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大牢。
夜,无灯,只有半尺见方的一个小顶窗内能透进些许月光。
也就借着那点点月光,迷迷糊糊醒来的夏火火看见了对面牢里的慕容酒。
眼睛迅速瞪大,“你为什么在这里?”
慕容酒扬起半张天仙脸,笑得妖孽,“呀,反应这么大?说实话,多日不见是不是想我了?”
“抱歉,我拉了屎还想回头看一眼呢!”
慕容酒:……
半晌,他揉揉胸口,“火火,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想我的!”
“哦,你死之后我会每天都想你——酿的酒的!”
慕容酒:“……喂,有人吗?官差呢?不是说我死罪吗?那还不快快整死我?!”
他宁可痛快地死,也不要被夏火火一句一句噎死。
“闭嘴!”话声落地,夏火火已经瞬移到了慕容酒的牢里,“说正经的,你为什么也被抓进来了?”
夏火火抓起慕容酒身上的锁链,慕容酒目光惊艳地看她空无一物的手腕。
这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夏火火被传得神乎其神的身法,简直不能再酷了。
他指向对面哗啦落地的锁链,“你先告诉我你是如何脱身的?缩骨功?还是金刚指?”
江湖盛传有人能将缩骨功练至缩到孩子大小,也有大力金刚指转瞬断刀剑的神奇传说,那么夏火火练的属于哪种?
慕容酒的眼中满是发现了新大陆般的兴奋,可是不等夏火火回答,他又紧跟着把自己的双手递了过去,“算了,不管你是哪种手法,先帮我也解开锁链吧?”
慕容酒的手腕上也是不亚于曾经捆缚夏火火的锁链。
夏火火目光怜悯,“对不起,我帮不了你。”
“哎?为什么?”慕容酒炸毛了,“夏火火,你不厚道啊!我可是被你连累才进来这里的!你不能自己一个人脱身了就不管我了吧?怎么我们也是患难之交了,你怎么能……夏火火!人呢?”
慕容酒叨叨到一半,竟然发现眼前的夏火火突然消失了。
下一刻,夏火火的声音从隔壁牢房传来,“天猫?天猫,醒醒。”
慕容酒“呼”一下就扑到了牢门上,“夏火火,我跟你明显比她跟你时间长!你必须第一个救我!回来!救我!”
没被夏火火叫醒的天猫,这下倒被慕容酒的嘶吼惊醒了。
“主子?这是哪里?”天猫翻身坐起。
夏火火边查看她身上的伤,边回道,“应该是大牢。话说,我不是让你们先走了吗?怎么也被抓进来了?”
“水念初这个小人!他说放人根本就是假的,我和桃宝钟决出了门就中了他们的埋伏圈,被打晕了不说还被强灌下了散功药,只怕是昏迷中被关进了这里。”天猫恨的牙根痒痒,“可是主子怎么也还没走?不是说避开了百姓的视线后就出去的吗?”
“同你一样,我也是出了门就被人拿药迷晕了,刚才才醒来,却发现已经被关进了这里。”
“那主子身体可有哪里不舒服?”
“浑身乏力而已,应该是怕我逃走而灌下了与你们一样的散功药。”还好她的瞬移是用念的,否则真的要做待死的瓮中之鳖了。
“主子的身法没受影响就好,主子快走,否则……”
慕容酒听到这儿,赶紧插话进来,“不能走!要走也要带我一起走!”
天猫,“你!你一个大男人救不了人不说,还敢拖后腿,你还要不要脸?”
慕容酒一甩长发,不屑道,“脸?那东西能吃吗?还是能救我离开这里?既然不能,我要它何用?”
天猫被气得噎住。
夏火火拍拍她,“不用理他,我先去看看桃宝和钟决。”
夏火火瞬移离开,不一会儿又回来,“都没事,看来跟你我一样只是被下了散功的药。”
慕容酒在隔壁牢里兴奋地举手,“我!我!还有我!我也被下了散功的药。”
天猫这次已经学会听而未闻了,“主子,这牢里竟然没有看管的官差。”如果有,她们这么大声地说话应该早就出现制止了。
夏火火看看漆黑的四周,“只怕这不是普通的监牢。”
没看到明显的刑具,也没发现一个管差,那么只能说明这监牢不需要那些震慑关押在这里的人。为什么?因为凡是关押在这里的人只有死路一条,他们才觉得没必要再设置更多东西。
玉昆想杀她灭口的心意不能再明确了,可是,为什么没有直接做掉她,反而是先把她迷晕后又把她关进了这里?
还有慕容酒?也没有第一时间杀掉。他到底在忌讳什么?
夏火火“咻”一下又瞬移回了慕容酒的牢房,“玉昆为什么要治你于死地?只是为了做实你活人泡酒的罪名?那未免有些小题大做。”
慕容酒些许惊讶,“东方亦没有告诉你?”
“他应该告诉我什么?”夏火火是真的不知道。
慕容酒突然默了。
这多半月,东方亦联系他暗地里为夏火火做了多少事情,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了。他一直认为,东方亦这是为了有朝一日大局得定后再全盘托出只为拿下夏火火的心。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东方亦竟是连他的过往身世都没说。
为什么?
想以此来交换自己往后的忠心吗?
而自己偏偏明知如此还是无法控制地对东方亦高看了一眼。
阴险的东方亦!
慕容酒冷哼一声,忠心你确不确认的我都会给她,只是其他方面……哼,东方亦,我是绝对不会因为你此次“不说”的风度就对你来个君子相让的。
“玉昆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有些事情也该拿出来见见光了。“十九年前,我父母在一次出行中撞见了玉昆与苗君兰偷情,玉昆为了灭口就对我父母下了毒。当时母亲腹中已经有我,幸得高人相救,我才得以存活,而父母却先后毒发身亡。”
夏火火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那半面鬼颜就是胎毒所致?”
“是。这十几年中,我一直在调查玉昆,玉昆也一直在找治我于死地的方法。”
“刚好我盛宴阁与你酿香肆联手合作了,于是他便顺势计划了这一网打尽的大招?”
“目测,是。”
“可是你怎么可能轻易中招?你能在玉昆的爪下安然存活十九年,就代表着你的背后也有一支不小的力量。他们能保护你安全地度过完全没有自保能力的婴幼儿期,又怎么会在你已经长大并身怀武功并狡猾奸诈的现在任你被捉?”
慕容酒一头黑线,什么叫狡猾奸诈?他在她眼里的形象就只有狡猾奸诈吗?
“今天是我和东方亦对账的日子,一大早我就起程到了郡主府。那时你已经动身到盛宴阁了,所以我们并未撞见。”慕容酒貌似认真地回忆着白天发生的一切,“后来,突然有杀手闯入郡主府,他们的目标很明显,就是我和东方亦。”
夏火火心尖一抽,慕容酒被抓的时候难道还有东方亦在场?那现在他人呢?
“那些杀手数量不多,但出手个个狠辣,很像是江湖上专门做这一行的。我的人,东方亦的人都上去反击了。我和东方亦觉得事情会很快解决,便没有在意。谁知就在那时,数不清的官兵冲了进来。”
“玉昆和孙暮!”夏火火想起盛宴阁玉昆的话。
“是!他们两个各带一队精兵,分前后包围了我们。二话不说,就是火箭齐发,我和东方亦不得不分开脱身。东方亦去了哪里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在脱身的半路中了圈套,然后再醒来就在这里了。”
夏火火猛地过去揪住他的脖领子,“东方亦人呢?”
慕容酒眼色一黯,她担心的只有东方亦?
“我说过了,我们是分开脱身的,东方亦去了哪里我并不知道,你……”
夏火火“咻”一下又没影了。
下一刻,夏火火的声音响在钟决的牢房里。
“钟决,能联系上钟毅或者钱叔吗?今天你在暗处的时候,你就没提前传个消息出去?”
“郡主,从我第一次中水念初的圈套时,我就发了信号出去,可是直到现在,我都没有收到来自钟毅或者钱叔的信号。难道……”
夏火火脑门上的冷汗滑下,过去的她是不是太过自信了?玉昆到底手握重兵!她这是终于迫的他大开杀戒了吗?
夏火火“咻”一下又闪回了慕容酒那里,“桑落她们呢?你的人呢?总不能全军覆没吧?”
夏火火的声音明显急了。如果玉昆这次为了灭口而动用了精兵,那么即使她有通天的异能,保自己不死可以,要想全部保下对她好的人可就困难了。
慕容酒晦暗的眸底深处闪起一簇亮光,“你还是担心我……”
夏火火曲起一肘把慕容酒的脸“哐”一声挤到了牢门上。她被下了药,出肘并没有多大的力气,但慕容酒还是楚楚可怜地唤了一声,“哦,痛!”
欠揍的模样差点让夏火火把持不住。
“再不正经,不等玉昆过来提审我就先一刀灭了你!”
慕容酒迫于威胁不得不收起满脸的委屈,“脱身的时候,我和桑落她们被冲散了,现在她们在哪或者是死是活我的确不知道。”
夏火火紧跟着就问,“如果她们没事,我在哪里能找到她们?”
“酿香肆的地下酒窑。”
“玉昆不会找到那里?”
“你以为我完全没有自保能力的婴幼儿时期是躲在哪里才没有遇害的?”
“好,你告诉我怎么走,我去找她们汇合然后再想办法救你。”
“那你靠近一点,我告诉你秘密入口在哪里。”
夏火火不疑有他,靠近过去,他边说她边点头示意记下了。
说到最后,夏火火,“你那地契房契什么的藏在哪里不用说,你出去以后自己收拾。”
她又不是他的老妈子,联系人救他是道义所在,不至于还要救起他的家产吧?
慕容酒凑近在她的耳畔,目光闪烁,“如果我有个万一,那些东西就都是你的!”
夏火火被他莫名低落的声音弄得有点心慌,“喂,你一个大男人要不要这么悲观?我都还没……”
慕容酒的脸忽然靠近,凝重的气息竟是奔着她的唇瓣而来。
夏火火一惊,反射性地上身后仰,曲腿顶出,“慕容半妖!”
这时候他还不忘耍流氓?看她不顶死他!
砰,膝盖正中俯身下来的慕容酒腹部。
她成功解除了被偷吻的危机。
然而,高兴不过两秒。
她顶是顶住了,可自己也因重心失衡而倒了下去。再加上被下了散功药的身体本就没有多大的力气,她膝盖上的慕容酒随之就跟着扑了下来。
她瞪大的双眼清楚地看到了慕容酒依然嘟着的双唇好巧不巧地落在了她的前胸正中。
“唔!”唇瓣之下传来柔软膨松的感觉,慕容酒怔愣不过半秒,旋及荡漾地笑起:夏火火果然像他目测的一样有料!
“慕容半妖,你给我去死——”被袭胸了的夏火火怒起就是一脚,慕容酒当下被踹得飞离而去,撞上牢门又再无力滑下,但仍然嘴角挂笑。
夏火火气得不愿再跟他废话,“咻”一下就瞬移到了天猫的牢房。
“我要先出去探探情况,你告诉我联系东方亦的方法。”
天猫对她耳语一番,夏火火点头表示记下了。
“记得,如果玉昆出现,你们只要拖延就好。千万不要激怒于他,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是,主子。”
“好,你们几个要小心。”夏火火最后抱一下天猫,然后就要闭眼念起。
慕容酒的声音又再焦急传来,“你为什么抱她不抱我?我也要你抱一下再走!”
夏火火无奈地抿了抿唇瓣,到底没有睁眼,“咻”一下,她消失了。
她没有看到慕容酒眼里显而易见的失落。
半晌,慕容酒又兀自手抚唇瓣,荡漾地笑起,“嘻,果然是养尊处优的出身,这尺码,还真不是一般人家养的出来的。嘻,嘻嘻……”
天猫一晃锁链,挥开了地上的稻草,以指作笔愤而疾书。
刚才的事情一定要记下来,一定要汇报给亦主子!敢趁亦主子不在就非礼郡主,等出去以后,他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