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依骑马立在坡顶,月亮在她身后慢慢沉下,别有一番凄凉悲壮而又豪气纵横。
“走吧!”蝶依道,策马转过头,往斜坡的另一边走去。
纨绔们沉默地跟在她后面,即便胸中有万丈豪气,在此时血气氤氲月光靡败时都蒙上了一层萧索之感。即便他们再潇洒肆意不把这件事放心上,也知道他们只是孤注一掷。近无战友远无援军,他们现在惟一相信的人就是楚教头。
“骑好战马,擦亮战刀。到时候我们要面对的是盛怒的西北师大军,要是腿肚子打颤心发虚的话,现在就回去休息。”蝶依淡淡道,手中噬魂已经紧握。
片刻后没有人站出来。蝶依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面前神情坚毅的热血儿郎们,开口道:“留十个人拿着旗帜,剩下的埋伏在这里。等西北师大军到来之际,埋伏在这里的就冲出去搅乱他们。而拿旗的人就趁着这个时候往东城赶去。要让西北师眼看着旗帜进入东城,要让他们确信真的有援军到来。”
“那……那万一西北师大军没来呢?”蒋悦楠犹豫不安地问道,他看到周围的人看他的目光都变了,立马解释道:“我……我不是贪生怕死……”
“我知道!”蝶依道。“若他们没来,那最好,我们只需等到天明后就可以回去休息。但我们要防的就是西北师来个突然袭击。万一他现在走了,等我们放松了又杀个回马枪,我们所做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
月光凄寒,薄雾飘摇,马蹄声阵阵。不过半柱香的时间,西北师就跨越了之前让他们恐惧了半个多时辰的距离。
月挂山坡,有旗帜迎风飘扬,隐隐的向远处去了。远处的马蹄声也越来越远,听不分明。
罗副将冷哼了一声,示意骑兵开路。步兵和重甲兵还没有跟来,他已经没耐心再等了。
蝶依站在坡顶树下的阴影中,望着下面飞驰而来的军队,淡然道:“去吧!再怎么也要坚持三刻钟,我相信三刻钟内,赤炎军的援军必到!”
她相信木卫的传信效率,更相信木樨的办事速度。她已经给赤炎军拖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就算赤炎军从其他州调兵过来,快马加鞭两个时辰内也绝对能够到得了。
五十骑兵先行,绕过山坡的大道呈之字型,他们顺着大路绕过山坡,一路相安无事。一骑快马立即回去报告消息。
罗副将一听说没有危险,心中一喜立马策马前进。当西北师骑兵完全走进之字形路径之后,最前面探路的士兵真好走到之字形的出口。前方一片开阔,东城巍峨的城墙隐约可见。在白雾朦胧里,能看到飘扬的旗帜往灯火通明的城门赶去。
那应该,就是阻挡了他们半个多时辰的赤炎军大军了。
探路的西北师正望着远方影像出神,谁料坐下骏马突然一倒。悲怆的嘶鸣声回荡在夜空,惨叫声随即穿透苍穹。
西北师坐下骏马被绊马索绊倒,地面迎接西北师的铁蒺藜正泛着幽蓝的寒光,那是杜奇送给西北师的礼物,专门淬了见血封喉的剧毒。
“怎么回事?”刚走到之字形道路中间的罗副将听到惨叫,惊恐地吼道。前面已经有士兵回撤过来,又被他一鞭子狠狠打回去。
就在此时,仿佛是为了回应那些惨叫似的,之字形道路后面又传来隆隆之声,仿佛闷雷滚过地面。
最后面进入之字形道路的西北师,惊恐地望着从两边山坡上滚下来的石块。
“啊——”
“救命——”
前后的嘶喊声此起彼伏交相辉映,罗副将的头脑瞬间炸空。
中计了!身边士兵慌乱地东奔西窜,罗副将呆呆愣愣地坐在马上,有些没反应过来。
在惨叫声起伏时,十几道身影从山坡上跃下来,落到乱作一团的西北师中。那一切速度极快,即便有人看见了也会以为只是魍魉夜行,然后在心底默念几声阿弥陀佛。
“停下!停下!都给我停下!列好队形!谁敢给我乱跑的,就地处决!”罗副将不停地甩着马鞭,一鞭鞭甩在乱了阵脚的士兵身上皮开肉绽。
潜入西北师的纨绔们相视一笑,拿出匕首狠爆西北师战马的菊花。于是在罗副将的怒吼中,那些马匹乱窜得更快了。
无数士兵从马背上被甩下来,还没来得及爬起来时就被狂乱的马蹄轮番践踏,没一会儿就彻底没有人形了。
队伍越发混乱,不算宽阔的道路更显拥挤不堪,连罗副将也被挤到陡坡上贴着。
纨绔们在混乱中游刃有余,他们手中的匕首时不时捅捅马的菊花,时不时捅捅西北师士兵的心脏。但士兵身上穿有锁子甲不好捅心脏,于是纨绔兵就把捅心脏改成抹脖子。
纨绔兵如同戏弄玩物一般戏弄西北师,反正他们也不担心西北师会跑出去,后有乱石挡道,前有机关绊脚,西北师跑出去了才真有好戏看!因为前面道路也被他们设置了机关。他们心安理得地制造混乱,越乱他们越是开心,越乱他们越是有机可乘!
在绊马索一关中幸存下来的士兵历经万难,终于摸到了罗副将面前。他言之凿凿地说出他眼看到的一切,赤炎军大军进入了东城。
罗副将认命地贴在陡坡上,望着眼前的混乱心如死灰。他到底,还是太浮躁了。沉不住气,才会落入赤炎军制定好的圈套之中。
蝶依也加入到混战当中,被困住的西北师骑兵有近千人,一旦他们回过神来,齐心协力离开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她要趁着他们混乱能多解决几个多解决几个。等他们出去后,凭她和纨绔们想杀他们可没有如此简单了。
手起刀落,鲜血飞溅,风卷起刺鼻的血腥刮过脸颊,带来畅快淋漓的感觉。蝶依在那一刻感觉自己很变态。但那变态又夹着莫名的兴奋,使她手中动作更加迅速。
血莹晶火随着杀戮一路攀升,却又在正兴奋时遭到体内寒气的当堂棒喝,兴奋瞬间变成痛苦,她手上的动作一滞。随即血莹晶火反压回去,兴奋感回来,她的动作迅速变快。于是她就在这一快一缓之间挥刀起落,收人性命。
心如死灰的罗副将很快发现了不寻常。
他借着淡薄的光,看到了在混乱人马里快速移动的影子。那些影子每停滞一下,就有一个士兵倒下。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赤炎军还没有撤离完,还有留下来处理残局的。
他立刻跃出来,跳上随手扯过来的一匹战马就大声喊道:“都不要乱跑,集中!集中!有敌人暗中偷袭!”
蝶依立即回头,凌如寒冰的目光紧锁住立马疾呼的男人。下一刻,蝶依就已经出现在他的马头上,手中噬魂化作蓝光直奔他的脖子。
电光火石间,罗副将下意识举起手中斩马刀向蝶依砍去。
一寸长一寸强,蝶依的噬魂终抵不过四尺长的斩马刀。当斩马刀化作银辉劈来时,蝶依立即往上一跃,随即一个鹞子翻身,落在罗副将身后,身轻如燕。
蝶依刚站定,手中噬魂再次划出,直奔副将脖颈。副将往前一扑,手中斩马刀在半空中生生收势,随即转了个方向向身后的蝶依奔来。
刹那间,蝶依的噬魂再次败在斩马刀的长度上。
四周有人影快速向这边移来,那是准备来帮蝶依的纨绔们。蝶依伸出手做了个撤退的手势,身子又凌空一翻,避过横扫而来的斩马刀。
本来从四面汇集过来的纨绔们立即消失在纷乱的人影中,反而是西北师士兵看到主将遇袭立即围过来想要帮忙。
纨绔们趁着西北师都往中间挤时悄悄往东城撤去,他们敢留下蝶依一个人不单是因为蝶依下了撤退的命令,他们不得违抗;更因为他们相信蝶依的能力用不着他们帮忙。他们去了,指不定会被蝶依骂上一句碍手碍脚。
蝶依围绕着罗副将在马上翻腾跳跃,四周士兵不敢随意攻击她,怕伤到自己统帅。也不敢接近,因为副将手中的斩马刀已经将他周围四尺都笼罩在一片银亮的刀光中。
蝶依在一片银光中翻腾跳跃,如同游鱼戏水,落脚处始终是马身上,逼得罗副将不得不放弃手中的斩马刀。距离太近,速度太快,斩马刀根本无法发挥它的优势。
蝶依存了心给纨绔们拖延时间,让他们好跑东城做好防御准备,以防西北师不死心地硬要攻过来。被困住的只是西北师的骑兵,后面还有步兵和重甲兵,西北师还没伤及根本,她不能掉以轻心。
蝶依戏弄得正开心时,罗副将怒击把斩马刀插在地上,反手拔出腰间的长剑朝蝶依刺去。蝶依正想提起内力避开时,血莹晶火忽然变盛,她脑子忽然一空。
一切变得好慢,她眼看着剑尖闪着寒光向她刺来,那寒光从剑尖划下,划亮了整个光滑的剑身。四周安静得异常,异常到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向雷鸣一般震响。
扑通、扑通、扑通、
蝶依的长睫轻轻颤抖着,眼皮慢慢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