秀而已,可是……她眉宇间的那股傲气,昂首挺立时的倔强,还有那奔驰时的风采,以及果断干练的头脑,甚至略带狠辣的手段,还有洞悉一切时的冷漠,都让他相信,她是一个完全有能力比他还要骄傲的人……
她的身上有一种风采,昨夜和今日在房中的表现,随行的军士显然已经被她折服,他们显然不能理解自己对她的怀疑,而邓云祈更是如此,他甚至在怨恨自己。这一切,都仅仅是因为她。
一行人终于启程了,慕容走在东芭的身侧,她的身体微微有些倾斜,让她留在城中疗伤的话在即将冲口而出时,又被他深深压了回去。
双腿微夹,他选择离开她的身旁,选择狠心的向前。
……
一路上,慕容席远始终都在凝神注意着后方,如果发现她有任何不适,他便会立即下令队伍停止前进。
然而,东芭始终一声不吭,夹在众人之中的娇小身影虽然不再矫健,但却依然坚持。
午夜时分,他们终于赶回山头,一行人纷纷下马,各自将马缰拴在一旁的大树或者山石上,再用草绳将马嘴捆住,以免它们发出声响暴露行踪。
出乎众人意料的事,慕容在下马之后几步便赶到东芭的坐骑旁,伸手小心翼翼的将她抱下马背。
“伤口痛的厉害吗?”他并未松手,因为怀中的人儿正微微颤抖,他不能缓解她的痛楚,只能给她些许依靠。
东芭勉强的摇头:“无妨。”
邓云祈冷哼一声,取过马背上的水囊递给东芭:“这里是我吩咐文儿准备的汤药,方便你夜间服用。”
“多谢。”东芭接过水囊,旋即想起了什么,“你这次出来,将文月姑娘一个人留在府中,只怕她的日子会不好过。”那个娇纵任性的邓云婉会放过文月吗?
云祈微怔:“不碍事,家父不会让婉儿太过放肆的。”
东芭昂起头,将苦涩的汤药尽数服下,然后挣扎着离开慕容席远的怀抱,微微欠身:“多谢将军照料。”
她,是如此的疏离。
想来,他的怀疑还是伤害到了她……
看着她略感陌生的样子,也许,过去两人一同巡营,在山岗上一人舞剑一人吹奏的日子永远不会回来了吧。
慕容神色黯然的回到自己的坐骑旁,静静地等待着。
片刻之后,一个身影迎面而来,那是刚刚被派去打探的军士,只见他下马神色茫然地看着慕容:“将军,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怎么了?”慕容问道。
军士打了个冷战:“因为……因为下面,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