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长安街上，热闹非常。所有人都对新开的男子乐舞坊充满了好奇。他们一起挤到将恒园门口，谈着脑袋往里面瞧。
“喂喂喂，听说这里只收汉子。”其中有人这么议论。
“没错，坊主就是月前在百花楼评舞、跳舞的那位公子。”身旁的人随声附和。
“哦哦，就是那个让水灵姑娘不能做首席的小哥儿呀。”他们交头接耳，你一言我一语，把清瑶之前的事情传了个遍。
“可不就是他嘛！”又有人语气带酸的评论，说，“一个男子，学娘们的玩意，站在台上搔首弄姿，跟个粉头似的哗众取宠，简直有辱咱大汉国威。”
“就是，就是。”一旁有人连连点头，言语满是嘲讽，“还只收男子，我看是他有龙阳之好！”
“哈哈哈……”众人哗然。
花厅内，墨舞听着他们的议论，心里很生气：“公子，他们说的太过分了，我去骂他们。”抬脚往外走。
“小舞，犯不着和他们一般见识。他们爱说就让他们说，不用放在心上。”清瑶一身青色窄袖束腰长袍，脸上戴着半片飞鹰面具，嘴角微扬，语调淡漠不以为然。对她来说舞蹈是高尚圣洁的，只有俗人才会把它看作是娱乐消遣之物。
“可是，他们一直这么说，根本没人会来咱们教坊学舞，到时候拿什么还给刘公子呀？”她为他担心，毕竟那银子是因她欠下的。不管怎么样，越早还完越好。
“这点不用担心，不是还有大哥在嘛。”想到这里，她唇角的笑意加深，眼眸中闪着欢快的光芒，“大不了就让他去街头卖艺，一年应该也能收入不少银子。”半开玩笑的言语，引来墨舞“噗哧”一声轻笑。
她看着清瑶，表情娇嗔地走到他身旁为他倒了杯茶：“公子，你太坏了！”脑中不由得回想起这段时间，左逐日每日被他们捉弄的情景，真的可以用惨不忍睹四个字来形容。
每当这个时候，她总觉得他不似外表那么冷漠，甚至非常孩子气。
“坏吗？”清瑶挑了挑眉，说，“或许吧。”低头呷了口茶。
这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一阵难听的谩骂声，几个痞子一样的男人对着前厅大喊道：“我呸，什么狗屁教坊，还男子学舞，简直是荒天下之大缪！你TMD想骗银子，也开个像样的店铺，要大老爷们学那些小娘子搔首弄姿，简直恶……”他那个“心”字还没有说出口，后领子被人提起来，直接丢到一边。
“让开，爷要学舞。”左逐日大步走进“将恒园”，手中的大刀往清瑶面前一放，道，“愿赌服输，咱什么时候开始上课？”
清瑶放下茶杯，让墨舞为他做了登记，而后道：“现在就开始。”起身带他往内堂去。她让墨舞在前厅看着，如果有人想学舞，就招呼登记一下。
她和左逐日到了内堂，立刻丢了把斧子给他：“大哥，你今天的柴还没劈呢。”
“啊？不是上课吗？”左逐日张着嘴巴看着他，表情很惊讶，“我已经劈了一个月的柴了，还要劈吗？”口气透着委屈，他是真的已经在将恒园做了一个月的苦力了。
“是上课呀。不过上课之前，大哥你得把学费补给我呀。我当时可没说过不收你学费的。”清瑶一手还胸，一手伸到他面前索要银子，脸上扬着好看的笑容。
左逐日微微蹙眉，心想自己最近真的很奇怪，竟然对一个男人言听计从。而且，清瑶的笑容，总会触及到自己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就像轻轻的羽毛落在心湖中，泛起层层涟漪。
“三弟，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笑起来比姑娘还好看？”他一面劈柴，一面这么说道。
清瑶愣了一下，声音沉了几分：“大哥，你少开这种玩笑。我都带着面具，你还敢这么说。”他就是为了避嫌，才让铁匠做了脸上这半片面具，免得别人对他的长相评头论足。
“嘿，我说事实而已。如果你是姑娘，我一定……”
话没有说完，墨舞便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拉着清瑶，说：“公，公子，霍，霍将军带了好多人过来哦。”
“额，他想干什么？”清瑶怔然，立刻回去前厅。只见霍云带着二十个新入伍的士兵站在那里，高大而又健壮的身板一字排开，使得原本宽敞明亮的大厅变得拥挤昏暗起来。
霍云看到清瑶，严肃的表情顿时变得温柔和煦，大步走到她身边：“三哥，这些都是新兵，我想让他们跟你学习战舞，可以吗？”说着，把一张银票送到清瑶手里：“这是他们的学费。”
“四弟，你确定要这么做吗？”清瑶倒是不介意收这些学生，不过既然是入伍参军的，拨出来学跳舞总归不是这些人自愿的，教课学的时候会有一定难度。
“确定！我陪他们一起学！”他明白清瑶的顾忌，所以陪着这二十个人一起学舞。这样不但师出有名，自己也可以天天看到她，何乐而不为呢？
“你也学？”清瑶面露惊讶，一是不知该怎么回答。
“难得霍将军这么好学，公子就收下他们吧。”墨舞是为清瑶着想，毕竟这算是“将恒园”的第一桶金，而且就霍云的威名，长安城内的贩夫走卒也不敢再中伤他们的乐舞坊。
清瑶懂墨舞的意思，轻叹一声点头答应：“那好，你安排他们到后院住下，明早开始练基本功。”又看向霍云，神色略显为难，“至于四弟……”
“我也在这里住下好了。”霍云直截了当，琥珀色的眸子在日光的映衬下流光熠熠，充满了期待。
“你也住下？”
“是，身为主帅，我应该和他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他笑着回答，坚定的语气叫人无从反驳。
清瑶无奈地点了点头，让墨舞带他去客房。不过，经过上次将军府的事情之后，她对霍云总是心存芥蒂。不管怎么样，她不是张清瑶，不想和他有任何牵扯。
※
未央宫内，刘询埋头批示着走着，眉心时蹙时平，眸光时明时暗，笑容时有时无，看起来专注而又认真。
“皇上，这是皇后娘娘命人送来的。”郭立将糕点放到桌上，声音恭敬而又柔和。他挑落了红烛上的灯油，又伸手研了些磨汁道，“今夜是否摆驾椒房殿？”
“不用。从夜开始朕都在甘泉宫就寝。”他合上奏折，起身松了松筋骨。
“主子。”一阵夜风拂过，风影躬身跪在桌案前。
“事情怎么样？”他抿了口茶，声音柔淡儒雅。
“一切如您所料。霍云借学舞住进了将恒园。”风影如实回答，语调波澜不惊。
“那我们走吧。”起身往外走去。
长安城内，清瑶独自一人躺在屋檐上，头枕着手臂，静静数着天上的星星。比起“凤都”每日的政党争斗，现在的日子真的惬意许多。闭上眼睛，鼻间呼吸着青草的香气。
“唰”的一声，一个身影闪过。清瑶警觉地坐起来，看到的竟是一张熟悉又带笑的俊脸。
“二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有些意外，这个屋顶是属于她的私人空间，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这里倒是个好地方。视眼开阔，也够清静。”刘询昂首远眺，由衷称赞。忽而低头看她，凤目深邃，隐隐带着笑意，“有没有兴趣去个更好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