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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阳光和煦。

园子中鲜花娇美,吸引来无数彩蝶,蜜蜂。

其间有一个娇小的身影,奔忙左右,浇水施肥。发丝间的汗水与面上的惬笑,是那样的妩媚动人。

小玖捧着方手绢说:“王妃,您歇歇。奴婢来做吧。”

“不用,我不累。”禾雅满足的笑笑,“这几株连翘是拜托陈伯好不容易寻到的,待结下果实,可入药呢。”

“你别小瞧了这些花,它们可不止赏心悦目那么简单。像芍药,开至繁茂时连根采摘,全身都是宝。还有玉兰、海棠、金雀、紫荆……”

“花再美,也被花丛间的人儿比下去了。”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还扬了扬折枝的牡丹花一朵。

禾雅跺脚,面染绯色。

“七弟最近倒是悠闲得很。捣完贤王府的鸟窝,又‘辣手摧花’来了!请问我的花又哪里招惹到您了?”

“呵呵,”绝天宁讪讪的笑了,手指摸摸鼻尖。总不能说花‘屎’落到头上了吧。上次被鸟屎袭击已够让他颜面扫地的了。人人闭口不谈,她倒牙尖嘴利。

正说着,便听见一声怒叫,一只灰雀从树上飞下来,朝绝天宁的面门俯冲而去。近旁,他不厌其烦的云袖一挥。灰雀斜斜落入花丛。

扑腾两下,弱弱鸣叫后不再动了。

“你这人!用不着这么狠吧!”禾雅埋怨道。

走到灰雀身边蹲下,先仔细看了看,又伸出手指在它身上灵巧的拨动。“翅膀断了。小玖去找几节小树枝来,还有丝带。”

“哼,不过是只飞禽。”天宁不屑的扬起头。

捧着鸟站起来,禾雅柳眉微蹙,“万物皆有其灵,不以高且巨为贵,不以细且微为贱,天地之间,四海之内,万物平等,人不可夺,天不可废。”

天宁怔住。

心中似敬似怜。一时竟像做错事的小孩般没了生气。

“阿青,”一把拉住从他身旁走过的她,“你生气了?”他试探问道。

“没有。”她淡淡的叹。

“七弟,你越距了。”

挣开他的钳制,错身而过。

将灰雀的翅膀绑好,置于笼内。受得它感恩的一声鸣叫。

禾雅乐吱吱的:“小东西。”

小玖笑道:“您心地真善。对了,王妃可要提前用午膳?方才雨夫人差人来请,想您过去坐坐,陪她说会儿话呢。”

禾雅愣了愣,问:“什么时候的事?”

“巳时。”

“干娘不会无缘由叫我回去……”她皱了眉,“小玖,去备马车,我们这就回国师府,午膳去那边吃也行的。”

“对了,知会王爷一声。”

“是,王妃。”

“算了,他在书房吧。还是我去跟他说。”

稍作梳整。

穿过山石流水,绿树丛荫的花园时,禾雅低着头绞手绢,有些惴惴不安。

逝去的记忆里藏着怎样的秘密?

为何他要娶一个不爱的女子留在身边。却用那般心碎到痴迷到绝望的眼神去追忆?

胡乱的想着,人已经走到书房门口。

是音尘的贴身侍卫邵阳值守。

邵阳压低声音问道:“王妃怎么到书房来了?是找王爷么?”

对他清雅的笑。颔首。

“王爷在忙么?”她轻轻的说。

书房内传出几声急促的咳嗽,带着压抑,听着仍是严重。

禾雅关切道:“王爷病了?”说着跨了一步,想推门进去。

邵阳后退一步,伸手拦住她。臂膀似铁,推攮不开。

他不卑不亢的说:“王爷吩咐,不许任何人叨扰。王妃莫慌,王爷这是老毛病,御医已经看过,开了几记清肺止咳的药,午膳后会给王爷服用的。若王妃还有其他事,属下愿代为转达。”

禾雅气结,妥协。

“你告诉他,我要回国师府陪干娘用午饭。若干娘问起我在贤王府的近况,我捡了好的说便是。毕竟小辈儿过日子不必让长辈担着着急。呵呵,倒是我多虑了。王爷好得很呢。”

说完,瞪了邵阳一眼。

临走时,又放心不过。悄悄给他递了眼色说:“照顾好王爷。”

葳蕤的国师府,庄严肃立。

踏进府里,气氛更加压抑。禾雅不敢轻怠脚步,穿过九曲回廊,直奔思苑。一入院子便看到雨夫人身边的婉姨在紧闭的房门外来回踱步,焦急不已。

“婉姨,怎么了?”

“禾雅……”婉姨有气无力的唤了她一声,眼里顿时染满泪。

见她这样,禾雅心一紧。猛抓了她的手问:“干娘怎么了?出了何事?早晨不还好好的么?”眼里也含了泪。

“夫人今日心情本是极好的,管事的说国师的家书今日会到……可是,夫人看了信,呕血引发了旧疾……”

“信呢!”

“不知,许是夫人看完烧了。”

“我进去看看。”

“禾雅,”婉姨拉住她,“王上派了十五位御医来会诊——”

禾雅一惊,“从医者各有长足,庞杂会诊反而不妥!我去看看!”她坚定的看着婉姨。

推门入内,热浪扑袭而至。和着浓郁的药香、艾熏之味。

一位御医手法极快的在雨夫人百会、云门、孔最、灵道等腧穴施布金针;一位切脉的;一位拿着笔斟酌着药方子。余下的面上一片惶恐,冷汗密布,仿似随时会身首异处一般。

禾雅快走几步,立在床边看了看雨夫人的面色。见她时而面赤唇白,时而面白唇乌。握住她暴汗冰凉的掌心,迅速切脉,又揉搓舒缓。

从旁的御医一头雾水。

“哪儿冒出的粗野丫鬟,好没规矩!”一位年长些的不悦的呵斥道。

婉姨赔道:“张御医,这位是夫人的义女,禾雅小主。”

“哼!”老者翻了翻眼,却盯着禾雅溜溜转着眼。

禾雅专注的听着脉,并未留意十几位御医已将她围了个圈。从身上摸出片草叶,放入自己口中嚼烂了。推开施针的那位,渡入雨夫人口内。接着手法诡异的取下雨夫人孔最穴上的金针,周遭一片倒吸冷气声。

老者呼而站起,眼中光芒万丈。

接着云门、灵道,末之百会。

“婉姨,红绳,绣花针。”

手捻莲花,在雨夫人身上百穴或轻或重,只此反复的弹跳。看似毫无章法,雨夫人的面色却恢复了一些。

婉姨不敢懈怠,很快找来红绳与针,递与。

“扶夫人坐起。”禾雅一边说,一边去褪雨夫人的中衣。

又传来一阵吸气声。

禾雅一声冷哼:“病弱者岂分男女?若伤及害处而见死不救之?”

床前的幔帐却随着她的话落下了。

只能隐约看着她的动作,红绳一圈圈缠绕上夫人的手臂上。腥臭的血腥味扑鼻。病者缓和的嘤咛了一声。

扎针放血。

指尖、人中为要。

禾雅虚叹一气,抹着头上的汗珠走了出来。

朝张御医拜道:“劳烦先生了。请您为夫人再过一次脉。”

并非她医技超人许多。只因雨夫人的身份在淼国实在尊贵,从这十五位御医的阵仗上就能看出分量。

物极必反。

病得凶险,需凶险去治。

只怕没几个真敢把命拴在腰上去。保守固本养气,差点将雨夫人的旧疾迫出。幸好。

“寻常的急火攻心用退火之法固然无错,只是夫人心肺有创,平日便有心力不足之症,应当用补心的方法。假若使用退火的药物,致使心力更亏,就会出现血压下降、循环衰竭、脑架失养,重则本命无依。”张御医把完脉,捏着山羊胡子沉吟时,神情也明显放松了。

所以她改变取针顺序,强行提气,释放被压下的心火。

妙啊!

此后三日,禾雅都晨至夕归,凡雨夫人汤药必亲尝喂食。照料极好。

“女儿家真是娘亲的贴心小袄,夫人也算如愿了。”婉姨接过药碗,见禾雅仔细与雨夫人擦拭嘴角时,不忍落下眼泪。

禾雅淡淡的笑,眼里有苦涩、也有幸福。

“欲孝亲在,是我的福气。”

听脉。理被。

“脉息渐实,午时前后应该能醒。婉姨,让张御医再来候诊可好?干娘身子需慢慢调息。禾雅之术,恐逊。”

她善急症。若论中庸和谐,阴阳调和,宫里什么珍奇药材都有。

“行,听你的。”

“我们去主厅吧,让干娘静歇着。我写几道药膳,到时递与张御医看看,不与他的方子相冲便用。今日备些菜粥,莫沾油荤。”

婉姨睇了旁的管事一眼,道:“都听进去了,去办吧。”

随后,婉姨将雨夫人半生的苦难与禾雅都说了。

富贵家的小姐,遭逢家难剧变。提起红缨枪厮杀战场七载,从此红装变武装。一朝战败,受尽俘虏欺辱。被莫先生所救。尔后两人远走他国。直至淼国,得皇赏识、庇佑。

“婉姨告诉我这些……?”

婉姨握了她的手道:“夫人是位心智极坚定的女子,定是国师在家书中提了什么,夫人才会急火攻心。我只怕夫人这是心病。”

莫。

禾雅心中一惊,声音发抖:“干娘可是还有个与我一般大的亲女?”

婉姨愣住,不知她是从何得知。只拿绣帕摸着眼角的泪说道:“是啊……夫人逃至淼国时已有身孕,又受了极重的内伤。那孩子打出娘胎便有不足之症,十岁就没了……”

之后二人再无所出。

从没想过会是这样一段因缘。

原来没有谁会无缘无故对谁好。

雨夫人:“做我义女,可好?”

绝音尘:“我的誓言,此生唯一,只一人独有。”

“你逃不掉的,莫央。”

她的心,细细的疼。

紧紧拧着胸口,只觉那地方有个巨大的空洞。压迫着无法呼吸。

眼泪一滴、两滴打在手背上。

越流越多。

虽然时过境迁,辞藻仍是不能全然描述当初之境。那该是怎样的亡国丧女之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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