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子衿神情复杂,看着地上的青虫目光痛楚,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很多,以前的痴傻,现在的困境,以及未来的绝望。为了不顾一切的到他身边,她牺牲了所有,换来的也不过是他的冷酷无情。
“龙尘渊,会噬心蛊的人不只是我,还有一个人,慕听琴,大焰国的皇后娘娘,我的好姐姐,她也会下蛊!”慕听琴虽然和她同父异母,不是苗女,但小时候挨不过她的央求,将下蛊之术全盘教过她。
她不禁想,慕听琴到底是有多恨她?才能不惜以身喂蛊来诬害她。难怪慕听琴会替她求情,让龙尘渊把她从地牢里放出来,原来等的就是这一刻。
即成全了她母仪天下,温淳贤德的口碑,又成全了自己十恶不赦的罪名!当真是狠毒!
“胡扯!她既不是苗女,也没有你那般心狠手辣,怎会去下蛊伤害自己,伤害孩子!死到临头你还敢反咬一口,诬陷听琴,简直罪无可恕!”龙尘渊似乎怒极,俊逸的脸阴沉得几欲滴水,那一波波的恨意像一道毒障,几乎堵住了慕子衿的所有呼吸。
“还杵着干什么!射!”他一挥手,四支羽箭毫不留情地直插慕子衿的手脚,将她钉紧在城门上,尖锐的疼痛令她猛然一阵凄厉惨叫。
跪着的众人皆倒吸了几口凉气,心胆俱颤,慕子衿嘴唇抽搐,脸色刹那间苍白如纸,鲜血从城门上一滴滴落下去。
她虚弱地抬起眼,喘息还没有停顿,又一支羽箭急速而来,生生刺进她的腹部,这一箭,是龙尘渊,是龙尘渊亲手杀了她和他的孩子。
血迹模糊了慕子衿的眼睛,她想伸手抚摸一下染红的肚子,奈何双手都被钉住,只能下意识地缩了缩肚皮,一股湿热滑下,鲜血从她的下身汹涌流窜。
不远处传来沉香嘶声尖喊:“娘娘……娘娘……娘娘,奴婢下辈子还来伺候您!”
慕子衿已经听不清她在喊些什么,抬起眼皮虚弱地望过去,只见一把硕大的铡刀由上往下快速地切在沉香身上,鲜血模糊了所有……
“哈哈哈哈……对不起,沉香,对不起,孩子呜呜呜……”慕子衿像疯了一样笑起来,接着又哭了,哭得绝望而痛彻心痱,一袭白衣早已染成红绫,疼痛和悲怮铺天盖地侵卷她的四脚百骸,侵透她的每一根神经,每一寸血肉。
分不清哪个更多一点,她只知道,下腹的坠痛和眼前的空洞让她感到窒息,她很想尖叫,可是却只能嘶声怮哭……
慕子衿觉得自己像泡在冬天的冰河里面,起起伏伏都是彻骨的寒冷,连眼眶里滚落的泪水也让她感到阵阵颤栗。
“龙尘渊!你这禽兽!你会遭到报应的!”慕子衿哑着嗓子哭叫,仿佛一只丢失爱子的孤独母兽,宛若薄桃的朦胧美眸里是痛不欲生的恨意。
冷风吹拂,带起一股浓重的腥味,不远处黑压压的人群全部匍匐在地,即使心中觉得罪女死千次不足雪一生之耻,可此刻仍是不敢抬头看龙尘渊的脸色,更不忍去看在羞辱死亡中挣扎的白衣女子。
自古往来,帝妃后宫的事,从来不是恩怨对错说得清的。
龙尘渊在她面前站定,冷傲无情地看着她,没有半分怜悯,这时,一个宫婢从远处急匆匆跑了过来,跪在地上颤颤巍巍道:“皇上,皇后娘娘血崩加剧,娘娘说,噬心蛊的解法只有挖出下蛊人的心,才可解。”
挖心?在场的人无不震惊,如此淫秽的女人挖心并不足惜,只是她还是一位皇妃啊?
慕子衿忽然放肆大笑,目光愤恨得近乎疯狂:“死吧!跟我的孩子一起下地狱吧!龙尘渊,慕听琴,我恨你们!我恨你们!若有来生,我一定让你们不得好死!”她浑身剧痛,每说一句话就吐出一口血,发丝和血迹一起粘在脸上,说不出的狰狞。
“子衿,知道有一句话吗?你肯定不知道,因为从来没人告诉过你!你从出生就是一个错误!你不该来到这个世上的!你只是一个祸害,你若不死,天地难容!”
龙尘渊讥俏冷笑,没有丝毫犹豫,往前一步,右手成爪按在慕子衿的心口,冷笑一声,“——慕氏有女,衔玉浴凰,容色祸兮,必乱天下!”
话落,在慕子衿睁大的瞳仁下,他残忍地挖出她的心脏,鲜血喷泊而出,那颗带着余热的心脏还在他手心跳动。
没有人注意到,慕子衿脖子上的紫玉发出一层淡淡的光芒。
渐渐沉入黑暗,仅剩的意识消失前,慕子衿仿佛听到又有宫婢来传——
恭喜皇上,天佑大焰,皇后娘娘诞下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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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焰啸庆帝三十年,龙氏五世。
正是炎热夏日,烈阳高照,这样的天气已经持续了小半个月,除了养家糊口的小贩,世家公子小姐一般不会在这个时辰出门,而此时慕国公府的大门前却站了许多的人,都是慕国公府的人。
“慕老爷,求您留下衿儿,她是个乖孩子,不会给您惹麻烦的。”慕府的府邸外跪着一名打扮朴素的妇人,虽说脸色苍白,神形憔悴,但那相貌却是一等一的秀丽。
她的身边躺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穿着粗鄙,已经昏了过去,额头上有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正往外渗出鲜血,妇人很是心疼,却不敢伸手去摸,只能半抬起眼看着慕府前数道熟悉的身影。
这些人在大焰国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也是她唯一可以托附的人,她死了没关系,可是她的女儿怎么办?
“衿儿是个苦命的孩子,她从出身便与我一起被逐出慕府,从来没有享过一天好日子,她心地善良,性子单纯,也很孝顺,我死了她便无依无靠了……若我不是身患重疾,是如何也不敢回府来求老爷收下衿儿的,老爷,一日夫妻百日恩,看在贱妾曾经服侍过您的份上,看在衿儿也是您的骨肉份上,救救衿儿好不好?”
妇人的声音很轻,仿佛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苍白如纸的脸越加显得脆弱不堪,明明已经快要大限,她却拼命撑着一口气。
不断告诉自己,再撑一会,只要再撑一会也许老爷就会答应留下衿儿了,这样即使她马上就死,女儿也有落脚之地,她也能死的瞑目了。
“季如烟,你怎么还有脸回来,你可以昧着良心忘记自己做过的蠢事,我们慕府可容不得这样无耻的人!何况这女孩长的这样丑,哪有半点老爷的模样,不知是哪里捡来的!”声音柔和,说话的是慕府如今的主母,大夫人柳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