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以岑怕是接不下您的试题,还望大人收回成命。”明以岑虚礼以待,上官雪衣是大荣朝当今有名的才子,据说他五岁能书,七岁成诗,十五岁便一举夺魁,取下状元头衔。他既然有心为难自己,必然已经想好对策,不是她怕应对他的三题,而是不想再出风头,惹人瞩目。
上官雪衣目光如炬,悠然的放下茶盏,然后撩起锦衣,迈着官步缓缓的近到明以岑跟前,嘴角抿笑,绕着明以岑走了两圈,终于停在她身前止住了步子:“明二小姐这么说岂非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刚才那千古绝唱之言,若非满腹经纶,又怎能脱口而出?还是明二小姐另存他心,不想为我朝举才推贤?”
明以岑深吸一口气,上齿咬着下唇,直盯着上官雪衣,稍作酝酿才启动薄唇答道:“小女子怎敢做那等有违朝纲之事,只是以岑所学与大人相较,那就好比蚂蚁缘槐,蚍蜉撼树,不过是自不量力而已。”
“呵,是吗?若是明二小姐不给自己证明,雪衣又怎能相信你是自学成才,而非有人授意呢?”上官雪衣并不肯下这个台阶,誓死纠缠,他自然清楚,知识可以学得精深,但能学以致用的人却是少见的,而能自学成才,必是天作之材。
一股怨气蓦的从丹田直上胸腔,怒火中烧,俊目带刺直射面前这个包藏祸心的男子:“既然大人一定要如此才肯罢休,那以岑就只能应下大人的要求,接下这三题,不过在答题之前,我倒是还有个问题要问大人。”
“请问。”上官雪衣两袖交背,一副大义凛然。
明以岑轻蹼一声,皓齿微露,慢条斯理的动唇道:“若是以岑应过了这三关,大人当如何?可有把握做我朝举荐女子入朝为官的第一人?”
两人的对决一时间由口舌之争变得剑拔弩张,形势也开始一发不可收拾。上官雪衣的不依不饶,明以岑的见招拆招,在座的宾客都在拭目以待,以致原本喧闹的厅堂此刻噤若寒蝉,鸦雀无声。
上官雪衣稍作犹豫,嘴角泛起一声冷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雪衣说过的话自然作数。”
“那好,就请大人出题吧。”明以岑身体微微一欠,以示礼貌。
“既然小姐自有识文断句的天赋,定是聪明异常,不是常人能及,就刚才小姐的言谈,不说雪衣,我想就是郡王和将军也应是十分震惊吧。”上官雪衣眼角的余光不由自主的扫过正襟危坐,面色惨白的明朗和神色冷凛的司马临风,刚才明朗面上的那份焦虑和司马临风异常的反应都被他纳入了眼底。
“多说无益,既然以岑已经应下,就自当领教。”言毕,眼睛也不由自主的向司马临风投去,但很快又错开了视线,只是那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了他脸上露出的担忧和焦虑。心下忽的一阵自嘲,那冰人怎么可能担心自己呢,应该是她的错觉吧。
“明二小姐如此爽快,那雪衣也就不客气了,我这第一题乃是旷古绝对,小姐可听好了:寸土为寺,寺旁言诗,诗曰:明月送僧归古寺。。”
上官雪衣声罢,座下便一片惊叹,然后不约而同的将目光向明以岑看去,这样出尘入世的对子,别说是眼前这才刚及笄的女子,就怕是声誉显赫的司马临风也不见得在短时间里可以对得上。
明以岑只愣愣的看着上官雪衣,半晌都不作声,既没有一丝紧张之色,也没有半分傲然之气,让人分不清虚实。倒是座下的明朗和司马临风都凝神聚目,紧张不已。
“若是小姐一时答不上了,可慢慢想,不急,我给你半柱香的时间。”上官雪衣口气悠然淡定,目光却自然的望向那齐案上正冒着冉冉白烟的檀木香。
“双木为林,林下示禁,禁云:斧斤以时入山林。”音色干净清逸,无一丝尘杂,然这一声清音却打破了厅堂中的那份静谧与幽远。
上官雪衣缓慢轻度的步伐忽的停住,袖中的十指狠狠的捏入掌心,只是再看明以岑的眼神忽然间变得十分异常,似惊讶,似怀疑,又仿佛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惊叹:“明二小姐果然非比寻常,让雪衣甚是佩服。”
“大人过奖,不知道以岑这对算不算过关?”
“意境相映,对仗工整,自然算过关。”
“那就劳烦大人出第二题了。”再次弯身微鞠一躬。
“雪衣不才,曾五步成诗,虽然算不上绝佳,却也称得上好诗,若今日明二小姐也能在五步之内作诗一首,且诗韵能超过雪衣,便算你过关,如何?”
众人皆知上官雪衣之所以成名,便是在殿试之时以五步成《咏雪》而绝冠京城,开了上官家历年只出武将的先河,也让上官雪衣从此被皇上冠予‘出尘之雪’的名号。而今日又正值明以岑及笄之时,与当年的上官雪衣恰好同岁,看来他是有意而之,众人不由得又是一阵嘘嘘。
“以何为题?”明以岑口上慢答,脑子里却飞速回忆着自己前世所学的诗词文赋,作诗她并不擅长,但是剽窃她还是可以顺手拈来的。
“皇上曾说雪衣乃‘出尘之雪’所以今日我想知道雪衣是否堪担此圣洁之名?所以就请明二小姐以‘雪’字为题,再为雪衣作诗一首吧。”
上官雪衣的语气虽然云淡风轻,但听在明以岑耳朵里却依然是那般的狂傲不羁,于是冷眉一凝淡笑道:“那以岑献丑了,大人听好了:坐看深来尺许强,偏於薄暮发寒光。”说罢缓缓的迈出了第一步。
“半空舞倦居然嬾,一点风来特地忙。”紧跟一步。
“落尽琼花天不惜,封它梅蕊玉无香。”
“倩谁细橪成汤饼,换却人间烟火肠。”四步之后一个漂亮的回眸:“不知道我这四句《观雪》是否能与大人那《咏雪》一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