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A-
请跳转新地址 m.158xs.com

花了三四日时间应酬完扬州的大小官员、商贾富豪后,云远歌呆在驿馆里闭门不出,不接受邀请也不接受拜访,打发人的借口一律是旅途劳顿要好好歇息。

“今儿个韩先生又出去了吧?”云远歌立在案后对着窗边的芭蕉临临画画,随口问道。

婵玉磨着墨,眉头微蹙,“嗯,同前几日一样,韩先生一大早就出去了。”

云远歌诧异地抬头看了婵玉一眼,这话怎么听好像都有点不满的味道,她思量了一下状若无意地问道:“婵玉,你之前是做什么的?”

“奴婢本来是皇上调教好了准备送给贵妃娘娘的人,只是奴婢刚出师,皇上就把奴婢送给您了。”婵玉回答的毫无隐瞒。

云远歌眼中闪过一丝讽意,原来皇上竟给了她这么大的面子,好好一个宫斗高手就这样被送来当个小跟班,不过这也难怪婵玉不明白了--宫里的人对宫外又能有多少了解呢?

“你是不是觉得韩先生这几日到处游玩未免太过散漫了些?”

婵玉没有吱声,显然是默认了。

“酒楼、茶馆、码头、勾栏,这些都是人流密集地,也是消息传播最快的地方。我之所以没有快马加鞭地赶到扬州是因为我知道就算我动作再快,也不及这些地头蛇清理自己的地盘快。但秘密可以被掩埋,人的嘴巴却封不住,只要说过就多少会留下些蛛丝马迹。抓住了这些有价值的细节,就是再难抓的贪官污吏也能抓住。”

云远歌一席再通透不过的话让婵玉顿时醒悟,她惭愧地道:“是婢子僭越了,婢子不该对主子妄存诽议。”

云远歌不以为意,同她说这些不过是为了方便她同上面那位做汇报罢了,也好让那位放心。

作完芭蕉图已快至饭时,云远歌揉了揉酸胀的肩膀,看了看中午正强盛的阳光,这几日都没怎么出过房门,反正也没什么饥饿的感觉,不如出去晃晃,于是云远歌便拉了婵玉一块作陪。

听说关山河这几日闲得发慌,有事没事就操练手下那群兵。她来了古代这么久,还没看过古代的将军都是如何练兵的,去瞧个新鲜也好。

“大人,您还是用过饭再去吧。婢子给您把过脉,您的肠胃虚弱,还是别耽误饭时比较好。”婵玉仍喋喋不休地苦劝着,云远歌听而不闻自走自的。

婵玉又劝了几句,见没有效果突然灵光一现改了说辞,“自刘仵作归入大人麾下,大人还没有好好接见过他。小婢好几次去厨房都看到刘仵作单独开火自己做了吃,依婢子所见,刘仵作烧菜的手艺完全不逊于御膳房大厨。趁着这次机会大人还可以一饱口福,何乐而不为?”

云远歌脚下打了个顿,说起来自皇上把刘仵作送给她差遣以后,她确实不曾好好了解过这个属下。不论是在途中还是在驿馆,刘老爷子似乎都深居简出得很,存在感淡到云远歌快要忘了手下还有这么一个人了。

“既然如此,就带我去刘仵作的院子看看吧。”

婵玉欢喜地领着云远歌一路去了刘仵作的住处,所过之处越来越偏僻,连点人声都听不见。

云远歌皱眉道:“那驿长怎么把刘仵作独个儿安排到这么远的地方?”

“大人误会了,是刘仵作自己要求驿长给他换处偏僻地方的。”

云远歌心下释然,有本事的人性子孤拐些也不奇怪。

绕了几个回廊,面前终于出现了一座墙上垂满了爬山虎的小院子。走进月亮门,云远歌一眼就瞧见了正往凉亭石桌上布菜的刘福寿。婵玉招呼了一声,刘福寿抬头,满脸诧异地看着站在月亮门口的两个不速之客。

他放下手上的一盘菜,一瘸一拐地走出凉亭,云远歌急忙快步向前扶住他道:“刘仵作身子不便,就不必如此多礼了。”

刘福寿摇摇头:“礼不可废,下官的身子下官清楚。”他到底还是把礼行完了才罢休。

云远歌无奈,脸上却扯出了一片亲切的笑容,“刘仵作可是要用饭?正巧本官也没吃,刘仵作不介意我来蹭顿饭吧?”

刘福寿露出为难神色,“这些菜都是下官做的,手艺难免粗俗,而且碗筷也未齐备……”

既然是来蹭饭的,怎么会不做准备?婵玉立刻捧出一副碗筷,云远歌含笑看着刘福寿,刘福寿讷讷无言,只得请云远歌一块落座用餐。

桌上摆了一荤一素外加一道汤,分别是红烧肉、青椒土豆丝和鲫鱼汤。刘福寿的刀功不错,那一片片的五花肉都只有一厘米薄厚,土豆丝也切得细而整齐。

云远歌夹起一片五花肉,这五花肉的卖相极好,剔透红润宛若一块上品玛瑙,放进嘴里嚼了嚼,唔,入口即化,肥而不腻,浓香咸鲜,果然很好吃!

云远歌运筷如飞,接连吃了好几块肉,惹得刘福寿频频向她注目,云远歌这才不好意思地转战土豆丝,又喝了一碗鱼汤,用到七八分饱后才搁下了筷子。

婵玉捧出一块帕子,云远歌擦干净嘴后赞道:“刘老爷子烧菜的手艺实在不同凡响。”

刘福寿垂着眼皮漠然道:“大人过誉了。”

“只是你为何自己做了吃,莫不是厨里的人怠慢于你?”

刘福寿摇摇头,“小人快有十多年没验过尸了,做菜只是为了把当初抛下的手艺拿起来再练练而已。”

云远歌脊骨发凉,突然生出了呕吐的欲望。想想方才吃进肚里的五花肉,再看看刘福寿面前一堆完整的鱼骨和鱼刺,难道他是把切猪肉当切人肉,把剔鱼刺当剔人骨吗?!

云远歌面上现出几分菜色,强撑着和刘福寿闲话了一会儿才离开。只是她脚下步伐略显仓促,连带着背影里也露出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本来云远歌还准备歇完晌去看关山河练兵的,哪知刘福寿的一句大实话轻轻松松就坏了云远歌的兴致。她悻悻然背着手往回走,婵玉也不敢吱声只默默地跟着,云远歌却突然冒出一句话来。

“婵玉,对刘仵作你有多少了解?”

婵玉想了想道:“刘仵作今年39岁,十四年前妻子儿女俱殆,只剩他一个独活于世。听说他那时很是颓废,日日饮酒无度,后来去了义庄当了守尸人,一当便是十几年,婢子也就只知道这些了。”

云远歌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怪不得明明还算壮年,刘福寿就已经花白了头发,整张脸也都死板板的像是尸体一样没有活气。

歇了一晌,云远歌收拾收拾起了身,便又去为早上画好的芭蕉图着色。添上最后一抹碧色,云远歌眨着泛酸的眼睛揉着僵木的脖子坐回了椅子上。

淡金色的阳光映进房中,角落里高脚小几上的兰草越见挺拔落拓,云远歌怔怔的看着它发了会儿呆,忽地长舒了一口气,放松开身体整个人都陷进了椅子里,眉眼间疲惫之色难掩。

婵玉一言不发的走到她身后为她按摩肩膀,不轻不重的力道让云远歌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些。敲门声响起,婵玉一开门,果然门外站着的正是她今儿个早上还有所质疑的韩幼安。韩幼安冲着她微微颔首,一步不停的进了内厢,婵玉则很识趣的留在了门外。

云远歌坐直了身子,疲乏之色一扫而空,眼里放着隐隐兴奋的光,“嘲风兄收到有价值的消息了?”

韩幼安立在桌案前,温润的眉眼间笑意流转,右手轻叩桌面,“今天在码头边的茶棚里消磨了一下午,确实听到了件有意思的事儿--一个水性娴熟的白颈(漕口,古代的一种职业)大半夜的喝多了酒,回家的时候掉进了一道两米深的水沟里溺死了。接尸的孤儿寡母从官府里接到的不是一具尸体,而是烧化了的骨灰,你说可笑不可笑?”

“可笑,确实可笑!”

两米深的水沟溺死一个会水的好手,这种事不是绝无可能,但未经家属同意就擅自处理尸体,官府里的人难道个个都是法盲吗?若说这里头没有鬼,才是真的见鬼了吧!

“嘲风兄有没有查处那白颈姓甚名谁,家里妻儿又住在何处?”

“那人名叫孙旭,其妻为孙李氏,两人膝下只有一个独女孙芸。我已嘱咐过那孙李氏,叫她明日辰时初去府衙击鼓鸣冤,到时我们再去便可顺理成章的接下这案子。”韩幼安一番话说得嘎嘣溜脆,毫不犹疑,显然是早就想好要这么做的。

云远歌又一次想起叶修伦的话来,心里低叹一声,属下太能干也不是件好事儿啊,但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云远歌便让婵玉传话给关山河,只说明日一早要他一块儿随行去府衙。

接到口讯的关山河笑了,等了这么多天,终于要动手了吗?

友链:小7看书

  1. 上一章
  2. 目录
  3.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