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清凉宽敞的山洞。洞穴里遍布石笋石钟,还有水滴声传来。
谷语谦把师兄背到一根高耸的石笋旁,然后将他放下。黎小晨神志迷糊,嘴里一会儿说冷,一会儿又喊热。冷的时候,抱着臂膀直打哆嗦,热的时候,他便汗如雨下,然后发狂一般撕扯胸前的衣襟。谷语谦看着他痛苦难受的样子,心急如焚却又束手无策。哭着喊道:“师兄,你怎么了?你千万不能死啊,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谷语谦体内没有真力,自然不能给师兄运功疗伤,更何况,即使她有真力,也不知从何下手。因为,她不知道他是中毒了还是施法时走火入魔。
这时,绝望的谷语谦突然发现在这根石笋底下有一个小瓷瓶,花瓶底下还压着一张纸条。她慌忙将纸条取来,只见纸条上写着这么一行字:
冰火之毒,乱脉而生。你师兄内脏后受损强行施法,故有此劫。赠你百花玉浆,服下后需与他交媾,以处女灵气融于他体内,方可替他驱除冰火之毒。切勿迟疑,耽搁片刻你师兄便性命不保,切记,切记。
看罢纸条,谷语谦心慌意乱。
这纸条和花浆是何人所留?是刚才那个神秘的女子吗?如果她所言非虚,那么,就要以自己处女的身体和师兄………
谷语谦无法判别纸条上的内容是真是假,可眼下也只有这一个方法了。与其看着师兄在痛苦中死去,不如放下一切疑虑豁出去试一试。
为了师兄,献出自己处女的身体又算什么呢,她想,在岩石缝的滚石阵中,师兄甚至可以为自己去死。如果不是师兄替自己挡住了巨石的重击,自己早没命了。再说,自己不是朝思慕想,盼望着在某一天把自己完完整整地交给师兄吗………?
黎小晨蜷缩在石笋下面,紧闭着双眼,陷入了极度的昏迷状态。他脸色煞白,嘴唇显出了可怕的紫黑色。
谷语谦心疼地拾起他的手,贴在自己滑下泪珠的脸颊上:“师兄,从今天开始,不要再叫我师妹好吗………”
黎小晨没有睁开眼睛,谷语谦知道,此时的师兄听不到自己的任何声音。她怜惜地看了他一眼,拿起那个精美的小瓷瓶,拔开瓶塞,瓷瓶顿时花香四溢,飘满了整个洞穴。她张开嘴,将瓷瓶里的花浆倒入口中,然后缓缓站起身子,从容地解下胸前的衣扣,薄薄的粉红羽裳无声地滑落在地,雪白无暇的处女的身体,赤裸在宁静的山洞里,显得那样耀眼和圣洁。谷语谦的脸上,带着些许苦楚和悲壮,迎接着她生命中的第一次。许久,她俯下身去,在黎小晨的额头印下了一个深情的吻,然后,那双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伸向黎小晨的半裸的胸膛,轻轻地替他解下衣扣……
接下来,谷语谦恍如置身在一个梦境中,她微闭着双眼,紧紧地抱着黎小晨,她的视野很模糊,天和地仿佛在旋转,可来自身体的感觉,却是那样的真实,她听到自己在呻吟、在呢喃,……压在她身下的黎小晨,自始至终都处在昏迷中,他在谷语谦的驾御下,嘴里发出轻微的喘息声………
等谷语谦穿好衣裳,静静地坐在一边,黎小晨依旧没有醒来,只是,他的脸色明显红润起来,他在渐渐地恢复元气。
谷语谦凝视着他,她在想,要不要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他呢,还是让它藏在自己心里,永远成为一个秘密?
她还在犹豫的时候,黎小晨蓦然睁开了双眼。
“师妹,这是在哪?”他环顾着这个宽敞的山洞,眼神显的空洞而迷茫,他依稀记得,自己在破解棺材阵时突然受伤,眼看那妖魔乘机就要夺了自己和师妹的性命,这时,一个神秘白衣女子出现了,她出手替自己铲除了妖魔,又匆匆离去,只留下一抹淡淡的百合花香………后来,师妹背起了自己,再后来………他使劲摇了摇脑袋,却再也想不起任何事情了。
谷语谦没有回答他,只是一把将他抱住,紧紧地抱住,然后小声的哭泣。
黎小晨推开她,迫切地问道:“师妹,告诉我怎么回事,我不是受伤了吗……怎么又突然没事了?”
“你喝了那一瓶百花玉浆,就……就没事了。”
黎小晨看到身边有一个小瓷瓶,将它拿到鼻子底下闻了闻,花香扑鼻,顿觉心旷神怡。他又问道:“这瓷瓶是那位白衣女子的吗?”
谷语谦摇了摇头:“不知道,我背你进山洞的时候,就看见这瓷瓶放在这里了,除了瓷瓶,旁边还放着一张纸条……”
“纸条?上面写的什么?”
谷语谦咬了咬嘴,低下头道:“上面写着……写着……”
见师妹吞吞吐吐,黎小晨急了:“到底写着什么嘛。”
谷语谦深吸一口气,仰头答道:“上面写着,你内脏受了重伤强行施法导致走火入魔,服下这瓶百花玉浆,你就没事了。”她终于忍住没把刚才那刻骨铭心的一幕盘托出来。她担心说出来师兄会接受不了。
“哦,”黎小晨略有所思地点着头:“是啊,在岩石缝的那会儿,我被巨石压伤了五脏六腑,接着又使出飞斗罡法去破那棺材阵,犯了法门大忌,怪不得会走火入魔。”沉默了片刻,又道:“这次赐我灵药的人,想必也是那神秘女子。她两次救了我们的性命,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她。她既然肯救我们,却不愿在我们面前露出真面目,看来她的身份一定很特殊,怕我们认出她后对她不利。”
谷语谦又低下头一语不发。当她再一次仰起头正视着黎小晨时,她的眼眶已经湿润。
“黎小晨。”她的樱桃小嘴翕动了一下,念出了她这些天想叫却不敢叫的名字。
“啊?”黎小晨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八年来,他第一次听见师妹直呼自己的名字。
“从今天开始,你能不能不要再叫我师妹,叫我语谦好吗?”
“为什么?”黎小晨惊讶之余已感觉出,师妹今天有些反常。
谷语谦紧张地把眼光投向别处:“不为什么,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黎小晨轩眉紧皱,神色刹那间变的严肃起来,他扳过谷语谦的肩膀,逼问道:“师妹,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老实告诉我。”
谷语谦苦笑着摇头:“没什么,我只是喜欢听你这样叫我,从小到大,你总是叫我师妹,我早听腻了。”她拨开他按在她的肩膀上的手,“好了,天色已经不早了,我们还是赶路吧。”
…………
路上,两人心事重重,彼此居然都没有开口说话。两人走出幽长的山谷,来到一处断崖前,眺目远望,远近风景尽收眼底。
就在这时,黎小晨突然看见,远处的一座寺庙里升起滚滚狼烟,寺庙的上空,还飘浮着一团黑压压的云雾。那寺庙不断传出撞钟声,一阵比一阵急促,黎小晨听了出来,这是寺庙遇到了危险,正在向四面八方告急求援。
黎小晨用天眼仔细察看了飘浮在寺庙上空的那团黑云,才发现那黑云竟是妖气聚敛而成。心里叫了声“不好”,赶紧拔出太乙剑,拉着谷语谦乘飞剑直飞寺庙。
两人落在寺庙的屋顶上,只见寺庙里到处都躺着横七竖八的僧侣和妖魔的尸体,到处都在打斗,杀声震天。只是僧侣们寡不敌众,大多数都惨死在妖魔的屠刀之下,剩下的僧侣纷纷撤往主殿大雄宝殿,以保护身负重伤在殿堂内疗伤的方丈等高僧。连方丈都已受伤,看来此前他们与妖魔经过了一场惨烈的撕杀。眼下,成群的妖魔已经冲破寺庙重重防线,从藏经阁蜂拥而入,直逼大雄宝殿,方丈等人的处境岌岌可危。
黎小晨见状赶紧从屋顶上跃下,挡在众妖面前,怒道:“你们这些妖魔好大的胆子,竟敢在佛门净地行凶作乱。”
“又是你?你还没死?”
说这话的正是这些妖魔的头领黑蝠精,他身后站着军师蜈蚣精,之前黑蝠精在他的建议下派出妖界的顶尖高手对黎小晨不断进行暗杀,却没想到他居然还能活下来,甚至一点受伤的迹象也没有。
黎小晨道:“老蝙蝠,上次算你溜的快,没要你的性命,今天你又撞在我手里,要放了你,恐怕我手上的太乙剑也不会答应。”
黑蝠精想起在安阳城外的老树林时,自己被一个小姑娘夺去了一只耳朵,顿时恼羞成怒:“臭小子,口气还真不小,我要让你尝尝我尸腐蛊毒的厉害。”说完,化成一只蝙蝠,张开倾盆大口,吐出一团黑气,直扑向黎小晨。
黑蝠精已今非昔比,他的尸腐蛊毒已炼至第八层。毒性不但比以前更强,而施毒的方法也变化多端。练到第八层以前,他施毒时必须与敌人正面交锋,抓破敌人的皮肤才能施毒,而现在,他可以借风力、借气流,将剧毒从敌人口中侵入敌人的五脏六腑,令对手防不胜防。
“施主小心,别张开嘴巴!”
空幻一声疾呼!此前他与黑蝠精交手,不知道黑蝠精有如此手段,毫无防备之下便中了尸腐蛊毒。他见黑蝠精又在这少年面前故技重演,恐少年吃亏,遂提醒他提防。
黎小晨本来就对尸腐蛊毒心怯三分,自然相当谨慎,听到空幻大师提醒自己,赶紧闭上嘴巴,接着跃身跳出丈外,躲过了这团黑气。
黑蝠精见黎小晨安然无恙地躲过了它的致命毒气,很是气恼。它在空中拍打着巨大的翅膀,张开倾盆大口发出一声狂吼。
无数只叽叽乱叫的小蝙蝠,从那张布满血丝的大嘴里蜂拥而出,密密麻麻、铺天盖地地扑向黎小晨。
黎小晨当然清楚,这些小毒物有多么的可怕,它们不比在安阳城城外时黑蝠精放出那些蝙蝠好对付,它们尖利的牙齿和璞爪上注满了尸腐蛊毒的毒液,只要其中的任何一只咬伤或抓伤自己,都足以让自己中毒身亡。
黑蝠精狂妄地想:任你有三头六臂,也应付不了这成千上万只蝙蝠,只要有一只落在你身上,你就死路一条了!
元禅寺的和尚们都为黎小晨捏了把汗,谷语谦见师兄处境危险,便奋不顾身地从屋顶上跳下,伸展开双臂挡在黎小晨的身前。
他们在太小看了黎小晨,或者说,黎小晨的法力比他们预料中的还要高出许多。
黎小晨万万没有想到,就在自己要施法破阵的时候,师妹会突然从屋顶上跳下来,替自己抵挡蝙蝠阵的袭击。
转瞬间,危险的不再是黎小晨,而是谷语谦。因为,黑压压的蝙蝠已经飞扑至她的身前,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黎小晨呼出一口飓风,吹散了蝙蝠,紧接着两手提着师妹的肩膀,将她扔回到了大雄宝殿的屋顶上。
“我能应付,你别下来添乱了!”
黎小晨很生气,倘若他刚才稍有闪失,师妹就将性命难保,对于他来说,师妹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谷语谦摔倒在瓦片堆里,她撑起身子,见师兄指责自己,心里很是委屈,嘀咕道:“人家是担心你才跳下来的嘛。”
被飓风吹散的蝙蝠再次扑向黎小晨,黎小晨临危不惧,祭起太乙剑,急念了一道咒语,只见地表腾地窜起五道五昧真火,围成圆圈状,将他牢牢守在火墙里头。
黑压压的蝙蝠飞至火墙之上,发出惨叫声,瞬间就化作了灰烬,没有一只能越雷池半步。
黎小晨连破了黑蝠精两大绝技,黑蝠精随即变回人形,然后退后几步,无比惊鄂地望着黎小晨。
“老蝙蝠,我一连接了你两招,现在,也该让你尝尝五雷轰顶的滋味了。今天我要把你们这些妖魔全部诛灭,好为空灭大师报仇!”黎小晨说着,一边暗运真气,准备使出道家法门中最上乘的法术——御雷神术。
“空灭?施主所说的空灭大师可是老衲的师弟?”空幻听到黎小晨说出师弟的法号,很有些吃惊。可黎小晨的话里分明说空灭已遭不测,空幻听到此,顿时心痛得捶胸顿足。
黎小晨沉着应战,没有分神理会空幻。他剑指苍穹,开始念颂御雷神术的引诀。
“五方雷使,大逞威灵………”
“不好,蛊王快走。”
蜈蚣精见黎小晨使出御雷神术,料想蛊王绝非对手.便一把拉过蛊王,两人遁入黑雾之中.驾着那团黑雾逃之夭夭.两人一走.剩下的妖魔顿时成了无头苍蝇.乱成了一团.
黎小晨手中的太乙剑,已燃起了火焰.
既然黑蝠精已经逃走,这五雷轰顶的滋味,就“赏赐”给他的那帮手下吧.
黎小晨两指轻轻一弹.
“呼———”
火焰拖拽着绚丽的尾巴呼啸而去,惊雷声响过.五道闪电从天而降,地面冒起一团巨大的火球,吞没了那些聚集在大雄宝殿前惊慌失措的小妖.接着,火球里传出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
黎小晨不会同情这种痛苦的声音,因为,这些妖魔是罪有应得.
当最后一名妖魔不甘心地在火球里倒下,元禅寺的上空阴霾终于散尽.重现了灿烂的阳光.心有余悸的僧侣们好半天才从噩梦似的经历中清醒过来,然后一起涌向黎小晨.在他面前磕头谢恩………
……………
经过这场鏖战,元禅寺的僧侣大半都命丧妖魔之手,剩下的也都大多受伤或中毒,没有受伤的,便是那些年幼的小和尚.方丈空幻大师知道这场战斗凶多吉少,不忍心让他们与大家一起送死,便命他们躲藏在殿堂佛像的背后,不到战斗结束绝不准出来.空幻想:万一自己和众门徒惨遭不测,他们能逃出一个算一个,也好为元禅寺留点血脉继承香火.
此刻,小和尚们一个个地从佛像身后钻出来,跑到躺在地上已经死去的师伯、师叔身前,流着泪摇晃着他们僵硬的身体,固执地期望着他们重新睁开眼睛………
黎小晨和师妹望着这断壁残桓的元禅寺,和那些蜷缩在墙角下痛苦呻吟的僧侣,心里好一阵酸楚.黎小晨知道,倘若不是自己和师妹凑巧路过此地替他们驱走妖魔,整个元禅寺将没有一个活口.
这似乎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殿堂里,元禅寺的方丈空幻在门徒的搀扶下艰难地向黎小晨扬了一下手,黎小晨赶紧奔了过去,他见空幻的脸色变成黑紫色,然后便难过地把头垂了下去,他不想告诉大师,尸腐蛊毒已经从他的五脏六腑渗了他的骨髓,恐怕在半拄香时辰里,他就将毒发身亡.
“施主,老衲,刚才…听你说,空灭,空灭……?”空幻运足了全身的气力,依旧没能把话说个清楚.
黎小晨却从他的眼色里看出他想要问些什么,于是如实回答道:“空灭大师几日前在安阳城外遭妖魔毒手,不幸……”
空幻一阵木然,好半天,他积蓄了一生中最后的力量,缓缓举起一只手,指着那些低声啜泣的小和尚.从齿缝里吐出一段含糊不清的话来:“恳请施主,答应,答应老衲一件事…….老衲死后,带他们到悬空寺,找……”话还没说完,一股黑血便从他的嘴角涌出,然后便气绝身亡。
咽气之后,空灭却不瞑目,那只举起的手依旧僵在空中,像一座给黎小晨指路的路标。
空幻一死,元禅寺群龙无首,僧侣们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中。
小和尚们纷纷围拢过来,眼巴巴地望着黎小晨,眼神里怀着某种期许。黎小晨缓缓立起身子,面对着这些小小的、孱弱的孑孑身影,他突然感到自己的双肩御上了一副沉重的担子。
不,这不是担子,而是不可推卸责任。把他们安全的护送到悬空寺,也是对空灭、空幻两位大师最好的慰藉。
只是悬空寺远在边陲,山高路远,一路上拔山涉水的,不知道会经历多少磨难。
黎小晨转过脸望着师妹,他一时不知道是先把师妹送回家,还是把这些小和尚送到悬空寺。
谷语谦看出了他的心思,赶紧说道:“你先把他们送到悬空寺吧,我陪你去。”她热切地巴望着能和师兄多相处一段时间,哪怕只多一秒,对她来说也是一个莫大的幸福。
黎小晨思考了一阵,说:“我还是先送你回家吧,去悬空寺路途遥远,我不想再让你受苦。再说,遂明城就快到了,说不定大叔、大婶正在家里等着你呢,”
谷语谦如同被浇了一盆凉水,从头到脚都冷冰的。
黎小晨默默地走到受伤的僧侣前,逐个替他们运功疗伤。没有受伤的僧侣,开始着清理战场,把一具具遗体抬到寺庙的后山焚化。昔日香火鼎盛的元禅寺,沉浸在深沉幽长的撞钟声中。悲风呼号,狼烟弥漫,预示着浩劫还没有结束,活下来的僧侣,将面临的更大的考验。
但他们坚信,总有一天,他们将直捣妖魔的老巢——摩崖山,把那些双手沾满同门鲜血的妖魔全数诛灭,以告慰死去的同门兄弟的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