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荡荡的冥兵瞬间集结完毕,冥王出现在冥兵队伍的最前面,居高临下,手中拿了一面旗帜,旗帜以黑色为底,金色沟边,在冥王法力的催动下撕开了东方火海的一道口子。
但见各路冥兵在旗帜挥下的同时呼啸着涌向东方,那一道口子裂的更大了,眼前蓦地一亮,整个地狱犹如白昼一般。他们嘶吼着,挥舞着手上的法器向着守卫在冥府外围的天兵而去。冥府外围布置的天兵不多,在虎狼一般的冥兵面前毫无招架之力,很快,冥府外围尽是地狱冥兵了。一路冥兵的领头者是冥府的判官,他的肩膀之上扛着判官笔,面上春风得意,似乎胜利在握。底下的兵士同样,仰天叫嚣,从前僵硬的脸上竟是化出了喜悦的意味。
不及防作为掩护的火海忽然被熄灭,整队冥兵暴露在半空之中的雷龙的眼皮底下。一时间电闪雷鸣,随即拇指粗的雷电就打了下来。
哀嚎者众,身化粉末,数万冥兵竟是无一幸存。先时被判官扛在肩膀之上的判官笔则摔在了地上,面上一派狼藉,灵气失了大半。整个冥府外围空间波动极为剧烈,到处都是残肢遗骸,好不凄凉。
于时,半空之中的雷龙忽然扭动了一下身子,背过身去,一双灯笼似的龙眼似乎噙了泪水。她的庞大的身躯旁边出现一个银发黄甲的男子来。他的手抚上雷龙粗糙的皮肤,眼睛里饱含深情,好像他眼前的不是一条面容丑陋的龙,而是倾城绝色。他的视线避过雷龙庞大的身躯望见底下冥府外围死状,抬手御风,将底下残肢遗骸化去。“容儿,你放心,只要灭了地狱,你就自由了!”说完,转身,不带半分留恋。他离去之后,这一条雷龙才扭过身子来,望了望底下场景,又一次阖上眼。
“睚眦,容儿非你良配。”天容叹息道。脑子里浮现出幼时牵着睚眦的手逛那东海之滨十里桃林的情景。睚眦说她长得同天上的仙子一般,又说她比天上的仙子还美,哄得她一直咧着嘴笑。不及防发间被睚眦插上了一朵粉色的桃花,同时面前又出现了一面水镜,镜子里头笑得正欢的那个小姑娘正是她。彼时她还不是菀姐姐的那个模样,在一朵粉嫩粉嫩的桃花的映照下也是一个“标致”的美人儿。这话是睚眦夸她的,她听得就又笑个不停。现在却是想不起来当初自个儿的面貌是怎样的了,模模糊糊,她与自身的面皮分离了太久。下意识地抬起前爪往脸上碰去,在将要碰到的瞬间又犹疑着想要把爪子收回去。到了,颤颤巍巍地终于是触碰到了她的脸颊,那里有很深很深的一道疤痕。
她的脸色顿时难看了不少,仿佛不受控制似的扭动起庞大的身躯,整个龙身周围都充斥着雷电之力。雷电在半空之中交错,铺出一张雷网来。于时,天容身上所受的禁锢在慢慢显现,竟然是四根缚神钉。缚神钉,同缚仙锁都是一类的物什,功效却是相差万里,在缚仙锁之下尚有一拼之力,得以逃脱,到了缚神钉这里,“逃脱”之说纯粹是天方夜谭。自缚神钉出现之后,还从未听说过有哪个神仙妖魔能够逃过的。而且缚神钉狠辣之处还在于它的束缚针对的是神识,无时无刻地都有人用巨力将钢钉钉入你的识海深处,痛苦不可名状。不少神仙妖魔在缚神钉之下,神识尽去成为痴儿,亦或者不堪痛苦,早入轮回。缚神钉霸道、残忍,故而约束于天罚手下,非大恶不用。今次,却是出现在了天容身上。
天容身上坚硬的龙鳞被撕裂,鲜血如注。她的龙首在极大的痛苦之下竟然幻化出了为人形时的模样来。同慕菀一样的面容,不同的是她脸上深深的疤痕,很是丑陋,就好像此时她扭动的身躯一样在她的苦痛的脸颊之上不停地哆嗦。她的一张脸早就已经失去血色,眼神空洞,却不像个死了心的人,偶尔会射出骇人的精芒来。她的脸就在人面和龙首之间徘徊,于时,她这一方的天兵忽然击起了天鼓,鼓声如同重锤,她好不容易凝起的神识又一次消散开去。在神识快要完全消散的时候,那个心中眼底唯一念着的人出现了。
天容眯起龙眼来瞅他。他的形容憔悴了不少,他比之先时在九重天之上的时候瘦削了不少。天容勉强自己想要抬起龙爪来触碰眼前这个神祇一般的男子,却是终究徒劳,神识散去而昏迷。
帝和的手轻轻地按在了天容的身上,金光以肉眼可见速度覆盖在天容的身上。登时,那满身的伤痕开始迅速地恢复。白骨生肉,剥落的龙鳞也慢慢地安在了原先的位置,只是胸口三片护心鳞掉了一片,无法复原,怕是要舍去天容五百年的修为。帝和的手顿了一下,他的心口忽然有些不适,透过龙首看到一张他熟悉万分的脸来。手上的动作也随着这一张让他痴迷的脸而更加地温柔了,吐气若兰,“菀菀。”
骤然变色,一掌将面前之人打飞。天容因为受着缚神钉的禁锢,重新被钉回原位。
帝和看着依旧不曾醒来的天容,他的脑子倒是清醒了。眼前的这个人不是他的菀菀,不是——他的眼眸望着底下冥府,火势虽然熄灭,可是他的菀菀唯一留在这三界六道的东西消失了,不见了,再也找不到了。曼珠沙华,从此三界六道、四海八荒再无曼珠沙华。忽然,帝和笑了起来,属于狂笑之类,大声带着些微惊悚。眼泪就在笑得时候滴落,瞳孔里的两只金乌也都合上了翅膀,一身的火焰都黯淡下去,好似熄灭了。
“何事如此张皇?”帝和怒道,周身的威压叫前来报信的天兵跪倒在了半空之中,险些就从云头掉了下去。
“禀——禀告天帝,地狱冥兵伤我天兵五万,天兵溃不成军。”颤栗着把军情报给帝和,不敢动也不能动。
帝和愤怒甩袖,将天兵扇落云头,直直落入忘川河中。心念一转,离开。
帝和离去之后,原先他站着的地方显出一个黑影来,浑身都被黑色包裹,穿着一件斗篷,只露了一对眼睛在外头。他的身形鬼魅,两个晃动之后便出现在了天容的身边。轻手轻脚地抬起龙首,将一粒药丸摁进了天容的嘴巴里。随后,身形同身后的空间一起波动,消失了。
“菀菀,你怎么了?”一直在慕菀旁边守着的寒忽然发觉慕菀的不对劲,出声问道。
“没事。”慕菀摆手,继续往前。他们两个的身后竟然是天兵营帐。
“菀菀,告诉我。”寒停下脚步,拦在慕菀面前,将她的身体扳正,迫使她的眼睛同她对视。“告诉我,发生何事?”
慕菀想要挣脱,却是不得。匆匆别过脸去,目光里竟然出现一瞬间的尴尬——
寒胜利地捕捉到慕菀眼神细微的变化,心里头像是抹了蜜一般的甜。这是他的菀菀吗?他的菀菀,竟然——竟然——觉得尴尬!自菀菀修成佛之后,从不曾对他显露出其它的表情来,总是冷冷淡淡的。“菀菀。”寒索性把慕菀抱入怀中,贴着她的心口,他感觉到里头的跳动,不平静地,和他那一刻不平静跳动的心一样,这是不是——是不是——意味着他的菀菀对他不曾忘情?
“你——放开——”有些气急败坏的慕菀身后显出金身法相来,很是庄严肃穆,脚下也隐隐浮现出十二品莲台来。
“不放。”寒回道,反而是抱得更紧了,同时撤去了护体光罩,就这么暴露在慕菀的金身法相之下。
“你疯了吗?”慕菀对寒吼道,成佛之后,不喜不怒,无喜无怒,这次,却是怒了。她努力稳住心神,堪堪将金身法相收了回去。而脚下的十二品莲台却是无法收回体内。她恼怒之极,只好拉眼前的男子同上莲台,只有如此,莲台才不会攻击他。
寒嘴角勾起迷人的笑意,眼眸里流光溢彩,好像随时都会倾倒出来一般。他的声音魅惑,充满勾引,他的呼吸喷在慕菀的耳朵之上。
只觉得好像被雷电电了一遭,浑身酥酥麻麻地,让她很是害怕。慕菀想要推开寒,又不敢推开寒,唯恐没有护体光罩的男人会被十二品莲台伤到。只好捏了冷冰冰的口吻道,“帝君,自重。”
“告诉我。”寒不依不挠。
“梦魇。”慕菀终究还是开了口。
寒不停止手上动作,抓着慕菀的一缕秀发放在鼻子边闻。
“缚神钉。”慕菀恨恨地瞪了一眼这个无赖一般的男子,叹气道,于时,慕菀心里头那一只小虫子已经安睡,成蛹。识海深处,曼珠沙华周遭,那一股莫名的压制之力也减淡了几分。
“哦。”寒应下,却不愿放开慕菀。
“臭狐狸,你放开。”慕菀吼道。
寒怔住,犹如石化。
慕菀心知失言,抬腿要走,却是忘记了于时她和寒还在同一个莲台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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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忘了情吗?
不是成了佛吗?
在慕菀身上到底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且听下回分解。希望各位亲给个支持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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