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的众人,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茶杯的碎瓷片四溅飞开,屋里头的空气刹那间就变了,不说闻玉柔一时惊了,就连闻玉琳也呆了。
闻玉宁盯着闻玉琳,便冷笑了起来:“七妹妹真是好大的威风,只是不知道这威风是从哪里来?论身份,我是嫡,你是庶,轮长幼,我乃是长姐,你是妹妹,我到要问你,你从哪一家学的规矩,身为一个妹妹在姐姐的屋子里大呼小叫,竟敢责打姐姐的婢女,你是大家子千金小姐,还是市井上的泼妇?如果妹妹再敢这样肆无忌惮,行事偏激,口出狂言,我就回了老太太,明天的宴会你也不用参加了,免得你凶性大发,在宴会上毁了咱们辅国公府东西两府,所有女孩的名声。”
闻玉琳一贯在自家窝里横行惯了的,加上孙姨娘和闻玉柔的有意纵容,是谁都不放在眼里,她自认为下人们对她小心翼翼的奉承,是因为她主子小姐的身份,还有威严,今日猛听得闻玉宁说她市井上的泼妇,会毁了东西两府所有女孩的名声,这样一顶大帽子罩了下来,她就像挨了一记闷头棍,顿时就懵了。
她怔怔地盯着闻玉宁,半晌,才颤抖着手指,指着她:“你……你……”想扑上去打,或是骂什么,脑子却是一片空白。
闻玉琳这是闹不起来了,闻玉柔眼珠一转,眼神暗暗地去观察闻玉宁的神色,冷不防地,和闻玉宁盯着她的犀利冷肃的眼神对个正着,她不禁一愣。
“白芍,送客。”闻玉宁冷冷地说道。
本身惧怕闻玉琳气焰的白芍,眼看着闻玉宁镇住了闻玉琳,心里立刻生出许多勇气来,站了出来:“三姑娘,七姑娘,我家姑娘累了,请姑娘们回去,改日再过来。”
闻玉琳充耳不闻,仍攥着拳头死死地盯着闻玉宁。
闻玉柔急忙拉了她:“好了七妹妹,咱们快走吧,我要是早知道大姐不欢迎咱们,就不会让你跟我一起过来了,现在闹成这样,还让你受委屈,都怪我……”说着,眼圈一红,拿帕子捂了脸,却是哭了起来。
闻玉柔简简单单几句话,立刻颠倒了是非黑白。如果放在别人身上,早就听出其中不同的意味,可闻玉琳性情莽撞,自以为是,又一贯对闻玉柔信服的很。如今见闻玉柔委屈的哭了,更觉得闻玉宁是仗着嫡出的身份在欺负她们两个庶出的。她不服气,想接着闹,可看闻玉宁神态阴冷,生人勿进,闻玉柔光是哭,她自己便干站着,一时没了主意。
香绮红锦等丫头,都是极有眼色,眼看着自家的两位姑娘下不了台。这个说,姑娘,姨娘有事要跟姑娘说呢,那个说,姑娘,姨娘给姑娘添置的几件衣裳还等姑娘试穿呢,便扶了自家的姑娘,飞快地走了
一时间,闻玉柔和闻玉琳的人都走了干净,闻玉宁屋里的丫头,别的都还好,只有紫丁,见白芍桃枝桂香等丫头,全都冷冷盯着她,她不禁有些胆寒,祈求地看着闻玉宁:“姑娘,我……”
“你服侍了我这样久,怎么这么没眼色,这次就算了,下次要注意。”闻玉宁面上没有表情,只这样淡淡的叮嘱。
白芍桃枝等丫头,顿时对紫丁更恼了,紫丁却尤不知死活,应了一声,便笑笑收拾盒子里的首饰。
闻玉宁让丫头们都散了,白芍和桃枝留在身边服侍,白芍气不过:“姑娘,紫丁她背弃姑娘,当着姑娘的面……”
闻玉宁面色凝重的抬了手,制止了她未说完的话,看着她们:“白芍,桃枝,明天就是老太太的寿宴了,今晚,我的屋子里恐怕是不会太平,你们千万要注意。”前一世,所有让她痛不欲生的灾难,便是从寿宴的这一天开始,她没了哥哥,没了母亲,成了凄风冷雨中的孤雁,受尽欺辱,直到她被闻玉柔亲手灌下了丧命的毒药。
满心气恼的白芍,还有心里疑惑的桃枝,两人相视一眼,都心里紧张起来,屈膝行礼:“是,姑娘。”
闻玉宁将头点了点,不再说话。
白芍和桃枝便自去做事,将闻玉宁明日要穿戴的衣裳首饰,都清点检查了一遍,看看有无不妥的瑕疵,梳妆打扮的粉盒,口脂,胭脂等,也一一放置妥当,屋里屋外,紫丁靠在门框上,指挥着这个清理地上的碎瓷片,那个擦桌子擦地。
闻玉宁只坐在书案前,看着自己抄写的金刚经,平心静气,再看看书,临几张字帖,时间慢慢的过去了。
临吃晚饭的时候,突然有消息从东府那边传了过来,白芍听了,便笑着过来说:“姑娘,现在大家都在传呢,说老太太那里听说了咱们园里的这场风波,气的饭也没顾得上吃,就将三姑娘和七姑娘都叫了过去,当着众人的面,怒声呵斥,说她们不分嫡庶,没有尊卑,在嫡出长姐的屋子里言语放肆,荒诞无礼,命她们连饭也不准吃,就去祠堂里跪着,只等姑娘您这个嫡长姐消了气,才准她们出来。”
闻玉宁翻着书页的手指停了下来,看着白芍:“……在祠堂里头,跪了又多久?”
“有一个时辰了。”白芍又说:“孙姨娘还去求情了,反被老太太骂了一通,赶了出来。更不准孙姨娘来打扰您,否则……”
“否则什么?”桃枝问她。
白芍冷笑着,一副她们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的样子,说:“否则,否则就让老爷把她给休了,赶出去再说。”
“休了?!竟闹成这样,那孙姨娘怎么说?”桃枝简直是大吃一惊,这可是了不得的事。
白芍笑着说:“孙姨娘先吓住了,说我还有三姑娘呢,我生了三姑娘,怎么能休了我。结果老太太说,这有什么难的,白姨娘十数年只剩了一个女儿还夭折了,正好将三姑娘过继给白姨娘。孙姨娘听了,当差就昏了过去,被宋嬷嬷她们给搀了回来。”
说完,白芍笑的更欢了,说活该。白姨娘原本是大老爷的丫头,比大老爷还大四岁,如今四十好几了,因没了自己生的姑娘,打击太大,又失了宠,又想不开,身子便慢慢地垮了,全靠药吊着性命,要是将三姑娘过继给白姨娘,说句不中听的,白姨娘要是没了,三姑娘又成了什么样,换了两个娘不说,一个被撵,一个死了,她这辈子就毁了,更别指望嫁人了。
桃枝也是一笑,眼神却看向面色沉静的闻玉宁,只觉得,看起来平平常常的事情,有些地方却是让人捉摸不透:老太太要是真心疼姑娘,明知道那两位和姑娘的关系形如水火,为何还要说出那样的话来,加深姑娘们之间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