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趔趄,慕菀摔在了寒的身上,寒眼疾手快,伸出双臂来将心上人稳稳接住。脚下轻轻一点,落在了十二品莲台之上。十二品莲台在寒的脚下极为的温顺,并没有丝毫要伤害他的意思。他低下头,在慕菀的耳边呵气、轻笑,“菀菀,梦魇那里有雪照应不用担心,我们两个是不是要好好谈一下了。”
慕菀浑身都绷得紧紧的,寒哪里是要同她商量的意思,不管她同意与否,她如今还能逃得了吗?很缩头乌龟地任由寒抱着,金身法相被寒压制,而十二品莲台又听命于他,此番,她委实胆怯。心里麻麻地痒痒地难受,不清楚是怎样的感觉,熟悉得好像她曾经一直沉浸在这一种情愫之中,可是任凭她如何思索,都找不到答案。识海处曼珠沙华抖动得十分剧烈,好像要挣脱什么束缚,却是充斥着有心无力之感。手摸上自己的心口,那里是怎么了?
寒带着慕菀下了云头,天空中飘着白雪,白雪中央有一座小屋,也独独剩了这一处小屋没有被雪淋到。周围没有人烟,安静地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这里。”慕菀道。
寒松开了抱着慕菀的手,轻轻地将她放下。
慕菀得了自由,往前走去。拉开外边的篱笆门,走了进去。白雪在她进去的刹那消失,她的红色的衣裙一抖,立马簌簌地掉落下来,化入脚下的土里。院子中有一个花架上,花架子上空荡荡的,上头约摸曾经长满了花。花架下是一张石桌,石桌之上还放着两只酒盏,酒盏里头的液体依旧如初始之时,闪着诱人的光泽。慕菀凑进去,将酒盏握在了手心里,往鼻子边提了提,随后,一饮而尽。周身的毛孔都舒展开来,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不少。唇齿之间,都是海棠酿的味道。殷红犹如曼珠沙华,却生在这雪山之中,陪伴千年、万年寂寞,沧海桑田之后,还是当初滋味。眼眶湿润,一滴泪就掉在了酒盏之中,清脆的一声响,好像敲在了心上,敲醒了那一只沉睡的小虫子。小虫子如今化茧成蝶,展开五色斑斓的翅膀往慕菀体外飞去。慕菀“突地”向后一倒,好像那一只蝴蝶已经破体而出。识海之中,好像随着这一只小虫子的离开也减轻了不少的压力。她,到底——
“寒,我——我不知道。”慕菀摇头,对着面前的男子说道。
“此处乃不周仙山,你隐居之地,亦是你我初见之地。”寒握了握慕菀的手,道。
“我知道。”慕菀答道,语气平静,可是额头和两鬓却是渗出汗滴来。
“初见,惊艳。我从此知道情之一物,再难放开。”寒接着说道,细心地替慕菀拭去额上、两鬓的汗珠,同时将天之力输入慕菀的体内。
慕菀抬起头看着眼前男子,剑眉星目,眸光里都是一个她,深情款款,却是含了太多的忧伤。“终是我负你。”她道。她已经是佛,沾不得情爱,她不能辜负三界,唯独要辜负一个他,只一个他罢了。站起身来,想要离开此间,默念清心咒,惟愿祛除心中涟漪,识海苦痛。
“只是如此?”寒反问。
“只是如此。”她应道,抬手破碎虚空,将将离去。
就好像一个溺水之人终于找到了一根木头,以为可以免于死亡,却不想手中抓着的只是一根稻草,绝望无边。既是如此,为什么,为什么还要给他希望?那一扭头的尴尬,那不愿伤害的容忍,还有那脱口而出的一句“臭狐狸”,难道说只是他南柯一梦,做不得数吗?从来都只是想留在你身边,陪在你身边,为什么这一次,他做不到了呢?寒拉过慕菀,将慕菀按到在石桌之上。带着惩罚意味的吻压下,咬着慕菀的唇,磨出殷红的血来。血化曼珠沙华,朵朵盛开在两人之间。
慕菀的手抵着寒的胸膛,不让他靠近,偏又靠得更近。唇上疼痛清晰,在她的脑海里敲起警钟,识海处莫名的压制之力又一次回头,好像有人敲着木鱼念经,每一下,都击在了她的神识之上,这滋味不知比之缚神钉如何?
寒对于慕菀的反抗更为地恼怒,唇上的力道更重了。双手有力地锁住慕菀,身体压向她,好像要把她整个揉入身体之中。他的手划入慕菀半敞的衣衽之中,他的头埋在她精致的锁骨之上,一连串的深吻沿嘴唇而下。
慕菀的身体好像被火烧着,神识又好像被冰镇着,冰火两重,仿佛随时都会湮灭。她丹田紊乱,法力在四肢百骸乱撞,一口鲜血喷在了寒的身上。
寒终于是清醒了几分,他停下动作,手忙脚乱地去擦拭慕菀嘴角的血迹,“怎会?”他骇然,心中歉意与担忧已经浇熄欲火,神识探入慕菀识海。
识海之中,曼珠沙华,花瓣尽数萎落,半身陷于冰雪之中。冰雪之下,有一个金色的物什蠢蠢欲动。寒抬手将之摄到手上,待看得手中何物,心中迷雾散去,把自个儿恨了千遍万遍。金色物什里都是那只死鸟的气息。寒将之震碎,匆又回到慕菀身边。脱下自己的衣袍盖在慕菀的身体之上,抱着她,好像抱着四海八荒最重要的珍宝,一步一步地往小屋里走去。
慕菀迷茫,不知深陷何地,同从前在奈何天、混沌境的时候一般,倒是叫她稍稍放松了些。行路犹如踩在云头,软绵绵地,慕菀的身体微微一晃,待站稳之后,复又前行。
前路开始清晰,原来到了这九重天宫。路上遇上好些个神仙,有的见过几面,待慕菀要同他们打招呼的时候,却又无人相应。恍然而觉,此番她在梦中。再往前走去,面前殿宇巍峨,金乌展翅其上,各路神仙穿梭其间,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而且是喜庆的大事,所有的神仙都红光满面,带着精心准备的礼物。一晃神,进入了一间到处都扯着红绸的地方。屋子里很安静,好像没人。慕菀好奇心起,便抬腿走了进去。
房间里有人,而且是两个人。其中一个穿着火红的嫁衣,另一个手中捏了一把桃木梳。红衣女子三千发丝如墨垂在身后,另一人正替她梳发。
“菀姐姐,你好美。”梳发的女子赞叹道,有些夸张,声调高了好几度。
“就你嘴甜。”红衣女子嗔道,随即又垮下脸来。
“菀姐姐,你不高兴吗?”帮着梳发的女子皱起眉头问道。
“没什么,容儿,过来让姐姐好好看看。”红衣女子把梳发女子带到自己面前。
“菀姐姐,你怎么啦?”女子困惑地问道,“告诉容儿好不好?容儿保证,不会告诉别人的。”
“容儿,你说今天这婚宴之上没有了新娘子会怎么样?”红衣女子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道。
桃木梳掉在地上,“菀姐姐,你在说什么呢?怎么会没有新娘子,你不就是新娘子吗?”被叫做“容儿”的女子惊慌道。
“可是——容儿,我对于天帝并没有男女之情,委实——委实勉强不来。如今,他该是脱身了吧。”
“菀姐姐,你是说真的?”容儿又问。
“如今你我姐妹分离在即,姐姐我这边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你曾问我要容颜,此番便随了你的意。”红衣女子顿了顿,接着说道,“若然你不想要了,也无妨,这腰佩赠与你,也不枉你我一场姐妹之情。”说着,红衣女子便扯下了身上的腰佩。
“不——菀姐姐,这腰佩你且收好。能够拥有菀姐姐的美貌,容儿已经极为欢喜。”容儿道。
“也好。”语毕,抬手在女子的脸上抓了几把,出现了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容来,与红衣女子一般无二。口中不知道念着什么法诀,待到那个唤“容儿”的睁开眼来,已经找不到红衣女子的身影了。
“菀姐姐,此生不见。”容儿睁开眼来,面前水镜之中显出她此刻的容颜来,果真同曼珠沙华一样,就是她自己竟也分辨不出来。梳妆台上搁着一张白纸上,白纸泛着红光,那是红衣女子的法力波动。但见白纸之上上书,“容颜已换,三日之内可回复本相;否者,余生不见初貌。容儿,你且要三思。”纤细手指将白纸碾碎,既然这容貌给了她,那么就永远是她的了。好像很是满意现时的面容,她整了整面皮,而后将凤冠搁在了自己的头上。于时,珍珠帘掀起,原来是喜娘青鸾。“上神可曾梳妆好,花轿已到。”
喜娘青鸾搀扶着房间里带着凤冠的新娘一步一步地离去,临去前,穿过了慕菀虚空的身子。慕菀望着离去两人的背影,心头突然遭受到重击,身形无法维持,仿佛被巨力牵扯着。
及至醒来,面前男子俊逸无双,眉头紧锁。
“菀菀,你醒了?!”男子道。
慕菀看到盖在自己身上的男子的衣衫,又想到昏迷之前——登时绯色一片,只得装睡。
她曾经为了眼前的这个男子穿上了另一个男子准备的嫁衣,如今,深爱之人在眼前,她却忘了如何去爱?因果之数,怎不叫人唏嘘?她既然无法回应,执慧剑斩断了那情丝,缘何还会“动情”?慕菀确信,她是动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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