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音落下,满座皆惊,所有人仿佛都在瞬间沉浸在琼花落尽,梅蕊无香的意境里,眼前飘浮着鹅毛轻羽,体味着诗中的雪韵冬情,但因为碍于上官雪衣的身份,只得将那份惊叹和钦佩聚集在目光之中。
上官雪衣面色如利剑凿冰一般,寒彻如石,交在背后的十指节节泛白,狠狠的捏在一起,只恨不得能将那指尖给捏碎,可是纵横官场数载,那份不甘和愤慨并没有在他的脸上露出半点痕迹,但见他淡淡一笑,接着十分坦然的将两掌合在一起,轻轻的拍了两声:“此诗意境幽远,虽不见雪,却以梅蕊衬之,让人不见白雪纷飞,却犹似身临其境,明二小姐这首《观雪》可真让雪衣自叹弗如,佩服之极啊。”
“大人过誉了,以岑不才,献丑了,不知道大人这第三题又是什么?”对上官雪衣,明以岑已经忍耐之极,不想再和他唇舌相伴,浪费口水。
然而上官雪衣似乎并不想如此就放过于她,只见他一双俊眸微微眯起,收敛脸上努力挤出的那抹笑意,不紧不慢的说道:“明二小姐四步成诗,而这《观雪》更是雪衣《咏雪》所不及的,只是这文联大部分是为了附庸风雅时的消遣娱乐,虽然雪衣有心引明二小姐入朝,但是这诗词文联却并朝政之实用,所以……”上官雪衣稍作停顿,没有立刻往下说,而是用一种高深莫测的目光看着明以岑。
“那大人的意思是?”明以岑心里暗自一叹,这个上官雪衣果真是狡猾之极,不论她接不接得下来这一题,她定然是不可能入朝的,很显然上官雪衣是要让她作一篇论政的文赋,若是她作得出来,并顺利过关,那么她便因女子妄议朝政而触及天威,这是历朝历代所不容的,假使她作不出来,那么她便没能通过这三关,明府就会担下私藏贤才,不愿为君为国尽力之罪。
“明二小姐如此风华绝代,堪比史之姬英,昔当年姬英作《论政八则》助景帝治国几十载,可谓前无古人,不知道明二小姐是否能当这来者,以后也能像姬英一般名垂史册,流芳百世?”上官雪衣字字如针,句句带血,眼睛里的戾气越来越重。
气氛忽的再次冷却,刚刚的惊叹之音还没有发出,众人的呼吸又一回转入冬眠状态,如果在座的不知道当今皇上姓谁名甚,还犹可原谅,倘若连这《论政八则》的作者姬英都没有听过,那定将贻笑大方,遭人鄙夷。
明以岑心下一沉,银牙紧铬,面色也不由得轻皱起来,眼神冷冷的打向正一脸得意的上官雪衣,她委实想不到他的心机竟然如此之深,手段这般狠辣。大荣国史上有名的才女姬英一直是所有女子的楷模,众人钦佩的典范,人人都只有望洋兴叹的份,纵使谁家的小姐公主再恃才傲物,自命不凡,也无人敢与这《论政八则》一较高下,看来今日上官雪衣可是铆足了劲,下够了本钱来对付自己。
“明二小姐可慢慢思量,雪衣素来耐性极好,只是不知道小姐需要几个时辰?”上官雪衣说罢坐回座位,修眉扬起,嘴角略勾,五指拈起刚刚上桌的糕点,缓缓的放进嘴里。
“以岑知道大人习性湿润,耐力甚好,只是今日宾客众多,想来也有不少人另有他事,更何况大人身担重任,以岑又岂有让大人等待之礼。”明以深声色疾颜,冰冷的视线似要把上官雪衣给戳穿,然而仇视之光并没有停留太久,但见她一个转身,长袖一挥说道:“阿晴,上四宝。”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两害相侵取其轻,两利相并取其重,这是她唯一的选择。
不多时,便见白纸铺桌,砚融黑墨,笔架幽山,尽数奉上。
明以岑杏目淡扫过官雪衣和明朗,无意中似乎还有一抹银色闯入眼角,心下忽的一怔,继而手持玉笔,奋笔疾书,顷刻间那一片的清秀小楷便跃然纸上,待明以岑收笔之时,全场无数的脑袋都急不可耐的向那白纸伸了过去。
“大人,以岑拙作,还请大人过目,以岑此作不敢与姬英相较,只求大人给予岑以信任,莫要为难了我爹爹。”明以岑说罢将书文递与诗晴。
上官雪衣一声轻笑,眼神冷冷的从明以岑身上一瞟,似乎在讽刺她的不知天高地厚,然后接过诗晴递上的文作,很不屑的甩了甩,继而缓缓的垂下眼眸。
“君人者,诚能见可欲,则思知足以自戒;将有作,则思知止以安人;念高危,则思谦冲以自牧;惧满溢,则思江海下百川。”念完这几句,上官雪衣的声音不由得轻颤起来,身体也开始发寒。
“乐盘游,则思三驱以为度;忧懈怠,则思慎始而敬终;虑壅蔽,则思虚心以纳下;想谗邪,则思正身以黜恶;恩所加,则思无因喜以谬赏;罚所及,则思无因怒而滥刑。”念到此处,上官雪衣的声音忽的停了下来,清冷的双眼再次浮现出一种变幻难测的之色,如果先前他有的是怀疑,是惊叹,是不甘,不服,而此刻,他更多的是好奇,是不解,是欲探,欲究,欲罢不能。
“总此十思,宏兹九德,简能而任之,择善而从之,则智者尽其谋,勇者竭其力,仁者播其惠,信者效其忠;文武并用,垂拱而治。何必劳神苦思,代百司之职役哉?”明以岑将剩下的几句补全,清眉秀止,粉面含威,美目投向已经恍惚失常,一脸呆滞的上官雪衣:“大人,我这关可算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