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未时 躲在漕帮里闭门不出的苏冶就收到了梁海的死讯。他勃然大怒,一掌拍穿了上好的黄花梨木桌,暴声吼道:“好你个狗杂种!蔡平,你当真以为我怕了你不成!”
苏月笙挥退报信的家仆,快步上前俯身执礼,“父亲息怒!以孩儿之见梁叔之死未必是蔡平所为。”
苏冶火气更涨却强忍着没有发作,皆因苏月笙足智多谋是他最爱重的儿子,而且其所建所言一向十中八九。他气哼哼的重新坐了下来,粗声道:“不是他还能有谁?我不过是收走了他不要的东西,他就竟敢如此待我,简直混账!”
“爹,你也知道蔡平为人最是口蜜腹剑,他若真想动手杀了梁叔,只会做得悄没声息,怎么会像现在这样闹得满城风雨?何况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他要是现在就和我们翻脸完全没有任何好处,所以梁叔绝不会是蔡平所杀。”
这些道理搁在平时苏冶不会想不到,只是他现在被怒气冲昏了头脑,这才钻进了牛角尖。
苏冶慢慢压平了火气,心里的疑惑却越浓了,“如果不是蔡平杀了老梁那会是谁?我了解老梁的为人,他虽然好色了些,但绝不会为了一个女子而赔上性命!”
苏月笙叹了口气,“这就要问钦差大人了,梁叔的遗体还在他们手里,既然他们这么想见您,您不如就见见他们吧。”
被苏月笙一提,苏冶才想起这最重要的一节。原本还打算多躲些时候,现在却是不能了。苏冶忍气写了一张请帖,遣人送去了驿馆。
两个时辰后,刘福寿带着验尸结果面见云远歌。梁海果然不是死于行房时兴奋过度,而是有人从背后放暗器射进了他的心脏,使他心脉血管破裂猝死。
云远歌屏住呼吸凝神细看着碗里的一根牛毛细针,就是这根大概两厘米长的短针要了梁海的性命,可这根针比头发丝还要细啊!哪怕是呼吸重了点,都能把这根针给吹没了,难为刘福寿居然发现了它!
看过这根特殊的暗器后,关山河一双眼睛如夜空里的星子般闪闪发亮,他踱来踱去异常兴奋的发表着自己的想法:“单凭这样一根细小的针,即使穿进了心脏也不能造成猝死的情况。一定是这人在针上附着了阴力加强了威能,这才让针不仅射进了人体还破坏了心脉血管,此人一定是顶尖高手啊!只是不知他又是哪路的人马。”
云远歌满头黑线,这么有危机感的话为什么由关山河说出来就偏偏带上了跃跃欲试的色彩,他就不能消停点吗?
韩幼安的目光却落在了门外,他淡淡道:“来了。”
云、关二人不解的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一眼就瞧见了远远走来的小厮手里那张金红色的请帖。左膀右臂一死,苏冶果然就把自己送上了门来,老天有眼,不枉他们连日来的奔波啊!
翌日,云远歌携请帖准时赴约,顺便命人抬去了见面礼--一口装殓着梁海遗体的薄木棺材。
苏冶兄弟情深抚着棺木大哭了一场,这才满脸悲容的领着众人去了后院的幽僻花厅。他和云远歌同坐上首,见他心情低落,云远歌决定主动开口询问,不料苏冶却抢先一步开了话茬。
“我兄弟梁海死的不明不白,请大人务必将凶手捉拿归案以慰他在天之灵!”苏冶豹眼猩红,满身杀气腾腾,一字一句似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
云远歌郑重颔首,“苏帮主放心,本官一定竭尽全力,但根据验尸结果显示,梁堂主是被人偷袭,以一根牛毛短针射进心脏结果了性命的。如此高手来历必然不凡,本官需要些时间做详细调查。”
这厢云远歌话音刚落,那厢就冒出了反对的声音。韩幼安很不识趣的插嘴道:“大人,凡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孙家妇人为夫伸冤一案尚未审结,你怎能又对苏帮主轻许诺言?”
苏冶僵硬了神色,云远歌尴尬的转过头狠狠瞪着韩幼安,低声呵斥道:“如何行事本官心里自有定数,轮不到你在这儿胡乱插嘴!”
韩幼安挨了训斥,立刻乖乖的低眉垂眼,以眼观鼻鼻观心状悄然入定。
“手下的人不懂事儿,让苏帮主见笑了。”云远歌讪笑道,面上却露出了为难之色,“本官一早就答应了孙李氏母女一定会给她们一个交代,只是审案的物证尚有缺失。如果苏帮主能叫帮里的兄弟们交出黄朴的遗物,让本官尽快的审结了此案,本官也好为枉死的梁堂主竭力追缴真凶啊!”
一抹厉色迅速的从苏冶眼里划过,他默不作声的瞟了一眼位列下首的苏月笙。苏月笙会意的站到了堂下,恭敬的答道:“大人,我漕帮上下只想安稳度日。大人与其千方百计的向我们追讨那些根本不存在的物证,还不如直接去找那些活着的人。在下听闻本城首富季映贤与蔡同知过从甚密、私交笃厚,大人若想知道些什么,不如找他问问好了。”
苏月笙一席话说完,苏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显然是默认了苏月笙的说法。如今漕帮已经旗帜鲜明的摆出了自己中立的态度,云远歌倒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如果逼急了苏冶,让漕帮彻底站上了蔡平那边的贼船反为不美,为今之计似乎也只有去见见他们曝光出来的扬州首富季映贤了。
主意既定,云远歌也不拖泥带水,很快就离开了漕帮。对此,苏冶颇有些诧异,“这小子倒是识趣的很--走得这么干脆!我还以为要和他们多纠缠些时候,现在反而省了功夫。”
苏月笙嘴角扬起,勾勒出一抹皎皎如月的弧度,他笑道:“父亲,蔡平这次恐怕遇上了一个难缠的对手。”
“哦?”苏冶难得的有了兴致,“我和蔡平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他这条泥鳅滑不留手,那个小钦差怎么可能斗得过他这样的老油子?”
“不不不,正正相反--就是因为云大人够年轻,才有可能收拾掉蔡平。”苏月笙言之凿凿,“都说软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云大人不仅锐气足,而且为人处事聪明谨慎。如果他真有本事撬开季映贤的嘴,那么蔡平离死就不远了!”
难得听到儿子对一个人的评价如此之高,苏冶也不禁收起了几分轻视之心。官官相护是寻常,官官相斗……哼哼,最好两败俱伤!
想起蔡平,苏冶眼里泛出了浓浓戾色,这狗杂种近些年胃口是越来越大了,只叹自己不能亲自动手,如今看他被人好好收拾一顿也好!
可世事如果皆能如人所料,还会有什么地覆天翻、沧海桑田?就像苏冶他们也绝对不会想到,自己这边早上才摆出态度,下午就又派人全盘否决了所言之事,直把云远歌等人气的火冒三丈。
对于苏冶的反复无常,云远歌很是不快,“漕帮那边到底在耍什么花样?怎么一会儿一个说法!”
关山河满不在乎的耸耸肩,“他们耍什么花样不要紧,只要季映贤的事是真的就行。”
而韩幼安担心的却是另一个方面,他凝重道:“苏冶之所以改了口风,一定是他收到了什么消息。要知道蔡平这几天被我们逼得很紧,万一他狗急跳墙做出杀人灭口之举,让我们查无所托,事情才是真要麻烦了。”
“韩先生尽管放心,我在孙家周围安排了八个侍卫,日夜两班轮倒,绝对万无一失!”受到质疑的关山河拍着胸膛说的信誓旦旦。
那些被挑出来护巡的侍卫无一不是军中好手,只是保护证人这么简单的事应该不会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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