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火火也不追赶,她现身在水念初的面前,直截了当道,“玉沛柏是谁?玉骞又是谁?他们同十年前夏家之亡有什么关系?”
水念初眼见黑衣人撤走算是暂时安全了,心里绷着的弦一松,身体一晃就要往地上栽,被夏火火伸手一把抓住了肩膀。
“问你话呢?说!”
不是水念初不说话,而是他的意识实在有些涣散。
这几日被周猛追杀,他和一品红是东躲西藏,没吃好喝好不说,还因为受伤而感染了风寒。刚才跟周猛等人又是一番拼死缠斗,此刻身体和精神早就在脱力的边缘了。
被夏火火抓着肩膀一顿摇晃,水念初明显感觉到意识正在远去,最后听进脑中的一句话是,“喂,水念初!你敢晕倒我就杀了你!”
杀了他?随她便吧。最好快着点,他怕在地府追不上一品红。
水念初是嘴边含笑晕倒的。
“靠!这货是伤到脑子了?我说要杀他还笑?”
夏火火盯了他半天,又看看一品红的新坟,最终决定把他带回府。
随便找了一间没人住的屋子,把他扔了进去。
钟决带了大夫过来诊治后说,“身体极度虚弱,今晚可能会发高热,能挺过来明天就能好,挺不过来可能就这么去了。”
“哦。”夏火火不痛不痒地应一声,转身出去了。
她没让他死在当场也算是还了一品红的人情了。至于他知道的内幕,她其实并是多么在意。他直接告诉她最好,不直接说她也并不失望。
生来就不是会求人的主儿,她有手有脚,会自己查。
召来钟决,把大致情况说了说,便让他去查那些黑衣人同玉沛柏和玉骞的关系。
钟决不当一回事,“这事儿好办,我找几个冢卫一同出手,很快就能查出来。”
“不行,不能惊动其他冢卫。”
“为什么?”
“我说不行就不行,这事儿你亲自去办,还不能让除了你我的第三人知道。包括今天下午的事。如果万一你走漏了风声,以后我就再不点你练拳了。”
“……是。”
钟决很快走了。
夏火火目光沉了下来。不让冢卫知道,其实只是为了不让东方亦知道。东方亦跟她提过十年前的事情只怕另有隐情,但自打来了盛京之后却是一个字也不提了。但他又的确每天忙得早出晚归的,她也没好意思缠着他问这问那。
如今既然找到了突破口,她想自己先查查看。
傍晚时分,钱叔来传话说,东方亦有事今晚不回来了。
她顿时没了吃饭的心情,草草扒了几口米饭后就回房躺着了。
也不知躺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她听到了外间传来的吵闹声。
是钟决和桃宝。
“阿姐,我找主子真的有事,你帮我通传一声吧。”
“不行,这大半夜的你能有什么事!先说给我听听,我再看看要不要惊动主子。”
“阿姐,主子不让说。”
“我呸,狗决,你现在撒谎都不脸红了呀!你的意思是主子和你还有小秘密了?”
“不是,呃,是……”
“我不管是不是,反正今天我值夜班,我的任务就是任何人都不能惊了主子的休息。走走走,快走的。”
钟决被桃宝赶出了院子。
才转过拐角,红影一闪,夏火火挡在了他的面前,“说,你查到什么了?”
她早在屋内就听到了动静,但又不想惊动桃宝,这才用瞬移闪身了出来,想问个究竟。
钟决再次对夏火火诡异的身法膜拜一二,然后才道,“主子,我什么也没查到。那批人把自己经过的痕迹抹得太干净,我查不出。还有那个叫周猛的,我特意去查了跟在玉沛柏和玉骞身边人的名单,但是没有这个名字。”
夏火火瞪他,“什么也没查到你半夜来闹什么?”
“是水念初那边的情况不太好,你又不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我只好自己跑来通知一声。”
“有什么好通知的?大夫不是说了挺不挺得过去全看他的造化了吗?不用管,安心睡你的去吧。”夏火火转身就要回去。
“哦。”钟决无所谓地耸耸肩,转到相反方向也要离开。
夏火火没走几步又转回来,跟上了钟决的脚步,“走,去看看。”
钟决那边没查到什么,那么她何不从水念初那里问出个什么。
两人很快来到后院一个偏僻的小屋内,一进屋就看到了床铺上的水念初已经满脸通红满嘴胡话了。
“阿姐,你送我的这套笔墨纸砚好漂亮,我要用它中状元!……娘,我知道,我不说,为了阿姐,我一辈子不认爹都可以!……爹,娘,阿姐,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夏火火,此生有你没我——”
水念初双手双脚乱扑腾着,兼面目狰狞,好像正在把梦中的“夏火火”掐死。
进门的夏火火听个正着,脸色就是一黑,来到床前抬手就是一巴掌呼了过去。
救他还要被他梦里骂,找死!
水念初被打得身体一振,“夏火火!你不要再妄想反抗了,你是翻不出我的手掌心的。咩哈哈……”
夏火火扭头,要不是看到他一直闭着眼,她还以为他有意识呢。听听这话茬儿接的,多有病!
“钟决,给我堵上他的嘴!”虽说不屑跟他计较,但也不愿意听他梦中骂她。
钟决看看脚边白天才从他身上扒下来的破衣服,特意从里面捡出了破布袜塞了进去,让你忘恩负义骂主子。
这下世界安静了。
可水念初一身的滚烫越加吓人了,这样下去的话他今晚一定会活活烧死的吧。
“钟决,去打桶凉水来。”
钟决领命离开,夏火火一把撩开了水念初身上的棉被。他身上的白色中衣应该是钟决给换上的,衣服是新的,并不合身,看起来更像是松松垮垮地挂在水念初的身上。
水念初露在衣服外的手腕脚腕细得好像只剩下了一层皮包骨,再加上现在还烧得通红,于是更显触目惊心。
夏火火几乎快想不起庄城时他原本风流倜傥俊俏少年的模样了。
心中不知怎的就是一酸,想起了他刚才说过的为了阿姐一辈子宁可不认爹的话。撇开立场的话,他做的也没什么不对。为了水芝芝,他宁可不认爹;为给他们报仇,他瞎了一只眼也要来到盛京。
只是,听过刚才他和周猛的话,他现在只怕已经是弃子了。
水念初好像又梦到了什么,被堵了嘴说不出话的结果就是他扑腾得更厉害了。双脚连踢而出,如果不是夏火火躲得快,只怕现在又中一脚了。
夏火火一瞪眼,反手抄起旁边的椅凳就扣了下去,正好把水念初的双腿扣在椅腿之间。
他本能地就想冲破禁锢,夏火火抬腿,一屁股坐上了椅子,看他还怎么挣脱!
钟决打了水回来,进门就看到了水念初像只乌龟一样被夏火火坐住了壳怎么扑腾就是翻不了身。
钟决没开情窍,自是不会觉得一个女人坐在一个男人的身上有什么不对,何况中间还隔着一个椅子,他只当是水念初又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主子正在治他。
他拎着水桶走过去,“主子,水来了。”
“哦,那就泼吧。”
“泼?”
“对啊,他不是发热呢吗?那就得降温啊。”夏火火小心地将腿收上椅凳,“你泼的时候小心点,别溅到我身上。这大冷天气的,我可不想感冒。”
钟决有点傻眼,他再没生活常识也知道发热降温不是这么降的。
“主子,真的要泼?”不是应该用布巾轻轻擦么?
夏火火瞪眼,“泼!”他做梦都不忘骂她,她还能不记前嫌的救他,她都觉得自己身上发出圣母光环了。怎么,还指着她像小媳妇一样给他温柔擦身呢?有凉水降就不错了,要什么自行车!
哗,一桶凉水从头浇到脚,水念初脸上的红热就像退潮一样,“唰”一下就退下去了,紧接着他又开始颤抖,那种像极了光着腚站在冰天雪地里冻得少抖一下就会冻死的颤抖。
钟决被传染得都抖了一下,那可是他从井里现打上来的水。这快深秋了,又是大半夜的,井水自然透心凉,再这么一桶浇上去,正常人都会冻死的吧?何况还是一个半死不活的病人。呃,看在他这么可怜的份上,明早自己会帮他收尸的。
夏火火看一眼快蜷成球的水念初,确定他没精神再做什么骂她的恶梦了,这才从椅子上跳下来。转身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床新被,也不看一下,她抖平了再一撇,被子就把水念初从头到脚盖住了。
“收工。”
“呃!”钟决颇是同情地看一眼被盖得严严实实的球,他本来就被自己堵了嘴,现在又被盖了头……不用等到明天天亮就会死吧?好吧,自己先去睡一下,明早再过来收尸好了。
第二天一大早,钟决嘴里叼着一个肉饼,手里拿着一个肉饼就进屋来收尸了。
可一推门,喝,那个正在床上打坐修气的是哪位?
脸上的红热不见了,取代的是惨白。可即便是惨白的没有一点血色,即便是还是瘦骨嶙峋,但水念初的脸上的确没有病气了。
“你没事了?”烧到那样被凉水浇居然没死,真是奇迹啊。钟决惊得都忘了吃肉饼了。
水念初睁眼,一只眼,刚想开口说话,谁知肚子倒是先咕噜一声响打了招呼。
钟决喷笑出来,“饿了呀?那你吃不吃肉饼?”
也不等水念初回答,他甩手就把手里的肉饼扔了过去,水念初本能地伸手接住。
刚想再扔回去,肚子又是一声响。
瞥一眼扔在脚下的破布袜,他说道,“就当是你昨晚拿布袜堵我嘴的赔礼了,我们扯平。”
说完他才一口咬下了肉饼。
钟决也不跟他计较,自己拖了一张椅子到他的对面坐好,“原来你昨晚有意识。”不然怎么会记得自己拿布袜堵他的嘴?
水念初咽下口里的肉饼,又拿衣袖优雅地拭过嘴角以后才回答,“我如果不装作没意识,你们怎么会救我?”
钟决撇撇嘴表示鄙视,既鄙视他落破如此还不忘家教素养,更鄙视他无时不在的心机,“你这样活着不累?”
“那你呢?时常跟不上别人的脑袋就活得轻松了?”
有了精神的水念初反唇相讥不留余地,钟决被他噎得险些被肉饼卡到。
“我我我救了你,你还骂我笨?”
水念初不再说话,但他瞪得大大的一只眼里明显就写着“你本来就笨”几个大字。
钟决恨恨地一拳捶在椅背上,“我忍。”
背过身不再理他,钟决专心地啃手里的肉饼,大力咀嚼的态度活像那肉饼就是水念初。
他不说话,水念初倒忍不住了。
吃完肉饼,再把手拿一方被角擦拭干净,他主动开口,“为什么救我?”
“我听令行事而已。”
“那夏……”不知为什么,她的名字他忽然说不出口,他临时改口,“那你主子为什么救我?”
“主子说就凭你在周猛面前没泄露她的行踪就值得她出手救一次。”
脑中几乎是同时就闪现出了夏火火昨天用诡异的身法连杀数人的霸气,水念初努力装作自然的口气,“你主子的轻功真是厉害,来无影去无踪啊。”
“那是,也不看谁家主子。”
“那你知不知道那种轻功叫什么名字?师承何人?”
“我当然……”钟决猛地转回身,“你在套我话!”
“……”水念初想,原来他不是全笨。
钟决对自己及时上线的智商表示得意,“哼,想套我话?你做梦!”
两个人接下来都默了,立场敌对,好像也没什么闲话可聊的。
水念初猛地站起,“你有多余的衣服吗?”
“干吗?”
“我总不能一直穿着中衣吧?太不礼貌了。”
“公子哥儿就是事多。”钟决嘟嚷一句,却也转身出去了,很快又回来,手里拿着一套衣服,“给,接着。”
水念初接住他扔过来的衣服却没穿。
钟决以为他公子哥的毛病又犯了,遂道,“喂,你什么意思?那是我的衣服,虽然不是新的,但也是猫猫姐洗得干干净净的。你敢嫌弃就试试看!”
“我不是嫌弃衣服。”水念初认真地看向钟决,“你刚才转身就走,就不怕我趁机溜走?”
钟决臭屁哼哼地坐回椅子,“有本事你溜走试试看啊?哼,不是我吹,只要你一出这门,就得被冢卫活捉。”
昨天带他进来都是小心地躲过了冢卫的眼线,今天他没人带着就想出去,当他们冢卫干吃肉饼不干活呢?
水念初默了,他也是察觉到了周围隐藏不动的各种眼线才没敢妄自行动,但他没想到钟决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水念初把衣服穿好,又问,“那接下来呢?你们就准备把我关在这间屋子了?”
钟决耸耸肩,“我也不知道,今早还没看到主子呢。”
“你那意思是,她会过来了?”水念初不知为何自己竟有些紧张。
“应该会吧,她昨晚有提过如果你醒了她有事问你。”
“……哦。”紧张的那口气又散了,他在期待什么呢?想也知道她是有所求才来救他的,否则谁会救一个立场敌对的人。
两人又没话说了。
就在此时,他们都听见门被什么东西“哐”一声撞上了。
“谁?”钟决过去看,却一个人影没有。
关门回头,喝,什么时候主子坐在他刚才坐着的椅子上了。
夏火火尴尬地揉着脑门,“嘿嘿,定位定偏差了。”
水念初头一次见夏火火这么……呃,人性的一面,一时愣住了。昨天事态紧张,他又身在病中,一时也没有好好打量这位旧识。今天这一近距离打量,却觉得夏火火好像哪里变了。
眼前的女子还是一身的艳红,举手投足还是那般的张扬肆意,但却不见了庄城时棱角分明的拒人千里,眼角眉宇之间竟是还出现了淡淡的女人特有的媚意。
呼吸不知为何丝丝发紧,是东方亦为她添了媚意吗?
水念初的目光太直接,被钟决看个正着。
他闪身就挡在了水念初和夏火火的中间,“主子,为什么不直接从门走?”这也没个大事小情的,做什么用瞬移过来。
夏火火嘿嘿傻笑,她也后悔了,如果不用瞬移,她也就不会丢脸的撞到门上吧。可是,不用瞬移不行啊。
“天亮了,不如晚上好行动啊。”她不想让冢卫知道她把水念初带回府里的事情,就得瞒住天猫等人的视线。所以,她是借口到练功房练拳不让人打扰,然后才偷偷瞬移到这里的。结果定位略微偏差,一不小心竟撞上了门。
丢脸啊。
夏火火越过钟决看水念初,“这事儿也记你身上啊。”如果不是为了过来看他,她何苦会撞上门。
水念初本能地就要反唇相讥,但在目光触及她撞得通红的脑门正中时,他张开的嘴又闭上了,“啊。”
“咦,今天这么好说话?”夏火火蹿过去就要摸上他的额头,“病好了,脑子顺便也好了?”
水念初面色一红,身往后退。她怎么……怎么可以直接摸他!
钟决及时挡住,“主子,男女授受不亲!”
夏火火瞪眼,“你天天追我屁股后面找我练拳时怎么不说男女授受不亲?”
那能一样吗!钟决无语。
好在夏火火也觉得自己过了点,转身又坐回椅子了。
“咳咳,既然你好了,那么就说说十年前的旧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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