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使劲让自己凝住心神,这样才能够感应在慕菀体内的属于寒的本源力量。只是——
蛮荒之力过于强横,寒根本无法感知到。
他想要抱住慕菀,却是一遍又一遍地扑了空,就好像当年,菀菀身体虚化,凝最后神力为最后一株接引之花的时候那样,他怎么也抓不到她。每一次都以为抓到了,却是发现手中空落落的。这个时候,寒终于醒悟,那一种心慌一直都在,一直都在。
彼岸花海其实一直都是静止的。因为地域没有风,只有这片花海的主人才能够掀起巨大的浪头,才有本事让这一片花海不安分。再一次,彼岸花海再度翻涌了起来。时间隔得那么近,不过是三五日的光景,地狱里的彼岸花再度翻涌了起来。
寒跪倒在这一处彼岸花海之前,他的面上失了血色,眸中的血红比之这一处彼岸花海更为热烈。他慢慢低下头,看着胸前空荡荡的地方,就觉得心口一阵抽痛,也是空落落地生疼。“菩萨,难道你说的都是假的?菩萨,菩萨——”寒猛然抬头,大声叫喊,喊声引得稍稍有些稳定的魂魄再度不安地嚎哭起来。
黑色的背景下,一个跪倒在彼岸花海的男子,披头散发,所有的高贵与骄傲都荡然无存,随着那一个虚化的魂魄消失在了这无边的黑暗之中。忘川河水中的魂魄一遍一遍地嚎哭,寒却全然听不到了。他的眼睛血红却没有神光,他的躯壳犹在,却不再动弹。只是口中一遍一遍地叫着“菩萨”。这一次,地藏菩萨没有出现。
冥王听到一众鬼哭,当即唤来了冥官,询问缘由。冥官恭敬有礼,他随身携带着本子,类似于生死簿,但是上头记载的只是出入地狱的魂魄罢了,比不得生死簿上所载,是一个魂魄的前世今生。
“启禀冥王,是那位大人来了。”冥官小心翼翼地说出口。寒在地狱的名声说好不好,说差不差。
痴情从来都不是什么过错,地狱的差官不少都上万岁了,对于那一段倾城之恋也是有所耳闻。他们心中喟叹两人情深缘浅,那时候也是极度希望两人能够修成正果的。而这位冥官也是如此。万年前,他才刚被指派到地狱里做事。头一遭就遇上了传说中的彼岸花神。话说,彼岸花神乃是这三界六道第一美女,顿生仰慕之意。他在奈何桥上同当时的彼岸花神擦肩而过,心上欢喜,以至于一句话都讲不出来。那是一个如何绝美的女子,他说不上来,只是没有想到这一面却是最后一面。
“冥官?”冥王的话自耳边响起,下头的冥官才身体一颤,差点把手中的簿子掉落在地,收了收心神,恭敬地应道,“是。”
“你且过去看看,不要让一众魂魄往那一处便是了。”冥王对于冥官的失神没有追究,对于寒也是出奇的大度。要知道寒这样的做法可是搅了这地狱的安宁了。
“谨遵冥王令。”冥官说完便退了下去。
偌大的正殿又只留下了冥王一人。地狱里没有白天黑夜,金乌的光芒永远穿不透这浓重的黑暗。饶是冥王殿,也是一片昏暗,幽幽地点缀着几颗夜明珠,勉强让这一处地方看起来亮堂一些。“菀,你是要回来了吗?那个人,终于是要做到了吗?”冥王对着虚空中幽幽叹息。万年了,不是只有外面的那个男人等了你万年,他冥王同样。只是,他没有外面那个人勇敢。所以,万年前,他只能遥望;万年后,他仍然没有资格心痛。冥王的眼睛慢慢合上,手心处捏了一株曼珠沙华,只是,这一株曼珠沙华不是完整的,可以明显地看出它缺少了一片花瓣。“菀,你要回来了呢,这枝花一直都不安分。”冥王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帝和那个家伙说要我控制住这枝花,你说我应不应该听他的话呢?”似在自言自语,又好像在征求意见。
“冥王何必如此伤神,你的心中不是已有答案?”地藏菩萨头戴毗卢冠、身披袈裟,一手持锡杖,一手持莲花,坐在谛听神兽上,出现在了冥王殿内。
“菩萨!”冥王手结佛印,朝着地藏菩萨行礼,地藏菩萨同样回之以礼。
“菩萨说的极是。”冥王应道。当下右手一挥,手心处的曼珠沙华解开了禁锢,就奔着彼岸花海而去。
冥王与地藏菩萨相视一笑,如此,他算是得到了解脱了。万年前,这一枝曼珠沙华并没有第一时间落在他的手上。是落在外边那个“痴情种”手里的,后来阴差阳错、辗转又落在了帝和的手里。还记得当日帝和带着这只曼珠沙华来地狱找他······
“你还来干什么?”冥王没有给帝和好脸色。
“冥王,你也不看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帝和身上穿着象征天家的黄袍,气度不凡,贵不可言。
冥王看着眼前的这位天家的太子,没有什么过多的情绪,他不过是和他一样罢了,同样都是失败者。唯一的不同就是眼前的这位比他狠心罢了。
“冥王,我不管你怎么想,今次来你这地狱,也不过是为着一桩交易。”帝和忽略冥王脸上的不屑,自顾自说明自己的来意。“这是什么,想必你应该知道吧!”说罢,帝和施了一个术法,将手中的琉璃盒子打开。
第一眼,冥王就认出了里面的东西,那是她的。“怎么,怎么会在你这里?”冥王没有形象地抓住帝和的手,问道。
帝和甩开冥王的手,“这个你不用管,你只要说,这交易你是做与不做?”帝和一双金色的瞳孔,在全部都是黑色的地狱之中是那样的明显。
“不”,冥王一看到那双金色的瞳孔就隐约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第一反应就是不答应。
“是吗?想必你我都知道这株‘曼珠沙华’的意义,如果,我把它毁了的话······”帝和说着,一用力,一片花瓣被扯下,浮在黑色的虚空之中。
“不——”冥官的喊声阻止了帝和进一步的动作,“说吧,什么,我答应就是。”
“这样才好。”帝和微笑着把花和琉璃盒子交到了冥王的手里,同时交到冥王手中的还有一页纸。
······
“菩萨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幕?”冥官讪讪一笑,手心中空荡荡的感觉还真是有些不适应。
“万物皆有缘法,阿弥陀佛!”地藏菩萨再次手结佛印,向冥王告辞。
彼岸花海。
“怎么回事?”寒惊觉这彼岸花海的诡异波动,一抬步,就落在了彼岸花海之中。起起伏伏,没有定形,这一片彼岸花海竟然也和菀菀一样开始虚化。寒撑起身体,手心处银光闪动。银光团团围住红色的花海,他不要,这些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寒的脑子还不至于糊涂,这些曼珠沙华都是菀菀的法身,只有它们在,菀菀才有机会回来。如果,它们都不在了,是不是,是不是意味着,菀菀她——不——不——绝对不行——寒顾不上本源力量的虚耗,拼命地跑进彼岸花海之中。
“不——”寒大声喊叫。
侧头的片刻,寒看见一个绣着黑色暗纹的男人,“冥王,你——”
“我来助你!”冥王只说了这一句,再不言语,这一次,让他也勇敢一次,好吗?
“嗯。”寒对着冥王重重点头,他的银光和冥王的黑色法力汇在一处,彼岸花海的四周又缠上一圈黑色的法力。
两股法力交汇,终于是稳定住了这一片不断虚化的彼岸花海。只见这一片彼岸花海的上空出现了许多红色的星点。星点慢慢地汇聚到了空中。忽然,出现了一枝曼珠沙华,寒第一眼就认出这一枝曼珠沙华的上面少了一片花瓣,当下,他就把目光落在了冥王身上。
冥王朝着寒笑笑,没有言语,只是寒已经感受到了冥王的好意。继续用法力锁住彼岸花海的外围,等着这一片彼岸花海的变化。
突然,这一枝曼珠沙华丢失的一片花瓣出现在了半空中,轻轻一个跃动,就落在它原先所处的位置。和当日慕菀重生的时候一样,这四方的阴气慢慢聚拢,沿着这半空中血色的彼岸花盘旋而上,竟生出一副美丽的躯壳。她慢慢抬起头来,那眉目,不是慕菀又是何人?这一枝恢复完好的曼珠沙华忽然犹如闪电一般从慕菀的头顶射入。
慕菀的额心处红光闪动,可以看到一个明显的红色印记,只是,还有一些不同,就是在慕菀的额心处,这一株彼岸花上头,竟然还有一片蓝得近乎是透明的叶子。
一旁的冥王愣愣地望了一眼寒,这个男人,竟然可以为了菀做到这个地步。他,真真——
寒没有说话,面上柔情似水,他的眼眸也退去了红色,变成宝石一般又深邃的黑色。他正看着彼岸花海上空的慕菀笑,这嘴角的笑带着太多的含义。
冥王知道这花海上的女子状况已经稳定,慢慢撤回自己的内力,最后回头凝望了女子一眼,深情就在此时终结吧。他心中默念。
寒感到冥王的离开,但是他什么都不能做,因为他不可能将菀菀让与冥王,所以,他选择什么也不做。这样立在彼岸花海之中,等着他的菀菀,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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