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姬来到东宫找凤希冉的时候,北冥皇帝也在,灯光朦胧,却能隐约察觉他们似乎正在吵架,殷姬身子一闪,躲在了黝黑的深处。
屋内,北冥皇帝双眉一拧,喝斥声传了出来,连躲在屋外的殷姬都忍不住心中一颤,只听到他说:“阿冉!别以为朕宠着你,你就可以无法无天,在国家大事面前,兄弟之情又算的了什么!”
弟弑兄,子弑父。他的父皇不是就这么过来的吗?最后连他的母妃都忍心杀害!
凤希冉凝望着他,灯光照在他苍白的面容上,乌黑深邃的双眸无半点感情,依旧是那冷漠的语气,道:“那是皇上你!”
北冥皇帝神情一寒,眼里已有了怒意,沉着脸说道:“生在帝王之家,流着凤家的血,所有的事就都由不得你!”
凤希冉脸色更白了,冷笑:“就如当年你逼我杀了月曦?如今,再逼我兄弟相残?”
看着凤希冉苍白的脸,北冥皇帝心疼,语气放缓:“朕知道你心善,不忍伤害同胞兄弟,但月曦爱的并不是你而是安夙。而且你别忘了,俞儿是因为生下安夙的时候血崩而亡的!”
凤希冉猛然看着北冥皇帝,面色遂冷,道:“别提我母妃!你不配!”
北冥皇帝大怒,用手指着他,厉声喝道:“凤希冉,你太放肆了!朕除了是你父亲之外,还是北冥的皇,别以为朕真不会治你的罪。”
“父亲?你吗…。?!”凤希冉挑了挑眉,冷声反问,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讽刺,“你早该治我罪,别忘了我身上除了流着凤家的血,还流着李家的,诛李氏一族,怎忘了把我也杀了!”
“你…。你…!”北冥皇帝气极了,胸口剧烈起伏,伸手一巴掌落在了凤希冉的脸上。
“拍!”的一声,清脆的传入殷姬耳中,震得她险些站不稳脚。
后来她看到北冥皇帝神色慌张出了东宫,后来御医连绵不绝出入东宫。
血蛊发作,呕血不止!
她会用蛊用毒,却从来不会医人。殷姬心惊,脸色煞白,慌了神,失了魂,一动不动地站在不远处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凤希冉,仿佛下一秒便要消失一般。
络绎不绝的御医上上下下,个个神情慌张。
北冥皇帝怔怔的站在床沿看着凤希冉苍白无色,却又完美得面容,眼中滔天怒火早已淡去,浮现出说不清的复杂情感,最终,独留下几分淡淡的悲哀和无奈,更多的却是担忧与心疼。
御医颤声汇报:“太子殿下,因吐血过多才导致昏迷不醒,现在血已经止住了,已无生命危险…。”御医稍稍抬眼瞧了瞧北冥皇帝,:“…。以后切勿过激、过怒。”
北冥皇帝看着自己最心疼的儿子,轻轻挥了挥手,淡声道:“都退了吧。”
殷姬听到凤希冉无生命危险,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落下。咬了咬牙,似做了什么决定般,不舍地望了眼凤希冉后离开了东宫。
看着满地落叶,才发现已是深秋,天气有些干燥,微寒,司徒曦觉得手腕关节处隐隐作疼。
“王妃以往都是入了冬才会关节疼。”云染用热水轻柔地敷着司徒曦的手。
司徒曦安静的躺在榻上,神情有些慵懒,无意间露出妩媚之姿。她低声问道:“我的手,以前…。是不是受过什么重伤?”
云染抬头,回到道:“怎么会,王妃以前在王府可是金枝玉叶,十指不沾阳春水,而且将军对王妃疼爱有加,简直就是放在手中呵护…。”
司徒曦手一僵,云染发现了,自觉说错了话,便没往下说下去。
司徒曦眼神无焦点看向一处,神情模糊,自言自语道:“疼爱有加?放手中呵护吗?”
云染眼中闪过担忧,心想要安慰司徒曦,急忙补充道,“王妃别这样,将军或许只是遇到不顺心的事,才会冷淡了您。”
不顺心的事吗?是什么不顺心的事让她的亲生哥哥三年待她如陌人!
司徒曦看着云染笑了笑,假装无所谓道:“没事…。”
云染有些不相信,疑惑道:“真的吗?”
司徒曦不语,坐了起来,抬眼看向门外的阴影处,只见游稷寻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个精致的盒子,对上她说道:“这是治关节痛的药膏,我不知你的手是怎样情况,安夙只说了你是手腕的关节痛,我猜估计是接近入冬抵不住寒气。”
司徒曦见他面色疲倦,不由问道:“太子什么情况了?”
已经一个多月了,难道还是不见起色吗?初闻他血蛊发作,只觉得整颗心莫名的揪紧。
游稷寻忘了凤安夙吩咐他来是为司徒曦检查手的,他疲惫得脸上挂上了担忧,“阿冉不同于安夙,他体内的中的蛊毒远比安夙的药深得多。”
司徒曦觉得心脏都停顿了一下,只是怔怔问道:“血蛊当真无解吗?”
游稷寻没有察觉到司徒曦的异色,他摇了摇头,说道:“不一定,或许尸蛊能解。”
司徒曦抬头,面带疑惑,“游公子似乎对蛊毒甚是了解。”
游稷寻也不掩饰,幽幽叹了口气,念道:“灵山深凹,古老部族,蛊虫千万,尸骨成山!”
司徒曦一愣,这谣言莫不是真的?
游稷寻应验了她的想法,他说:“我与师妹本属于灵山,我族族规,只有死人才能离开灵山。尸蛊、血蛊虽在山外绝迹,我族中却每家每户都各具一蛊。当年,族民觉得禁蛊无药可解,太过于阴狠毒辣,长老下令每家每户血蛊和尸蛊都要毁了,不想当时我姑母却带家中尸蛊和血蛊私自逃出了灵山。家父思妹成疾,我和师妹打算私逃出灵山去寻找姑母,不想却被长老发现。因为有过姑母偷蛊私逃那一次,长老及族民大怒,在我和师妹身上下了致命的蛊毒后弃于山外。后来我醒来后便在安王府了,师妹不见了踪影,我身上的蛊毒却已解,当时我疑惑,竟有族外之人能解灵山蛊毒。”
游稷寻迎上司徒曦疑惑的眼神,神情疲倦,语气也显得有些无力,缺额很肯定,“我觉得当年是姑母救了我们!”
司徒曦一惊,抬眸讶异看着游稷寻,“俞贵妃身中的血蛊,殷贵妃饲养尸蛊,难道…。”
“对!俞贵妃深中血蛊时我师妹还未出世,而当时,世间却只有我姑母身上那一蛊血蛊!”游稷寻凝重肯定的回答,语气放重了,“我不知道师妹手中的尸蛊是如何从姑母那取得,尸蛊嗜人骨,饮人血,却是血蛊的克星,或许师妹哪天真能养出不嗜人骨,饮人血,却能克血蛊的尸蛊来。只是不知道安夙和阿冉等不等得了那一天。”
希望如此…。
一出世便深受蛊毒侵体,受着常人所不能忍的痛楚,甚至于有可能活不到二十三年。
想起凤安夙吐血不止的场景,只觉心中似堵着一块石头。手腕传来丝丝疼痛,却远不及心中那份莫名的痛楚。
当年俞贵妃为何会身中蛊毒?如果是游稷寻的姑母,那她姑母又为何给俞贵妃下蛊?
游稷寻和司徒曦都陷入了沉思。
入夜,司徒曦从噩梦中惊醒。房里一片漆黑,窗户被风刮得响了起来,隐约觉得房内有不同的气息,司徒曦反射性的僵着身子,屏住了呼吸往窗台方向看去,一个黑影立于屏风前,吓了她一大跳,脸色瞬间白了,亵衣微湿,阴凉凉的。
司徒曦缓了缓神,脸嘴唇的白了几分,只觉那身影熟悉,颤声问道:“殷贵妃?”
那人闻声转过身来,司徒曦一看,真是殷姬,心中恐惧却丝毫未减半分,反而更甚一筹。
房里寂静,连呼吸都清晰可闻,司徒曦紧张起来,心脏剧烈跳动。
自从上次,司徒曦已有一个多月未见过殷姬,此时,她便站在她面前…。形如鬼魅!
司徒曦睁大眼睛死死盯着,一眨不眨,连带身子都颤抖起来,“你…。怎么这幅模样?”
此时的殷姬,面色苍白如纸,脸消瘦得见到了颧骨,眼睛深凹,露出阴冷的眼神。一身黑色的锦衣,看上去整副身子似乎仅剩下一具骨架!黑夜中,仿佛幽林中的女鬼。
殷姬轻笑,双眼染上了无边邪气,犀利无比,阴森恐怖,她的声音沙哑得全然不似以前,阴狠狠的,盯着司徒曦,只道:“你怎么还不死呢?”
司徒曦骇然,反射性的从床上起来,惊叫道:“魅!”
不止从什么时候开始,魅几乎与司徒曦形影不离。房间里依旧安静,明知…。司徒曦不死心,正想大声在呼唤一声。
殷姬却低低笑开了,“魅和凤安夙还在宫外对付我那批死士,整座西栾殿就你…。跟我。”
司徒曦后退,抵住了床沿,手心渗出汗来,微湿。
“你还是如以前那样怕我…。”殷姬眼神幽深,看着司徒曦,“以前有阿冉护着你,如今…。看谁护得了你!”
只见殷姬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掀开瓶盖,里面有东西在爬动。司徒曦脸色全白了,只觉恐惧由心生,沿着四肢蔓延,又惊又想作呕,她捂着胸口,身子僵在原地,颤抖着嗓子说,“你要用蛊虫杀了我吗?”
殷姬瞧了眼司徒曦,司徒曦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维持着镇定,声音有些使不上力,“北冥皇帝纵你、宠你、放任你胡作非为,但是你贵为皇贵妃,却杀害安王之妻,不治你罪,北冥皇帝将如何面对众人,面对群臣!安王如今宠我,定是不会放过你!”
殷姬微愣,然后笑道:“杀你的方法何止一种。天干气躁,西栾殿失火,安王妃葬身火海,关我殷姬何事?”
司徒曦提着心,哑声问道:“你我无怨无仇,你为何非要置我于死地?”
殷姬冷笑,反问:“无怨无仇?”随后整张脸就如午夜鬼魅般,厉声说道,“你不用拖延时间,今晚你必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