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越来越大了,我们终于到达了那片废墟。
估计雨下得太大,拆迁工作今天也停工了。整片废墟不见半个人影,只是一片残垣断壁,静默而狼狈地承受着大雨的冲刷,荒凉得如同被遗弃的世界边缘。天地间,只有风雨茫茫无尽地倾泻而下,浸透了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
“门在何处?”尉迟临风在大雨中急声问道。
我放开了紧紧抱住他的手,穿紧了好不容易留下性命的拖鞋,狠狠抹了一把面上的水,睁开雨水浸痛的双眼,勉强辨认了一下方向,抬手指了指前方:“在那边,跟我来。”
这片老街对于我太过于熟悉,纵然是残损模糊到这般模样,我还是能够认清。
尉迟临风的伤口昨夜刚刚才缝合,此刻淋了大雨,必然渗血剧痛,而他奇美的脸上除了冰冷之下隐然深藏的焦急,看不出半丝异样。他闻言立即丢下我,忽地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已飞奔到前方。
我在原地不禁愣了愣,甚至有点好奇。那个古代的小缕,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竟然能让这样冰冷如剑锋的男子绕指成柔,为她急切成这个样子?
另一方面,本姑娘说的明明是“跟我来”,这会儿就又变成了我跟他跑。好在本姑娘已见怪不怪,习惯了他鬼魅般的速度,穿着拖鞋在泥泞中追上去:“唉唉!帅哥!等等我!”
我跌跌撞撞地追到他身前,还没来得及刹车站稳,他竟猛然如发怒的豹子般一把回身攥紧我的双肩,瞪着深美的双目死死看着我:“门呢!你口中的门在何处!为何此处没有!快给我说清楚!”
这一刻,他的力气含着怒意,我几乎听到了自己骨头的吱呀作响。我痛呼了一声,侧过头去看向废墟。
路旁的碎石上仍旧一张张陈列着那些老旧的木门,一如昨夜,却唯独没有了那扇喜鹊缠枝的古老木门。
我惊愕得忘记了痛。明明昨天那扇门就突兀地矗立在这里,可为什么一切如旧,却偏偏没有了那扇门?!
“门在何处!”
那扇门是他回去的唯一希望,是他拯救那个小缕的唯一通道。没有了那扇门,此时的尉迟临风若同随时都将爆发的火山,酝酿着滔天的焦切与愤怒。他高声问我,竭力用冰冷的外表压抑情绪,蜜海般的双眼却似乎要沸腾起来,一瞬不瞬地盯紧我,雨水穿过他修长的睫毛直落入眼中,他却不曾眨一眨眼睛。
不知是因为那扇门的消失,还是因为尉迟临风此刻的双眸,我被震慑住了,只是怔怔地低语:“昨天……明明就在这里的……”
我话没说完,他一把甩开我,调头就冲进大雨中。
我被他一把摔到在地,泥水溅了一身。
“你要干嘛!?”我顾不得起身,抬头去看他,大声呼喊。
他像是根本没有听见,快到极致的身影在废墟中飞速来回穿梭。黑影所过之处,废墟上架着的门板一张张被暴躁地仍开,咚咚啪啪地摔了满地。
“你冷静点!”我慌忙从泥涂里爬起来,冲上去试图阻止这个犹如暴走的男人。
而事实是,我根本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雨冲在脸上,我简直睁不开眼,他的速度快到根本无法看清,像是电视上的轻功。我只见一片模糊的黑色残影在雨中穿梭,疾速而暴躁得像一阵龙卷风。不断有东西随着残影的动作,不分大小地飞迸开来。
我几乎被他巨大的力气和杀伤力吓到,却来不及惊愕,只是忙于连连闪躲那些飞迸开来的门板砖石。
“你冷静一点,这样不行的!”我呼喊被大雨声淹没,几乎无法传达到那个暴走的男子耳中。
他几乎将整片废墟翻遍,这个黑影终于飞到我身前,再次攥紧了我的双肩。
“门在何处?告诉我!”
眼前的这张脸,俊美至极,却苍白得毫无生气。那双绝美的琥珀色眼中,冰冷散尽,只剩一片炽热的焦灼。眸子深邃的蜜色像是统统被地狱之火灼得沸腾滚烫,缠络着一种难言的悲伤,急切地看过来。
这一刻,我看着这张弥漫着浓烈悲伤与疼痛的双目,只是怔仲着,竟说不出半句话来。
我无法狠心去割破他的最后的希望,狠狠一咬牙:“我帮你,再找找,也许被什么东西挡住了呢!”
说完,我调头就冲进了废墟中。
我和尉迟临风就像两个疯子一样在废墟中疯狂地翻找。滂沱的大雨像是要生生浇灭所有的希望。
跑遍了整片废墟后,我最终绝望,一无所获地向远处的尉迟临风看去。
他终于放弃了翻找,静静地立在大雨中。
雨水模糊了世界的轮廓,那男子就这么地在一片茫昧中茕茕孑立。丝缎似的长发纠缠了一身,容颜绝世,身姿修长清逸,美得不可思议。如若从天而降的天使。而这天使却周身都散发着浓烈的悲伤——一如这不肯停歇的大雨般无可排遣。
我的生命平凡而清淡,似一捧无色无味的温水,从不曾经历过太过浓烈的感情。而此刻,我眼前却有这样浓烈纯粹的绝望,悲痛,焦急在同一个绝美的身影上演绎。
我累得几乎虚脱,心头却因为这样激烈的绝望而细微地颤抖。
“对不起……”
我怔怔地道歉,轻如低叹。声音却在出口的刹那被雨声淹没。
“为何骗我?”他突然缓缓抬起头,仰面向天,空荡荡地吐语。仿佛苍天之上正有一人的在与他对视。
“风乐缕,为何骗我!”他猛地仰天长啸,冰冷清越的声音扎破了雨声直冲云霄,一路散发浓烈的绝望与悲痛,渲染了整个天地。
我无法思考他这句话的含义,也无法吐出只言片语,更无法消弭这男子彻骨的绝望,只能这么呆呆而无力地看着他。看着他在绝望与剧痛的大雨中挣扎嘶吼,一遍遍地呼喊那个名字。
“风乐缕!风乐缕!为何骗我!”
“风乐缕!为何!”
“风乐缕……”
疲冷交加,良久,我终于支撑不住,脚下一软,在他的呼喊中跌坐在地。
然而就在这一刻,我在身旁一堆木头下的空隙中看到了一抹陈旧如暗血的红色。
“啊!啊!”我激动得一跃而起,挥着手大叫起来,“尉迟临风!尉迟临风!找到了!找到!在这里……”
我话未落音,一袭暗香的黑影已侵袭到身前。
“在这!”我激动得跳脚,指着像是刻意被谁隐藏在木头下的喜鹊缠枝红木门。
他蜜色的眼眸猛地一亮,伸手一把拍在那堆木头上。
轰的一声响,整堆木头都像是被炸了一样,连飞带滚地被他一掌击飞开来。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下了一跳,抱着头下意识跳开一步。
他上前将露出的木门拖出来。
红漆剥落的木门淋了雨,红色愈发地暗沉,像是岁月里遗留的一抹暗伤。连门上的喜洋洋的喜鹊缠枝木雕都在冲刷下有种异样的肃穆与静默。
“是它!”尉迟临风竟然也认识这扇门,他冰冷的唇角在此刻泻出丝缕难得的笑意。
“妈妈的,是谁这么缺德,好好地把它藏起来!来来!把它装起来!”害的老娘差点在雨里泡成了浮尸,还得人家大帅哥差点发疯。我愤愤地咒骂了一句,帮忙把门扶起,找到原来的底座,和尉迟临风一起将它装好。
这扇门终于又和昨晚一样立在了废墟中,恢复了它时空之门应有的神秘兮兮的模样。
我摸摸脸,甩了甩简直要把我一张玉面泡肿的雨水,对他说:“昨天晚上我就这样站在门这边,然后推开门,你就掉出来了。估计当时要是你要是没出来,说不定我就从这掉到你那边了。也就是说,按理只要你再钻进去应该就能回去了。”
他看样子也透支了体力,一手握着七穹剑,一手半扶着门框——废话!超人也是人,好歹你是个病号,这么折腾还没死,就算你生命力极其顽强了。想想他胸前那道伤,我到现在还毛骨悚然。
他点点头,伸手要去推门,却又顿下了动作。
“怎么了?”我一愣。
“多谢。”
尉迟临风在滂沱的大雨中淡淡地侧过脸看我。
精致至极的面容,略显苍白,粘着几缕漆黑的发丝,如若才出水的极品羊脂白玉雕像。蜜海般深美的双眸含着一贯的淡然,却消弭了那份摄人的刺寒,扫过我的眼。隐约中像有隐然的冰梅香气脉脉传来。
这一刹,我突然心头一颤,竟生出一丝莫名的落寞——这是最后一次,看见这样惊世骇俗的容颜,最后一次闻到这样清美的冰梅香气。
丫的,这男人还真是魅惑。我甩甩头,笑了笑:“算你的良心还剩那么一点!那就拜拜咯——拜拜就是再见,你要记得!”
他愣了愣,淡淡点点头,伸手推开了时空之门,迈步而入。
我忽地有些不忍,轻轻闭上了眼。
唉……拜拜了,绝世大帅哥。这个男人太完美,就算近在眼前也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不真实,果然只能是我易玫缕生命中一刹那的插曲。
不过,嘿嘿,好歹你闪了,留下了相当不错的纪念品,就冲着这个,我也会一辈子记得你的,尉迟临风。哇嘎嘎~
我真感怀着,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为何?”
“欸?”我刷地睁开了眼,一探头,那个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大帅哥竟然还站在门的另一边。
这男人不是应该回到他梦寐以求的古代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你怎么……”我惊愕地瞪大了只是从门这边“穿”到门那边的帅哥。
这一次,他出乎意料地没有爆发,只是怔怔地站在门后,一动不动。
“风乐缕,为何你……”
他极轻地吐语,像是梦呓,言语间透出一种彻底的绝望。
他愈发毫无血色的脸上竟然缓缓泛起一个浅笑。这笑清淡得如同他周身散发出的无所不在的绝望,让人揪心得要死。
我也愣住了。怎么会这样?这道门不是时空之门吗?为什么昨晚他穿了,今天就不行了?他为什么又一遍遍地说那个“风乐缕”骗了他?难道他逆穿越而来不是一个巧合?
“哎,你没事吧?”
我突然觉得这个男人苍白得简直像在瞬间被抽干了生命。我忍不住伸手想去碰碰他。然而在我的手碰到他的前一刹,他突然仰面倒下。
“啊——你怎么了!”我大叫一声,却没能扶住他。
“救命啊!”我慌张地扶起不醒人事的尉迟临风,把他抱在怀里,放声大叫起来。
一片苍茫的废墟中,回答我的只有铺天盖地的大雨。
我的妈啊,帅哥,我求你,不要死!
(小鱼的情节预告:亲爱的观众们,你们尽管放心,我让一个绝世帅哥留下来了,当然绝对不会让他死啦。不过,嘿嘿,苦还是要吃一点的。敬请期待下一章~~~小鱼求收藏咯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