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洛寒衣心情很好,之前眼底那些极力压制也压制不住的哀伤和彷徨,彻底的从她身上消失了。
门派大比那天她受了些小伤,但她每每想起来,都忍不住露出满足的笑容,她的师父,终于变回了她记忆中的样子!
为此,哪怕让她受再重的伤吃再多的苦都没关系!
至于那场比武最后的草草收场,洛寒衣只想说:关她什么事?
愉快的哼着欢快的小调,洛寒衣十分悠然的蹲在药园里,给娇弱的药草浇水。
想起那天师父一整天不肯挪步的守在她床前,明明她的伤只是看上去细碎,实际可有可无,但他还是坚持让她呆在床上,直到亲眼看到伤口痊愈才算作罢,洛寒衣用手背捂住唇瓣,开心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所以,即使过了那天之后,师父又变成冷冰冰毫无人气的模样,她也再没有为此感到焦虑和忧伤,因为她知道,师父他,一直都在她身边!
悠然的伸了个懒腰,洛寒衣拍了拍裙摆上粘着的尘土,转身离开了生机勃勃的药园,她要去练剑了,那天的事她并不觉得难以接受,但,也是时候该努力了。
从一千年前开始,她就再没了修炼的欲望跟动力,当初若不是师父的仙力强自与她进行了融合,大概她真的会在迷踪谷的地下沉睡直至死亡,现在的她只感觉无比庆幸和感恩,若非如此,她也许再也不能与师父相见了,那份遗憾,光是想一想,已然窒息!
当年她一身妖气与仙力格格不入的时候,她都可以花费百倍的努力去获取那一分的进步,现在已经成就仙体,她再也不要容忍别人欺辱到她头上,更不能容许她的存在,成为师父的污点!
站在安神羽的闭关石室门口,洛寒衣眉眼弯弯笑意莹莹,一双眸子里满满都是依恋和满足,仿佛能够透过石门看到里面的那个人。
一个人安静的在门外呆了好一会儿才离开,她特地绕到这边来,哪怕只是看到这扇静默的石门,她也觉得胸膛里满满都是幸福的味道。
剥离了所有的阴霾,洛寒衣漂亮的脸蛋上时刻都挂着柔和的浅笑,这样的她,好像整个人都在发着光,温暖明亮,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着粉色花树的崖边是洛寒衣最喜欢的地方,如今心情好了,本就十分喜爱的地方也愈发美丽起来。
练剑,当然更愿意选择这里。
布满花朵的巨大树冠下,洛寒衣的身形游走舞动如同缠绵的风,手中雪亮的剑影恍若灵蛇电闪,青雪剑发出愉悦的轻鸣,带起的劲风裹携着大量的花瓣随她一起舞动,极致的美丽之下,杀机暗伏。
特地空出时间来练剑,当然不仅仅是为了舞剑,洛寒衣心神守一,静心的感受着每一处衔接和每一点滞涩,她的剑法并没有特定的名字,因为它是脱胎于师父安神羽的剑法。
而安神羽的剑法,则是来源于他的心法混沌决,所以洛寒衣的剑术讲究由简入繁,再化繁为简,在此之前她还停留在最开始的“简”那里,如今正在努力能够入繁。
时间悄然划过,当洛寒衣一脸薄汗的停下来的时候,一个悦耳低沉声音轻轻响了起来。
“寒衣!”
洛寒衣神色一怔,低垂的眸子里浮起明亮的光,她笑着转身,声音里的惊喜十分明显:“大叔?!”
司空莫一如既往的一袭黑色莲纹锦袍,轻松写意的站在石崖外略高于地面的空中,细碎的风拂起他黑色的衣角和墨色的长发,自有一种翩然物外的淡泊从容。
这一点和她的师父安神羽很像,但两个人之间的差别亦是非常明显,同样不为世事所扰,司空莫自始至终就像一个隐士,他身上的责任他不会忘记,必要的时候会出手,但更愿意做一个旁观者。
与此同时,虽然悠远的岁月让他身上充满了宁静无争的味道,可他依旧是个十足“任性”的个体,他随心所欲,本质上没有任何是非观念,所做一切全凭心意,与这个世界看似格格不入,却和谐的自成一界。
而安神羽,在他还是雾隐的时候,洛寒衣觉得他像是零下一度的水,冰凉疏离但不会冻伤人,他薄凉但也包容,有一种奇异的温柔,他同样是个局外人,会漠然人和物的生老病死存在消亡,双手却难染血腥。
但洛寒衣如今明白,他当初对师父的认识好像并不完全,无念仙尊安神羽其实和雾隐是有些许不同的,如果说雾隐是低温的水,那么他就是低温的水结了冰,然而当你粗粗以为这冰温度不是很低不至于伤人,就会发现小小的冰层之内包含的,是万年不化的千年寒冰,别说靠近,光是寒气就足以取人性命!
洛寒衣隐约觉得,如今的师父是非观念太重,他的心少有温度,一旦有人成为了他所认为的非,他下手一定够狠。
“大叔,好久不见!”洛寒衣抹去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笑眯眯的看向司空莫,笑容里带着几分促狭意味,一如当年那个偶尔调皮的小姑娘。
司空莫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眼底的神色也和当年没有多少变化,可洛寒衣总觉得眼前的人与曾经相比,无端温柔了很多!
司空莫抬首,一双辨不出情绪的墨瞳缓缓地,朝着洛寒衣身后那片地方扫视了一遍,有些风云在他幽深的眼底卷起,但无人能够堪破。
他淡淡的勾唇笑了笑,抬步向洛寒衣走来。
“仙界很冷,这山巅最冷,还习惯吗?”
洛寒衣仰头望着司空莫漂亮的眉眼,眯着眼睛笑得毫无阴霾:“习惯,只要师父还在,哪里都是迷踪谷。”
司空莫微微一怔,莫名觉得她脸上的笑容太过灿烂,灿烂得,有些刺眼。
他垂下眸子,不知道是想要遮住眼中情绪,还是想要藏起失落,藏在宽大袖中的手却已经伸出,轻轻牵住了洛寒衣温热的手掌。
洛寒衣眨了眨眼,一脸莫名的顺着他掌心的力量迈出了步子,于二人而言,这个动作都不存在什么暧昧,他们的神色理所当然,仿佛他真的是大叔,她也只是个小女孩。
事实上司空莫并没有带洛寒衣去远处,不过几步路来到了花树的后方,他黑色的袖子随意一挥,树上一根粗大的枝桠上的树皮突然开始蠕动。
褐色的藤蔓裹着粉色的花,两根奇异的花藤迅速长成垂下,最后连结在一起,司空莫手中凭空出现一块长方形的玉板,他随意的将玉板伸到弧形的花藤底端。
只见那藤蔓如同有生命一般,诡异的再次蠕动起来,精准无比的将玉板牢牢吸附住,几个呼吸间便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变成了一个漂亮的天然秋千。
洛寒衣被带到新鲜出炉的秋千的面前,她偏头去看已经松开牵她的手的司空莫,他眼底有浅淡的笑意,于是她也眯着眼睛笑,自然的坐上了秋千的暖玉凳子。
踮起脚尖轻轻的荡起来,很多时候她以为她已经忘记了,当年迷踪谷里一架架的秋千,它们漂亮又精致,它们遍布了迷踪谷的每一个角落,它们都是师父亲手做的,用最原始的方法。
但它们有的化成了一团灰烬,有的变成了一堆破碎的垃圾,再难拾起。
司空莫并没有真的进过迷踪谷,唯一一次也只不过在入口,洛寒衣没有想到隔着一个湖,他居然会注意到秋千这种细节!
“大叔到仙界是来看我的吗?不是说魔族没法子在仙界生存的吗?你还跑到九华山来,会不会有危险?”
“所谓无法生存指的是低等魔族,我并不如他们那样时刻需要魔气,仙界而已,只要我愿意,没有哪里是我去不得的,你且放心。”
明明是狂傲桀骜的话,却被司空莫说得云淡风轻:“你消失了那么久,终归有些担心,便来看看。消息得到的有些晚,你不会怪大叔吧?”
洛寒衣哑然而笑,心口微暖:“大叔你是在逗我玩吗?怎么会怪你,你特地来看我,再没有比这更令我开心的了!”
“你师父他,没什么变化吧?”
洛寒衣讶异的看着司空莫眉宇间那点几乎不可察的为难,神色间并没有他以为的情绪,而是十分坦然的问道:“你早看出当初师父和本体,有差别吗?”
“本体?!”司空莫有些愣怔:“你都知道了?”
“我又不傻,这都看不出来啊?当初师父肯定已经……怎么可能有两个师父嘛,虽然终归是有些不同的,但他始终是我师父不是吗?大叔别担心,我不会乱想的!”
司空莫笑了笑,笑得狭长的眸子都眯了起来,神情不知为什么有些冷:“小寒衣,难得来一次仙界,我会在这儿多呆段时间,我就在下面……”
他指了指望不见的悬崖,语气温和:“就在这崖底,你若是想找我就下去,我应该都在的。”
“咦?”洛寒衣瞪眼:“这一面不是有结界吗?我根本下不去啊!”
司空莫挑眉,随即在袖子里掏了掏,将一朵黑色的,像花又像火一样的吊坠放到洛寒衣手里,吊坠的材质似玉非玉,入手温凉,细看却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戴上它,这个结界就拦不住你了。”
“可……”
不等洛寒衣说什么,司空莫已经从她眼前消失,她摇了摇头,将黑色的吊坠戴到脖子上,小心的将它放在衣服里面,贴着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