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嬷嬷便着人好生服侍公主,先在湖边安置了,自己亲自去了一趟宫里,此时宫门早就关闭,好在赵嬷嬷原就是宫里的老人,自人进宫的门路和法子,她没有直接去太医院,而是去了慈宁宫,迎接她的是皇上身上的女官雪樱。
“……怎么深夜回宫?公主可是出了何事?”雪樱看赵嬷嬷脸上有五个纤细的指纹,神情憔悴,皱眉问道。
赵嬷嬷就把今天的事情添添减减的禀了一遍,末了小意道:“尚宫娘娘,奴婢是真心心疼公主,看她与驸马爷闹得不欢,奴婢心里也难受得紧。”
却半句也不说公主任性妄为,嚣张跋扈的话,雪樱听得眉头深锁道:“你是说,太子殿下竟然夜访上官府,为了苏氏惩罚了公主,如今公主正在湖边挨冻受罚?”
赵嬷嬷垂头应是,雪樱是慈宁宫掌宫,她的姐姐就是公主的养娘,曾经也是皇后娘娘跟前出去的,正是雪樱找回了流落民间多年的公主,所以,她对公主的事情很是关心。
“我随你回上官府一趟。”雪樱眼里的阴戾一闪而逝。
公主到底是又痛又累,赵嬷嬷走后不久,就歪在椅子上睡着了。
雪樱急急的赶到湖边,小宫女一见,就要禀了公主,赵嬷嬷一的挥手,让宫女退下,自己独自进了纬缦。
昏暗的宫灯下,公主半歪在椅子上,钗环凌乱,几缕碎发胡乱地耷拉在脸侧,秀眉紧皱,长长的眼睫下,还挂着颗晶莹的泪珠,雪樱微抬了手,轻轻抚去公主脸侧的泪珠,将公主被湖风冻的微寒的身子拥进怀里,哽声道:“傻孩子,在宫里嬷嬷没少教你治人的法子,怎么还是那般刚直呢?不过是个商户女罢了,哪直得你为她受气?”
突然的触碰让公主痛得浑身一颤,她猛地惊醒过来,睁眼见到雪樱来了,恍如梦中,迷蒙的唤了声:“雪嬷嬷……”
发现自己如孩子般被雪樱搂在怀里,顿时脸一沉,猛地站了起来,冷声道:“可是母后派嬷嬷来看望本宫?”
雪樱的眼里便闪过一丝痛色,身子僵了一僵后,立即跪下给公主行礼:“奴婢见过公主,回公主的话,娘娘已经歇下,奴婢是来请公主回屋休息的。”
“我就知道母后不会舍得本宫在湖边挨冻受苦的。”公主嘴角微微翘起,抬脚就往纬缦外头走。
回到自己的屋子,雪樱和赵嬷嬷都侍立在一旁,公主就吩咐人给她沐浴更衣,最主要的是,她要让赵嬷嬷和雪樱亲眼瞧见,自己身上被紫涵那贱人拧出来的伤痕,那才是铁证,雪樱深得皇后娘娘的信重,她的话,皇后娘娘自然是信的。
赵嬷嬷却及时劝阻道:“不可啊,公主,您的脚可是下不得水。”
不说还好,一说公主又感觉脚踝处痛痒难当,脱了鞋袜就要去挠,雪樱一把抓住她的脚,目光阴寒的问:“好好儿的,您的脚怎么会生疮?”
公主听了便大骂:“是苏贱人下的阴手,嬷嬷,您一定要想法子,帮本宫除去那贱人才好,她今儿竟然还敢打本宫……您看,我这身上遍布是伤……”说着就去撸衣袖,可袖子撸起很高,露了一大截雪白的胳膊,也没看到半点伤痕,自己都觉得奇怪,明明就很痛,怎么会没有伤痛,怎么着也会青紫呀?
雪樱沉着眉眼看了半晌,没看到有异,赵嬷嬷就皱了眉头,却不好反驳,公主看她们两眼色都不对,急得就要脱下衣服,心里暗骂,苏氏可真够阴险的,尽选了那羞人的地方拧掐,她堂堂公主难道要脱光了给宫女们看伤口不成?
到底觉得不雅,还是没有脱,气哼哼道:“嬷嬷你一定要相信本宫,那苏氏胆大包天,又阴险毒辣……”
“奴婢自是相信公主,可是,皇后娘娘前次给苏氏灌了缠绵,苏氏再不能妄动感情,娘娘曾许诺过,要留她一命的,奴婢……”雪樱迟疑着说道。
“难道她殴打当朝公主,犯上作乱,也不可以将她绳之以法吗?”公主烦燥地喝道。
“可是公主,您只是片面之词,除非要证据,不然,奴婢也不好向皇后交待,您也知道,您大婚那天苏氏大闹了那么一场,如今满京城的人,眼睛都盯着上官府,若苏氏真这么快就死了,舆论会怎么说您,皇家的声誉也会受损?皇后娘娘不会同意的。”
公主就想起了赵嬷嬷劝她的那番言语,气得一跺脚,结果忘了那脚上有伤,顿时痛得一叫,垂头看时,脚上流着的浓水已经渗透过外面的白纱,伤口还在向外漫延,气得将桌上的东西拂了一地,骂道:“证据,证据,那苏氏就是个妖精化身,本宫快被她阴害死了,你们就眼睁睁地看着么?”
第二天一大早,公主的脚上了药,痛痒清减了一些,淡淡地坐在床上等紫涵和秋菊两个来给她请安立规矩。
秋菊倒是乖巧,一大早就来了,小意地守在穿堂处候着。
紫涵却只派了冬晴去了太夫人屋里,昨夜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太夫人哪里会不知道晓,不过是畏惧公主,不敢作声,装聋作哑罢了。
冬晴给太夫人请了安后道:“……按理儿,我家小姐今儿是应该来给太夫人请安的,只是,一刚她昨儿个伤了手,正痛着,二则晚间又被公主唤去……是被驸马爷抱回紫竹院的,一身血迹……”冬晴说到此处便顿了顿,拿着帕子试了试眼角。
太夫人哪里还有不知其意的,叹了口气道:“让她歇着吧,这几日就不用来请安了,好生将养身子要紧。”
冬晴要的就是这句话,垂头道了谢便走了。
公主等了半晌,也不见紫涵来给她请安,正要发作时,外头来人道:“太夫人来了。”
公主正要说话,太夫人就在秋菊的搀扶下进来了,顿时脸一黑,冷哼一声,太夫人一脸慈和的笑,进来就给公主行了大礼,公主的脸上这才好转了一些,瞥了眼秋菊道:“母亲怎么亲自来了,本宫正想给您请安,无奈昨儿个伤了脚,行动有些不便,还请母亲不要见怪。”
突然变得温柔孝顺了起来,太夫人有些受宠若惊,忙笑道:“公主身子要紧,自当好生休养。”
说着,又让余妈妈奉上好药补品,公主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太夫人又道:“一大早儿,苏氏也强撑着要给我请安来着,可我瞧着她边站都站不稳,风吹就会倒的样子,也就免了她这几日的晨昏定省,唉,当初逸文寒窗苦读时,那孩子省吃俭用的供着逸文,到把自己的身子给拖败了,过些日子,那苏家老爷就要进京,人家好好的姑娘嫁进府来,总要让他见着一面才是,也就不好太苛求她了。”
竟是来给紫涵撑腰的,公主的手气得紧扣着甜口瓷杯,差点一杯荷掼到太夫人脸上去,先前想自个进门时,这老太婆可不是这副嘴脸,巴不得一副汤药就结果了苏氏就好,如今生米煮成了熟饭,上官家成了皇亲国戚,她倒敢在自个面前摆婆婆谱了,竟然敢为苏贱人出头!
公主刚要说话,赵嬷嬷便在一旁清咳了一声,公主便强压了一口郁气道:“婆婆心善仁慈。”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又道:“昨儿听说管着悦来酒楼的赵掌柜被换下了?听说他可是婆婆跟前得力的,可怎么会丢了差事呢?”
太夫人听了脸色黯了黯,干笑道:“我年纪大了,管不了那许多事,逸文不久又要下江南去,悦来酒楼原都是苏氏的嫁妆,就由着她照看了。”
公主听了笑道:“她一个妾室,哪里能掌管府里的庶务,您若是没有了精神管这些杂事,自可交于本宫便是,本宫身边有的是皇家带来的得力好手,一会子您让赵冬生到本宫屋里来了趟,本宫且问问那悦来酒店的经营,若是生意不好,不若关门大吉,免得让您操心。”
太夫人听得脸色立变,这是要夺紫涵的嫁妆吗?公主也太心狠了些吧,她再也坐不住,颤巍巍站了起来道:“生意自然是好的,公主身子不适,还是好生休养的好,那些个外头的事情,逸文会交待人管着的。”说着,但抬脚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