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远歌心头大石终于落地,这次她赌对了!老吴那样的态度,钟离微又以那样特别的出场方式见她,就代表她是有机会的,只是要看她如何把握了。
“钟离大人。”云远歌跪在地上,神色恳切,“请钟离大人助小女一臂之力,让小女在两年后得登朝堂,能够为哥哥报废腿之仇,为母亲讨回血债!”
饶是钟离微养气功夫过人,此刻也忍不住微变了脸色,“得登朝堂……莫非你竟然想做官?历朝历代从不准女子入朝为臣,你该知道的吧?”
怕钟离微改变心意,云远歌忙道:“大人有所不知。小女与哥哥为龙凤双胎,容貌与哥哥有七八分相似,小女虽不能做官,但我哥哥可以啊!”
“所以你是想冒充你哥哥入仕?”钟离微立刻反应了过来,他肃颜道,“此事干系非同小可,念在你年纪尚幼,老夫权当没听过此事,你休得胡为!”
云远歌大急,她仆首于地叩了个响头,“小女深知此事不易,但匹夫不可夺其志,小女已经下定决心。钟离大人,小女历经巨变,明白了为人所迫的痛苦和绝望。然而天下沉冤待雪者何止小女一家,大人真当小女所做的一切都只为了报仇吗?”
“苍生何苦,望大人助我站上朝堂,广推《治世三要》,扫尽天下贪官!”
云远歌的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掷地有声,让钟离微这个听众都有些热血沸腾了。
--扫尽天下贪官!真是好大的志向。这个小女娃娃可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钟离微缓了脸色沉吟不语,帮……还是不帮呢?最后,当他想起那篇《治世三要》时,他终于妥协了。“老夫可以帮你,但两年后你的成果若是不能让老夫满意,入朝为官这件事就不得再提。”
云远歌大喜过望,她连叩三个响头激动地说道:“先生在上,请受学生三拜,学生一定不叫先生失望!”
钟离微便和云远歌略略探讨了一番《治世三要》的优与缺,末了说让云远歌为母发丧完后和其兄一起搬到府里来居住,他要为她进行封闭式密集训练。
云远歌也不矫情,直言家中无甚余钱,恐怕付不起食宿、学费。
钟离微笑骂,“占了便宜再卖乖,得了吧!老夫总不能让你白叫了这声先生。”
云远歌心愿达成,胸中郁气略纾。她离开钟离府,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往回走,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家门口。
漆黑无星的夜空中一弯镰月勾破了天幕,白色的灵幡随风翻飞着在黑暗中看起来尤为扎眼,有声声梵音诵唱从铺子后院里传出,在凄清的夜里更添几分寒意。眼角水光不可控的泛滥起来,云远歌狠狠吸了吸鼻子强硬地逼回了泪意,这才进了院子。
一片白色的灵堂里,云远帆坐在藤制躺椅上,腿上盖了块毯子,正和老石一起给张氏烧纸钱。云远歌快步上前担心又责备的说了他几句,劝他回房,却被云远帆用孝道二字轻轻松松的堵了回来。不管云远歌怎么劝,云远帆都坚持要为张氏守头七的头夜和尾夜,云远歌无奈的败下阵来。
头七一过,因为云远帆无法捧灵位,云远歌是女子,云家又是由外地迁来的没什么本家人,只得请了一个小和尚代为捧灵。发完丧后,云远歌静静地在墓前跪了许久,临走时还撮了一点坟上土放进了胸前挂着的空心银锁里。
下午,云远帆兄妹便收拾了些旧物搬进了钟离府。闻知云家丧事已结,新业主这才赶来完成了房屋交接之事。
钟离府里,钟离微接见了云家兄妹。他仔细打量了一番二人的相貌,又检测了下云远帆的学识,心里对于做成此事的把握又大了几分。
然而当钟离微拿出他的安排表后,云家兄妹都诧异了。不仅云远歌手上有一份,就连云远帆也被安排了一份,只是两份日程表的内容略有不同,而云远帆的那份鉴于他目前的身体状况,也只是比云远歌稍微轻松一点罢了。
云远帆以为自己最多也就被安排个普通课程而已,没想到钟离微竟然也为他细致筹谋了一场。他虽然很愿意接受钟离微这样的安排,但心里还是有所不解。钟离微自然察觉出了兄妹两人的疑惑,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们一眼,“你们真以为世界上有永远戳不穿的谎言吗?”
留一手后招总是好的。
云家兄妹闻言皆有所悟。打那以后,云远歌过上了水深火热的魔鬼式训练生活--亥末入睡,寅初即起,读背上一个时辰的四书五经再用早饭,接着练上两个时辰字,然后花上一个时辰模仿云远帆的步态神韵、说话语调、爱好习惯,最后终于迎来了中场休息,连吃饭加歇晌不过一个时辰。
而下午,她则要接受君子六艺的轮换折磨,直到申时正用晚饭时方止。晚上,钟离微还会为云远歌教学一个半时辰经传要著、诗词歌赋,再讲半个时辰官场上的各种阴私手段、潜规则和察言观色的技巧,最后云远歌还要读上一个时辰的杂闻游记、山川志异和正野史话,然后才能结束一天的劳累生活。
对于云远歌而言,最难完成的其实还是一些力气活。女子的腕力逊于男子,下笔时难免虚浮,所以钟离微特地为她准备了一个腕套,腕套外嵌了一圈重达200克的薄铁片。
如此一来,云远歌不仅要保证字字过关,还要对抗腕套带来的压力以免写走形,两个时辰计四个小时的书法训练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折磨。而六艺中的射、御就更不必提了,拉弓要臂力,驭马重训练。云远歌练了四五日,大腿内侧的皮就磨破了,天天浑身都跟散了架似的难受。
另一厢,收到云家和王家消息的韦逸放下了心来,开始专心攻读课业。一年后为了增广见闻,开拓眼界,韦逸决定外出游学,临走时向云家兄妹传了书信,然后便离开了吴县。而老石则跟着新业主重新开了一家粮油店,仍旧做着店里的掌柜,大家都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