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士兵拦住了他,··来者何人,请出示令牌。··
衣若尘掏出怀中的令牌扔在了那个士兵的手上,一语不发的坐在骏马上,满面的倦意。
士兵呆愣的接过令牌,疑惑的瞪大眼睛盯着上面的字,接着便跪在了他的面前,恭敬的呈上令牌,··属下不知是太子殿下,多有得罪。··
··快开城门。··衣若尘按了按太阳穴处,看着城门渐渐打开,策马进了皇宫,事隔多年,他还是又回到了这里。
徙步走在朝堂前的楼梯上,他双手拂过一个个白色石狮的头像,往事一幕幕又在脑海里出现,微弱的阳光照在他柔和的俊脸上,安逸无比,俯瞰底下的宽阔,就如同这江山之大,只是是他先逃避了一切。
身后传来了吵闹的人声,他转过头去,看到的是朝中大臣从殿内依稀的走了出来,每一个人都失望的摇着头,叹着气。疾步迎上他们,大臣们面面相觑,不确定的看着衣若尘的样貌逐渐清晰,一个个惊得全部跪了下来,··太子殿下千岁。··匍匐在地上的老臣们无不满头疑虑,这太子不是出去游玩半月有余,怎么会只身一人出现在朝堂前。
衣若尘眼角不自然的微跳,但还是稳住了阵势,再怎么说他在凤汝国也是驸马,应付这些大臣应该没有问题,··各位请起。··他温和的一笑。
贺兰年死盯着衣若尘,衣若尘淡然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的端倪,··殿下,您怎突然回宫了?··
衣若尘望向开口的贺兰年,时间变迁,当日那个意气风发的丞相如今也两鬓斑白,不知道父皇是否也老了许多,衣若尘莞尔一笑,··贺兰丞相,你们这时还前往大殿,是有什么事情吗?··
见衣若尘回避了他的问题,他也不好追问,贺兰年理了理思绪沉着应对,··太子殿下,边关告急,我朝面临危机,臣等是想请皇上重理朝政,保我焱朝江山不毁。··
··臣等忠心为我焱朝,恳请太子殿下给个说法。··老臣们听到贺兰年将一切都说了出来,一个个又跪了下来,弓着的身子让衣若尘不禁锁眉.
··这样吧,我去见父皇一面,你们先回去可好?··衣若尘将贺兰年从地面上扶起,一心只想着焱戈,并未发现所有人的异样,凭着记忆走向焱戈的寝宫。
留下的大臣围着贺兰年低语,··丞相,你看这太子怎么变了如此之多。··
··太子殿下什么时候这般亲切过,是我饿昏了还是天要变了?··
··丞相,你看这事-----··
而贺兰年却无心跟他们商议这些,凭他这些年对焱逆的了解,此事绝对不会这么简单,和大臣们寒暄了几句,他便向另一边走去,他们一直以来都以为太子是最没有威胁的一个,若是焱逆变成今日这番模样,似乎还是个不小的威胁。
一样的长廊,一样的方形巨柱,一样的萧条,从他生下来开始就没有了娘亲的疼爱,失去了百里夙的焱戈,更是萎靡不振,前方钰龙宫三个大字洋洋洒洒的出现在衣若尘眼底。
轻轻推开殿门,殿内昏暗的灯光和滞闷的气息让衣若尘的心不自觉的提了老高,恍惚中,内殿的床榻之上传来焱戈虚弱的声音,··是谁?朕不是说过谁也不见的么?··
嘴边翘起思念的弧度,衣若尘掀开一层层的纱幔,最后仅隔着一层薄纱站定不动,··父皇--··
里面的焱戈倏地瞪大了眼眸,颤巍巍的转过脑袋,透过纱幔看到那抹雪白,喉间滚动,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父皇。··衣若尘直挺挺的跪在了焱戈的面前,束起的墨发自耳后垂下盖住了整张的俊脸。
··是你吗--··焱戈的声音颤抖着,不相信似的挣扎半起,一向无光的眼睛中充满了光彩。
··逆儿回来看你了。··衣若尘抬起头,紧盯着塌上那半倚着的身影,隔着纱幔看不真切,但是他却没有那种勇气去掀开那唯一阻隔着他们的纱幔。
··我的逆儿,我的孩子---··焱戈竟是像孩子样嚎啕大哭起来,十几年了,他的逆儿一定长大了。
衣若尘用力的掀开那纱幔,爬到了焱戈身边,紧握着焱戈身上的锦被,而眼眶湿润却是隐忍着悲伤,··父皇,为何要变成这样。··
收敛起见到衣若尘的不平静,焱戈握住衣若尘的大掌,一颗心揪着痛,··我为何,那你又是为何?··
··儿臣对不起你。··想到自己的所做所为,衣若尘内疚的低下头,只是若是再让他选择一次,他也会那样再做一次,··无论儿臣身在何方,都是希望父皇可以健健康康的活着的。··
··逆儿,焱朝的江山,怎可没了你。··他本以为他已经不在人世,才会放弃寻找他的决心。
··父皇,不要相信预言,小劣比我适合坐上这个位置。··衣若尘坐到了塌上,和焱戈面对着面,病魔将他折磨的不成人形,那双眼眸却还是那么的光亮,刺得衣若尘不敢直视。
··预言?这就是报应,报应啊--··想到那个预言,焱戈的心就胆颤了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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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凌宫外,来来往往的侍婢,端进去的是清澈见底的水,端出来的确是血水,焱戈一身明黄是早朝为换下的朝服,紧张的再凤凌宫外左右踱步。
殿内是当今皇后百里夙在分娩,撕心裂肺的叫声贯彻了整个皇城的天空,更是撕扯着门外天之骄子的心房,百里夙是他最宠爱的皇后,而她也是这后宫之中唯一怀有身孕的,孩子的分量理所当然是很重的,紧闭的殿门突然被打了开来,稳婆满手的血水,不安的走向一脸焦急的焱戈。
··怎么样?还没生出来?··焱戈疾步上前,年轻俊美的脸上愁云几片。
稳婆也是满脸的汗水,··皇上,皇后娘娘好像怀的是一包两胎,娘娘身子又弱,可能老奴只保的住孩子。··说完她便跪了下来,不住的磕头。
焱逆脸色发白,不敢相信的拎起稳婆的领子,平常温和的眸子此时却泛起浓浓的凶光,··你说什么?保不住皇后,朕摘了你的脑袋。··
··皇上,您就是摘了老奴的脑袋,老奴也保不住娘娘了啊。··稳婆认命的垂下脑袋,无回天乏术,皇后失血过多,现在仅仅是靠着毅力在撑着,若是撑过去,那便还能留下孩子,撑不过去,那便是一尸三命。
用力的扔下稳婆,焱戈大步迈向凤凌宫内,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明黄,在这个时候显得是多么的讽刺,纵然他是焱朝最尊贵的人又怎么样,就算他拥有庞大的权利那又怎么样,他是一个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救不了的废人,是一个连孩子和妻子能不能保的住的失败的爹。
殿内充斥着浓浓的猩味,侍女们见到焱逆进来都吓了一跳,稳婆追了上来,··皇上,您不能进来,这不合礼数。··
握住百里夙冷冰冰的手,焱戈温柔的望着那个虚弱无比的女人,却是说出阴冷至极的话语,··你再多说一句,朕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稳婆抖了抖,便不再坚持,回到百里夙跟前继续接生,刚才只是缓神的过程,接下来的痛苦,她也不知道百里夙可不可以熬的过去。
··啊---··阵阵痛楚从小腹传来,百里夙死死的拽着焱戈的大掌,贝齿咬住了下唇,汗水顺着她光洁的额头落下,沾湿了底下的大红色靠枕。
··夙夙,我们不生了,不生了好不好?··见到百里夙的痛苦,焱戈的心都跟着在滴血,若是他知道生孩子会这般如生离死别,他定不会让她怀孕。
百里夙稳了稳呼吸,嘴角拉扯出牵强的微笑,温柔的眼神注视着眼前的焱戈,··戈---,来不及了。··又是痛苦袭来,她紧紧攒着眉头,愣是没有叫出声来。
··我想---替你生下--孩子。··一滴泪自她的眼角滑落,她是如此的舍不得离开,舍不得丢下他一个人。
··夙夙,不要离开我。··焱戈绝望的将脸埋入女子颈窝。
··啊---·啊---··百里夙一个用力抓紧焱戈的手掌,接着孩子的啼哭响在凤凌宫内,百里夙扬起瑰丽的嘴角,用尽最后的力气解除下腹的痛楚。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是个皇子。··稳婆长舒了一口气,将孩子整理好递给焱戈,焱戈将孩子抱到百里夙跟前,男孩小小的还看不出模样,却依稀可见他长得跟百里夙十分相像,拥有百里夙的温柔脸庞和焱逆的霸气。
··啊,还有,还有一个。··稳婆一惊,她早就看出皇后应该是怀的胞胎,她只是好奇为何只出来了一个,转身之际却见还有一个男孩睡在血泊之中。
而那个男孩却是如睡着般紧闭着眼睛,看似没有气息一样,稳婆小心翼翼的将他抱起,贴到男孩心口处,听到的是强健有力的心跳声,将男孩跟着递到焱戈手中,便带着其余的人退了出去。
百里夙幸福的看着焱戈手中的孩子,自己的怀中也躺着孩子,只是模糊的视线像是在警告她的生命也同时已经到了尽头,··焱逆,焱劣---··她的孩子,是她起的名字,她应该感谢老天给她最后的时间,可以和自己最爱的孩子和男人相聚。
焱戈初为人父,难免有开心的情绪,而怀中的孩子却忽然睁开了眼睛,焱逆惊愣的看着那慢慢展现的血红,手上一松,孩子就这么掉了下去。
母爱使然,百里夙快速的接过下落的孩子,而孩子也因为受到了惊吓,大哭了起来,见到孩子眼中的血红,百里夙也呆了,在她怀有身孕之时前去念安寺祈福,可是老方丈见到她的肚子只是摇头叹气,细问之下他才说了一句话,··血,乃煞也。··她本是不信,她和焱戈的孩子怎么可能天生带煞。
紧紧的抱住大哭的孩子,百里夙祈求的看向眼中似有杀意的焱戈,··戈,放过他吧,他只是个孩子。··
焱戈的心在动摇,这个孩子是不祥的,不祥的,可是他却是百里夙用生命换来的,他该怎么办,他能怎么办。
··夙夙,我们还有一个孩子。··他试图想要说服百里夙,但是百里夙只是紧紧的抱着两个孩子流泪,眼中的坚定不言而喻。
··戈,我只要你留他一条命,这是我最后的心愿。··百里夙突然觉得头好晕,刚才接孩子的力气瞬间消失已尽,热度从她身上渐渐流逝,瞳孔也越来越散。
焱戈挣扎的将母子三人拥在怀里,男儿泪自眼眶滑落,··夙夙,夙夙----··
百里夙微微一笑,那最后绽放的美丽光彩夺目,苍白的手摸上焱戈的容颜,··戈--,放过他,我--好-安心--··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焱戈将脸别去一边,不让百里夙看到自己的心痛。
再望了眼怀中长的一模一样的两个孩子,百里夙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我--好爱--你们。··
··夙夙----··凄惨的吼叫撕心裂肺,焱朝二十年十月初一,皇后逝。
十月的焱朝秋意正浓,焱戈深沉的看着躺在榻上的安然熟睡的焱劣,心情一阵沉重,他一向深信命理之说,老方丈的预言不可能没有依据,若是将这个孩子留下,定会给焱朝带来灾难。
··左膺见过皇上。··焱朝大将军左膺跪在殿前叩见,英姿飒爽的身姿配上英挺的面容,便是焱戈最信任的部将。
··进来--··焱戈背对着左膺,声音平淡。
左膺走进也见到了焱劣,小小的人儿却长的好看无比,讶异为何焱戈要将他叫于此处,左膺疑惑的望向焱戈。
··左膺,你深知朕平时最器重的就是你了。··焱戈回过头,失去了皇后,他好似一下子就老了许多。
··承蒙皇上抬爱,左膺感激不尽。··
··希望你可以帮朕做一件事。··焱戈将焱劣抱起递给左膺,看着焱劣的眼神却是生疏的不像父子。
··皇上请讲,左膺一定做到。··接过焱劣,左膺显得笨手笨脚,当时的他还未有子嗣,对抱孩子还是很不熟。
··将这个孩子,带出宫,并除掉。··焱戈狠下心来说道,这个孩子一定不祥,一定是他克死了百里夙,以后他也会给焱朝带来更多的灾难,他不能因为百里夙的求情而放任这个灾难在自己的身边成长。
左膺以为自己听错了,差点将焱劣掉在地上,瞪大了眸子,左膺不解的看着焱戈,··陛下,可是这,这是您和皇后娘娘的孩子呀。··
··错了,也许他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焱戈摇了摇手,一声轻叹划过焱戈的小脸,孩子倏地睁开眼睛,那抹幽红也照到了左膺的眼中,而焱劣却是眨着大大的眼睛,并没有像正常孩子一样大哭。
左膺像是明白了焱戈的心思,抱紧手中的婴孩,··皇上可是信了什么命理之说?··
焱戈紧闭上眼睛,··还轮不到你来管朕的心思,信不信我自由主张。··或许是怕自己的心会动摇,焱戈冷绝的煤油再看一眼焱劣,转身走开,··希望你尽快完成此事,退下吧。··
血红深邃,血,乃煞也。
焱朝二十年十月初二,焱劣皇子患恶疾,不幸夭折,焱逆皇子册封为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